晌午許書顏在湖邊暈倒,不過才黃昏時,新來的四姑娘「遇鬼受驚」之事就在錦上園裡不脛而走了。大膽些的丫鬟婆子家丁小廝倒不怕什麼,只是托人去廟裡求了個平安符呆在身上,平素裡該幹什麼還是幹什麼,倒也沒受什麼影響。膽小些的就麻煩了,有事無事這下絕不從碧湖邊經過了,不到萬不得已也不敢出門了,非要伺候主子,替主子跑腿什麼的,便三三兩兩結伴而行,就怕遇到湖裡的那個「太太」。
其實碧湖鬧鬼並非是頭一遭了,早在許書顏來之前,每過一兩年就會有丫鬟說眼花看到「太太」,第二日便驚得臥床不起。大夫來了不過開上兩劑壓驚藥,休息兩三日便好了。以前祁冠天也請了道士、和尚還有風水先生什麼的來看看,因為那水鬼是「太太」,卻也不能驅走的,只能請走。大家私底下嚼舌根,說是鬼也和人一樣,你趕走了它,它便沒臉回來了,若是請它走,它想家了自然就會時不時回來看看。鬼是「太太」沒錯,可那總歸是祁老爺的太太,人一死,那些下人們哪裡還分得清它的生前是誰,提起水鬼就臉色慘淡。有些老一輩的奴僕還頗有埋怨之詞,說當初就不該從了太太的願,把她葬在了湖底。
只不過下人們後來都私下嘀咕,說是遇了鬼的倒還好,雖然是驚到了,可有大夫來診脈,還能休息個幾日,所以久而久之便有些想偷懶的丫鬟婆子借此招賴床。
話說到此,各位看官也應該清楚這鬧鬼之說是怎麼回事兒了。因為溫月娘與祁冠天結緣於此湖,死後,祁冠天遵從愛妻之意,便將她葬於湖心之處,立了個石碑沉於湖底。雖然下人們多有忌諱,奈何主子意思哪裡輪的著他們來左右,只得承受身邊有個偌大的「葬湖」。而住在內院湖邊的不是祁淵就是祁玉容和祁玉悠兩姐妹,自己母親葬在身邊,兒女自然也不會介意的。其餘表少爺表姑娘們倒是離得遠,事關主人家的事兒,他們也絕不會多說一句。
細想來,頭一次撞鬼之說,不過是膽小的丫鬟們長久犯了疑心病,一時眼花所致。後來說遇鬼的多半是存了心想要偷懶的,你沒看來來去去都是些小丫鬟說撞了鬼,那些家丁僕役卻沒一個?那是因為內院他們哪裡進得來,偶爾進來也不過是替主子跑腿辦事,是不可能久留的。
原本祁玉容也揪住了一兩個想借遇鬼偷懶的丫鬟,後面再無人提過此事。誰知,到這次撞到「太太」的竟是新來的四姑娘,她總不會是為了偷懶而胡亂編造的罷,之前祁玉容也曾告誡過下人們不要嚼舌根,大家都沒在許書顏面前提起過此事,畢竟她住的地方就在湖邊,要是知道了,雖然是莫須有的事情,卻還是要費心解釋才行的。
躺在床榻上的許書顏聽了祁玉容細細說開來,也大致明白了湖上鬧鬼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心想自己瞎貓遇上死耗子,倒也不用費心解釋自個兒為什麼會在露台上暈倒。只是心中這樣想,卻不能表露出來,畢竟這是犯了祁家人忌諱的一件事,便柔柔地沖祁玉容搖搖頭,怯怯地道:「或許是我眼花了也說不定,大白天的,哪裡可能會會遇到太太呢。」將水鬼二字用太太代替,她自己也覺得有些彆扭。
「其實話說開了,也不是沒這個可能。」
祁玉容這廂還準備安慰許書顏,那廂,門邊又響起了說話聲,一襲翠衫茵茵而入,豈不正是祁玉悠,見她一臉悲切的樣子立在哪兒,冷冷道:「那年霜兒丫頭說撞了鬼,正是父親頭一回取回了三姨太。那時我都說呢,母親說不定是心有不甘,回來看看罷了。如今這宅子裡竟是柳如煙那入不得檯面的姨娘當政,母親再來,又有何不好解釋的?」
