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臨安,大不了我們同歸與盡。」蘇然掏出打火機,「呯」一聲。
樓下驚恐的路人大喊「瓦斯爆炸,快,快報警。」
「啊……」連串的爆炸帶起強烈的氣流,不斷有玻璃碎片被震得簌簌落下,樓下圍觀的路人紛紛抱頭鼠竄。
……
無盡的黑暗中,蘇然似乎聽到了什麼聲音。一個溫柔的手輕輕撫上她的額頭,輕柔的象媽媽的手。
蘇然呢喃著「媽媽……」
「乖囡囡,媽媽在這裡,好一點沒有。」溫柔的聲音,真的很像媽媽。
掙扎著睜開沉重的眼皮,真的是媽媽。淚水如斷了線般不停落下。
「囡囡,這是怎麼了囡囡。是不是頭痛得厲害。」蘇媽媽抱著寶貝女兒,著急的問道。
「沒……沒事。」蘇然伸出手緊緊抓住媽媽的衣角,掛滿淚痕的小臉埋在媽媽的懷中,不斷搖著頭。
「這孩子。」蘇媽媽以為孩子病剛好,對自己撒嬌罷了,沒有在意的抱著蘇然輕拍起來。
是的,蘇然重生了,重生於父母未亡的二十三年前,那一年,她只有十歲。
看著自己熟悉又陌生的房間,她的小熊毛毯,牆上的全家福。一切的一切都是這麼溫馨和親切。
對了,這房子,就是這間房子被人縱火,害了他們一家三口。父母雙亡,自己毀容,直接導致了她卑微淒慘的一生。
想到這裡,蘇然抬起頭,打量著這套老房子。小小的二室一廳,除了他們一家人還住了蘇媽媽的小弟弟。就是這個混蛋,蘇然握起拳頭,這個到處惹事生非的混蛋,惹了事就跑,卻連累他們一家人當作替罪羊被人報復。
「小混……小舅舅呢。」蘇然吸了吸鼻子,問道。
「他呀,說是跟朋友出去玩幾天,這幾天不回家裡。怎麼了,想小舅舅了。」蘇媽媽打趣著女兒,沒有發現女兒語氣中的陰冷。女兒從小就長得玉雪可愛,二個舅舅都愛帶著她玩。孩子嘛,對帶著她玩的人就會特別依戀。
「那,今天是幾號。」蘇然心中一驚,她醒過來看到自己的小手小腳,沒有一點疤痕的皮膚。重生在父母俱在的時候,這對她的意義比毀不毀容要重要的多。
「傻孩子,看你都燒糊塗了。今天是九號,爸爸一會兒就回來了,是不是想爸爸給你帶的禮物了。」女兒昨天開始發燒,今天才稍好一點,她特意請了假在家陪了女兒一天。現在已經晚上八點多了,丈夫的火車應該已經到了雲林市,這會兒肯定在回來的路上了。
什麼!今天就是九號,六月九號。蘇然驚得從媽媽懷裡掙脫出來,坐在床上喊道「媽媽,我要去外面接爸爸。我要去接爸爸。」
蘇媽媽皺著眉頭,看著女兒說道「生病了也不可以蠻不講理,女孩子要有女孩子的樣子知道嗎。太晚了,再說爸爸一會就回……」
「媽媽,我好渴。」蘇然撒著嬌打斷媽媽的話。
「哦,我去給你倒。」媽媽不疑有他,站起來去廚房倒水。
就趁現在,蘇然從床上跳起來,鞋子都來不及穿,光著腳衝了出去。蘇媽媽嚇了一跳,女兒這是怎麼了,忙從床下拿了女兒的鞋子跟了出去。蘇然家就住二樓,蹭蹭幾下就跑到了外面。等蘇媽媽下樓時,蘇然已經站在路邊的燈柱下,雙手背在身後,一隻腳踩在地上,而另一隻腳就踩在這隻腳的腳面上。
看女兒怯生生的樣子,眨著大眼睛看著自己,剛流過淚的眼睛被洗刷的更加清澈明亮。蘇媽媽見狀就是有氣也撒不出來,還好是夏天,不然就這樣跑出來,豈不又是一場大病。
拿出鞋子讓女兒穿上,埋怨道「我不過是說說你,小孩子家家哪有這麼大的氣性,說二句就跑。都是被你爸嬌慣的,這要是長大了,可怎麼得了。」
蘇然抱住媽媽的腰,埋頭道「我想爸爸了,我要在這裡等著他。」
她要牢牢抱住媽媽,要在這裡一直等爸爸回來。因為她知道,那群人放火燒房子的時間就是今天。前世,只有她們母女在家,她又病著,早早就睡下了。等發現時,大火已經堵住門,她們母女倆只會摟在一起哭。爸爸當時剛剛從外面出差回來,二話不說衝進火海,爸爸把她抱出來後又衝了進去。她知道,因為媽媽還在裡面。前世她躺在病床上無數次的幻想著爸爸和媽媽一起出現。可無論她睜大眼睛多麼滿懷希望的等待,爸爸和媽媽都沒有回來。
「唉,好吧好吧,等就等吧。」蘇媽媽也想丈夫了,他們結婚這麼久,還是頭一次這樣分開呢。
