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那不是在洪安明手上買東西的小姑娘嗎。」一個少年人轉頭看到蘇然那一桌,奇道。
大家順著少年人的目光看了過去,還真的是。這一下動靜太大,蘇然一家人都發現隔壁桌一大桌子人齊刷刷看向他們。蘇易水眉頭微蹙,這群人,都好年青,仔細看了一看,並沒有自己認識的人。這是……
少年們也知道自己做了件蠢事,頓時都不好意思起來。洪安明被梅亮一推,這才訕訕然站起來跟蘇然打著招呼「嗨,小妹妹,又見面了。」
蘇然這才發現,這群少年人中居然有一個就是下午賣東西給自己的掌櫃。也笑著站了起來,向他招了招手「真巧」。坐下來跟父母道「下午賣東西時店裡的掌櫃,沒想到這裡又碰上了。」
楊明艷這才鬆了一口氣,女兒從小就長得好,越大出落的越水靈。她最擔心的就是女兒和外面不務正業的男孩子來往,多少好好的女孩子就是這樣走了錯路再也回不了頭。所以她才會一味的多給零花錢讓女兒想買什麼就買什麼,廠裡有個同事家的姑娘就是為了多吃點零嘴多買點漂亮衣服,跟外面的小青年混在一起,壞了名聲最後只能找個死了老婆的二婚頭。
本來事已至此,就該分開再無瓜葛,偏偏蘇易水看了曾掌櫃半天道「這個小兄弟是不是姓曾。」
曾掌櫃詫異道「你認識我。」看對方年紀較長,於是主動走了過來。
蘇易水忙請了他坐,喊著讓服務員又添了碗筷,笑道「今天去了曾總的辦公室,看到他一家子照片,如果沒有認錯,你是曾總的公子吧。」
原來是這樣,曾掌櫃笑了,開口道「原來是我父親的客人,他總是喜歡顯擺。上那兒都把我們兄妹的照片擺上,害得我們比明星還出名。」
大家都笑了起來,氣氛也變得輕鬆,蘇然抬頭看了看他。真是溫潤如玉的少年公子,談吐和表情都無懈可擊。可她有一種直覺,這樣的人,內心真實的想法,恐怕永遠都不會有人猜得透。
互通姓名後,曾掌櫃笑了「原來是蘇老爺子的親戚,難怪我看到下午蘇老爺子和令愛在一起呢。」
蘇易水一家三口面面相覷,蘇易水開口道「我雖來北津時間不長,但也常常聽人說起蘇老爺子。雖然我也姓蘇,卻不敢高攀。」
「哦,是我弄錯了。」曾掌櫃笑了,原來是個誤會,下午可能只是巧合。但偏偏他們也姓蘇,這真是無巧不成書。
蘇易水與他略略談了幾句,不好打擾他與朋友聚會,送對方過去後,還拿酒敬了一圈桌上眾少年。都是血氣方剛的少年郎,見對方一口一杯豪爽痛快,大聲叫著好紛紛一口飲盡。
而這一邊,楊明艷把兩張桌子的單都買了,等蘇易水與他們招呼後一起出了門。
洪安明起身結帳才知道自己這一桌子的帳讓人給結了,摸著腦袋不好意思的對曾掌櫃說道「看來是沾了你的光,不如改天再請你們一頓吧。」
……
蘇老爺子的書房裡一陣寂靜,半天才響起老爺子的聲音「老李,你有沒有話想對我說。」
老李聞言冷汗瞬間冒了出來,汗濕了兩層裌衣。身子發抖,膝蓋發軟,「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結結巴巴道「老爺,老爺……我不是故意瞞著您的。」從下午看到那個女孩子,老李就知道以老爺子的聰明,這一天盡早會來。卻沒想到竟這麼快,快到他借口都來不及找好。
果然,蘇老爺子無力的仰倒在背椅上,揮揮手道「起來吧,一五一十,一個字都不准漏。」
老李抖抖索索站了起來,不敢坐下,用顫抖的聲音道「當年,是老夫人……」
「無論如何,都要找到當年那個孩子……」蘇老爺子緊緊握住雙拳,身體裡忽然充滿了力氣。
「是。」老李不敢有一絲猶豫,答應下來。轉身出了書房,卻暗暗叫苦,北津如此之大,找一個人該有多麼不易。更何況那個孩子普通話雖然流利,卻明顯不帶北津口音。搞不好是外地人,全中國有多大,找一個人不比大海撈針要輕鬆。
可他能如何,他答應老夫人瞞下老爺的事。老爺現在不追究就是要他將功贖罪,如果這事再幹不好。那……想到結果老李欲哭無淚。
第二天,蘇老爺子的女婿白鳴便上了門。同樣的書房內,蘇老爺意味不明的笑道「不用爭了,梅家是盯死了我們。這麼多年我都忍過來了,你們也要繼續忍下去。他們等的就是我們忍不下去的那一天,只要我們有所動作,他們便會找到借口,以雷霆之威把我們打落塵埃。」說完疲憊的閉上眼睛。