「三妹,你快別胡說,要是嚇到書顏就不好了。」祁玉容趕緊過去一把拉了她進屋,看著滿室立著的丫鬟們個個都有些抖了,不由得提高了聲量,厲聲道:「你們且聽著,今日之事就此而止,也不是不讓你們嘀咕。不過,難聽的話先說在前頭,等會兒我會去耀景樓請老爺子的指示,頂多在湖邊做場法事祭祭過世的太太罷了,你們該幹什麼還得幹什麼,要是被我揪住哪個心思不寧,亂嚼舌根,仔細皮肉受苦。」
許書顏聽著聽著。卻覺得祁玉容這話是說給自己攏煙閣地丫鬟聽地。心中雖然不悅。但還是趕緊表明了自己地意思:「姐姐話說地是。我也一定會管好身邊地人。不讓她們亂說什麼對太太不敬地話。」
「書顏。你真是個乖巧懂事地。」祁玉容見許書顏如此伶俐。不由得心疼了她兩分。過去坐下拉了她地手。輕聲問:「要不這樣。你且搬去梅子林那邊住上兩日。等做過法事再搬回來。畢竟要來好些小道士什麼地。吵著你了也將養不好身子。」
略含了頷首。書顏順勢就答應了。畢竟今日和祁淵一鬧。兩人相鄰而居總會有碰面地機會。到時候都尷尬。不如趁此機會躲開幾日。也不是自己怕了他。而是真要好生想想以後該怎麼辦才好。
祁玉容滿意地點點頭。轉頭看祁玉悠在窗邊對著湖面發呆。還以為她是思念溫月娘了。便道:「那你們姐兒倆再說說話。我這就去趟耀景樓。」說罷又仔細吩咐了水莪水月一些需要注意地事情。這才告辭離開了。
書顏見祁玉悠神色悵惘地立在窗闌邊望著外面。知道她或許是真在想著鬧鬼之事。又或許是在想著那畫樓公子吧。也對翠袖和輓歌示意讓她們出去等候。
躺了一會兒。此時身子恢復了力氣。精神頭兒也好多了。書顏便自顧下了床榻。取了杯茶盞在手。走過去遞給了祁玉悠:「三姐姐。去了雲拓寺小住幾日。如今心境可好些了?」
祁玉悠轉身掩住面色,接過許書顏遞上的茶盞,幽幽地道:「好妹妹,以後宮裡請宴,你都替我可好?」
趕忙搖頭,許書顏面色略有些緊張:「只去了一次都嚇得我咧,是絕不敢去第二回。」
「多去兩次就好了,三姑奶奶為人倒也和順。」口裡說著祁含煙性子和順,眼中卻閃過一絲不滿和憂慮,祁玉悠頗有些口不對心。
許書顏也看的出來了,她去雲拓寺不過是想躲開宮裡擺宴。畢竟三姑奶奶要她做「接班人」,可伺候皇帝是事兒卻也不是容易的。祁玉悠自小養尊處優,身嬌肉貴,脾氣可傲著呢,若是讓她進宮和別人搶男人,料也能料到她是千萬個不願意的。再說她心裡還掛記著那翩翩如玉的畫樓公子呢,怎麼可能會願意做皇帝的妃嬪。
看她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又扭頭望向對岸水閣,書顏不由得又胡思亂想了起來。當初二姑奶奶和自己的父親私奔,不也是為了躲開進宮那條路麼,難道自己卻偏要去惹一身騷?
可轉念一想,自己的身份雖然是祁家四姑娘,卻也是個外來的,連祁玉冷巴著要去做後宮妃嬪都沒得指望,從來坐上宮轎從錦上園抬出來的秀女都是姓祁,祁三奶奶應該也不會選了個外姓人吧?
想到此,許書顏心下也定了些,只當作常常入宮可以尋個好親家罷了,也沒怎麼擔憂了,沖祁玉悠點點頭:「姐姐若是不方便的時候再說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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