「嗯。」蘇然摟住媽媽的手更緊了,她和媽媽的目光正好相反。媽媽看的是丈夫回來的路上,而蘇然看的是自己家樓棟的方向。
這個時候能住上樓房都不錯了,就別提什麼院子和物業管理了。他們家的房子屬於蘇爸爸的單位分給職工住的家屬樓,裡面住的都是一個單位的同事。因為這個地段離單位比較近,就拿來蓋了房子給職工住。
樓房的東西兩面都臨近馬路,東邊的馬路就是他們站的大路,西邊的馬路則是一條小道。基本上下了樓就到了馬路上,除了自家大門沒有任何防護措施。
她看到幾個黑影,從西邊的小道過來,鬼鬼祟祟拎著不知道什麼東西貓著腰走進她們家住的樓道。她嚇得閉上眼睛,前世的她無數次在火災的噩夢中被驚醒。今天親眼所見,更是不自覺的顫抖起來。
「怎麼了囡囡,是不是冷,我們還是回家吧。」媽媽敏感的發現了女兒的異樣,想到女兒的病才好,又責怪自己不該由著女兒的性子來。要是再著了涼病上加病,可怎麼好。
「不不……」蘇然拉著媽媽走到路邊一顆梧桐樹的陰影後,小聲說「我只是害怕,剛才看到一隻黑貓,同學說看到黑貓會走霉運的。」
「呵呵,小傻瓜,這是封建迷信,老太婆都不會信了,我們囡囡怎麼會信呢。」蘇媽媽站在樹下,打趣著女兒。
看著自己家的樓棟,除了幾戶還亮著燈光外,其他人家的窗戶都是黑色的,想必已經睡下。現在是一九八九年,這個時候,大家都睡得很早。仔細想了想,前世除了自己家,好像沒有別的受害者。還是等火燒起來了,那些人走了,再回去比較保險。
「哈哈哈,這下可有那小子受的。」路燈的映照下,一個黑瘦的小個子年青男子得意的笑著,賊眉鼠目的樣子十分猥褻。拖著大喇叭的褲腿,穿著緊身的黑衣,一看就不是好人的打扮。
「哼,跟我瘦虎搶女人,他楊明利活該。」一個打扮著流里流氣的瘦高個囂張的大笑,笑的時候露出一嘴黑黃的鮑牙。小臂上繡著不知什麼圖案,十分可怖。
還有一個跟班,默默的拎著一個裝汽油的白色塑料桶,不吭聲也不說話。倒是穿著白襯衣和洗得發白的藍色褲子,是個規規矩矩的學生模樣,怎麼也會跟這幫人混在一起。
楊明利,這是弟弟的名字,這些人是從那裡來的,怎麼會叫弟弟的名字。楊明艷心裡一緊,差一點叫了出來,卻被女兒踮起腳尖拿手摀住了嘴。一驚之下也忘記了叫喊,反手把女兒緊緊抱住。
三人走過母女倆藏身的梧桐樹時,跟班似乎感覺到了什麼,回頭看了看,終於還是什麼都沒有發現。追著前面二人的步子慢慢走遠。
蘇然睜大眼睛,死死盯著這三個人。最後一個跟班在回頭時,也被蘇然看了個正著。白淨斯文的臉,好看的五官,竟然是他,是他。似有一團火堵在胸口熊熊燃燒,怎麼也嚥不下去。
這個人正是小舅舅介紹給她的初戀,真是太可笑了,自己當時怎麼就那麼傻。明明已經知道父母的死與他在外面闖禍有關,還去相信他介紹給自己的朋友。這個人是把汽油倒在自己家門口點火,導致她父母雙亡的混蛋。而她居然一心一意幫這個混蛋發展事業,把他推上高峰,然後拋棄自己攀上豪門。胸口被怒火燒的發痛……這輩子,我定要你一無所有。
這些人,她一個都不會放過,蘇然暗暗發誓。為了前世的父母,為了前世悲慘的自己。這一世,她絕不做一個卑微的奉獻者。鳳凰浴火可以涅磐重生,那她就要化作修羅女王。那些欺我的,侮我的,惡我的,統統給我還回來!
「唉呀,你們等在這裡幹什麼,晚上治安不……」蘇易水拎著旅行袋一回來就看到這母女倆人站在路燈下等著自己的身影,還沒走近就嚷了起來。
話沒說完,就被亂糟糟的叫喊聲打斷。
「救火啊,來人吶,著火了。」樓棟的燈紛紛點亮,很多人穿著褲衩披著床單就衝了出來。
那時候家用電話還沒普及,這棟樓只有幾個領導級的人家裝上了電話。有人叫著已經打電話報了警,大家先端點水能救多少是多少。
怎麼回事,蘇易水一手攬著老婆的腰,一手牽著女兒的小手,楊明艷早從丈夫手中接過行李。一家三口快步向人群聚集的地方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