「爸,真要鬥起來,我們白家也未必怕他。」白鳴想到昨晚老婆的一通抱怨便覺得窩火。
你也知道未必而不是肯定,更何況白家會為了你這個沒什麼出息的旁支出頭嗎?蘇老爺子在心裡冷笑,可面上卻什麼都沒說,只是安慰道「國家政策這麼好,我們要把心思放在公司上。這些事就隨他們去吧,娜娜那兒你也注意些,不要在外面惹什麼麻煩。」
想到自己這個女兒,蘇老爺子便覺得頭痛,被他已經去世的妻子養的驕縱任性,心思又淺,被人稍一挑撥就點了火的炮仗。卻不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重,什麼人能惹什麼人不能惹。從小到大不知道讓他收拾了多少爛攤子,現在好歹有了白鳴,就讓他去操心吧。
「是,爸爸。」白鳴得了准話也告辭出去,梅家他是不敢惹的。這話也無非是逞逞口舌之利而已,他猜也猜得到,老爺子肯定做過什麼虧心事。才會這麼多年任人斥責,卻從來沒有還過一次手。
而此時蘇然正和父母在公園裡玩得不亦樂乎,蘇易水手持相機,留下女兒和妻子動人的笑臉。一家三口一連幾天跑了好幾個景點,有很多地方蘇然早就去過,但是陪著父母去玩感受又是不同。
老李連著幾天蹲守在老街附近,希望能再看到小姑娘來逛街。連小姑娘光顧過的「真店」也去問過。可惜老闆不在,小工只說昨天是老闆的朋友幫著看的生意,其他也是一問三不知。
想到小姑娘整個交易過程他都在旁全程目曙,明白就是找到那個賣貨的年青人也沒用,心裡已經涼了半截。可找不著也要找,他決定調轉方向,直接去查找梅梅當初的情況。順籐摸瓜也許比這樣大海撈針要強得多。
蘇然一點也不知道因為她而引起的風波,一家人高高興興回到雲林市過年,他們除了舅舅一家便沒什麼親戚可以走動,小舅舅早打過電話過年留在深圳加班。過年這幾天按著慣例到湯湯還有葛軍家走動,這幾年三家大人早把對方當親戚來往了,過年也會互相拜訪。
拿出在老街買的玉猴,湯湯眼睛一亮,一把抓住抱桃的那只不放。而葛軍則是一眼看中攀巖的那只健壯的玉猴,高興的眼睛都瞇了起來。三個人同年,只在月份上分大小,
芙蓉花的玉牌則被蘇然當作禮物送給了楊明艷,高興得楊明艷眼淚嗖嗖的向下淌,直說女兒懂事了。
與往年不同的是,今年大舅舅一家沒有三請四催還姍姍來遲,反而一大早就過來坐客。讓蘇然一家人很是驚訝,大舅媽自從房子到了手,再懶得應酬自家人,已是很少登門。今天居然滿面春風,還跟著楊明艷進了廚房幫忙,讓做楊明艷這個做姐姐的都有些受寵若驚的感覺。
飯吃到一半,花小鳳就開始訴苦。什麼棉紡廠效益越來越差,今年年節上什麼物資都沒有發,聽說明年開了年工資也不能全額發放了。他們大人還沒什麼,孩子這麼小,以後這日子可怎麼過。楊明艷一聽也跟著歎氣,她是從棉紡廠出來的,老同事們偶爾也會聚一聚,她當然也聽到了些風聲。只是弟弟和弟媳都是在廠裡坐辦公室,又有花小鳳的爹撐腰,以為情況會好些,原來也一樣。
便歎著道「這廠裡的事我不懂,不過領導應該會想辦法吧。熬一熬就過去了。」
「這世道已經變了,熬也熬不過去。總要想辦法找個出路吧。」花小鳳想到之前老爹說的那些,便覺得喪氣。說她是井底之蛙,可楊明艷不也是個家庭婦女嗎,怎麼就有這運氣呢。
「那,你們到底是怎麼打算的。」楊明艷知道花小鳳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索性放下拿在手裡的筷子,看向他們。
花小鳳在桌子底下踩了楊明亮好幾腳,這事當然是當弟弟的出面講比較好。她都做好鋪墊了,只差他一句話。
蘇然手裡抱著表弟,已經二歲半的小娃娃,在他床上滾來滾去。不時想站起來,可衣服穿的太多,跟個滾球似的,爬了幾下沒站起來。嘴巴癟了癟,想哭,可看看周邊的人他又不敢,眼睛裡蓄了沒敢流下來的眼淚,就這樣瞪大了濕漉漉的眼睛無辜的看著蘇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