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鐺、光鐺……,單調的列車聲就像一首無聊的催眠曲,一個小時後,那三對男女早就相擁而抱,進入了夢鄉。整節車廂,只有我和安非還睜著眼,面對面坐著。
聽了我的警告,她也怕自己睡著後受冷發燒,雖然瞧上去一副上眼皮碰下眼皮,很疲倦的樣子,但依舊硬挺著保持清醒。而我呢,是有些不放心她,一直沒睡,何況我這人本來就是個夜貓子,平時晚睡是經常有的事。
我給她的熱水瓶雖然能抵禦一下寒氣,可這畢竟不是專用的熱水瓶,保持溫度的時間遠比正常的少許多。又抽完一支煙,我估計著她那水瓶差不多也快涼了,放下雜誌向她要過了水瓶,重新幫她去灌了一瓶熱水。等把水瓶再給她的時候,我想了想,索性又把脖子上的羊毛圍巾解了下來,順手遞給了她。
「圍上吧,你那條絲巾太薄了,用我這條。」
「那你呢……?」安非下意識地接過我的圍巾,遲疑地問道。
「我……?呵呵,沒事!」我笑笑,翻起羽絨衫的領子,指了指道:「瞧,這不一樣,比圍巾差不了多少!」
「謝謝……。」
她手裡拿著我的圍巾猶豫了一下,低聲說了聲謝謝。
見她沒有拒絕,我微微向她點了點頭,看著她把那條圍巾繫在了脖子上。這時候已經快半夜兩點左右了,一陣揮之不去的困意悄悄地湧起,我情不自禁地又點起一支煙,繼續翻閱那本雜誌。
「李……李傑……。」也不知道過了多少時間,她突然輕聲叫了我一聲。
我抬頭看著她,奇怪地問道:「怎麼了?是不是水瓶又涼了?給我吧,我去換水……。」
「沒……還熱著呢……。」她連忙搖頭,遲疑了一會兒,好不容易鼓起勇氣問道:「你……剛才為什麼要給我熱水瓶?還有……這條圍巾?」
她的問題讓我啼笑皆非,我放下手中的雜誌,笑著反問道:「怎麼?關心你,這有什麼不對嗎?再怎麼著,我們也是同事,何況又是一個辦公室的!」
她一愣,露出了更疑惑的表情,看了我老半天似乎想確認我話裡的真實性。
「我還以為……你會高興看見我這樣呢……。」
安非的天真讓我哭笑不得,我奇怪地問道:「真不知道你腦瓜裡想的是什麼?我高興看你這樣?難道我腦子有毛病?」
「可是……你幾月前耍手段把我趕出車間時,不就是那樣麼?」她輕咬著唇,抬頭責問道。
「耍手段?」我忍不住又笑了起來:「直到現在你還以為是我耍的手段?你要還這麼想的話,我只能說,你當初被撤職一點都不冤!」
「為什麼!」被趕出車間的事在她心裡始終是一塊陰影,聽我這麼一說頓時問道,情緒激動中,下意識地還把話說得很響。
「噓!輕點!」安靜的車廂突然來這麼一大聲,把我給嚇了一跳,連忙站起來前後瞧了瞧那三對,直見他們依舊還睡著才放心地坐了下來。
「小聲點,你想把所有人都吵醒啊!」
「你還沒回答我呢!」安非追問著,不過聲音放低了許多。
我默默地看著她,半天沒說話,直到她又催問我一句,我才反問道:「如果我說了,你會信麼?」
安非愣了愣,盯著我看了一會兒,說道:「如果你說的是真話,我為什麼不信?」
點起一支煙,我右手隨意擺弄著打火機,看著她微歎一聲:「還記得我在車間的時候給你的警告麼?其實,你給撤職很大一部分是因為你太信任欒大海了……!」
安非皺皺眉頭,剛要開口反駁,我抬手制止了她:「先別急!如果你有耐心聽我把話說完就會明白的。要不然,我也沒解釋的必要!」
她遲疑了一下,收回了剛要想說的話,我這才繼續往下說:「你知道麼?其實你來車間本就是一個圈套!下圈套的人不是別人,正是被你視為好人的欒大海!說起來,你從來的第一天起,就成了他手中的工具……。」
我慢慢地把當時車間情況告訴了她,並著重說明欒大海和周雲的為人,以及分析欒大海利用安非對我打擊報復,趁機想獨攬車間大權的用心。至於周雲,看安非不順眼也正是她和欒大海走得太近,為了自己不得不奮起反抗,至於後來用手段反敗為勝,把欒大海連帶安非一起趕出車間,那也是順理成章的。
可以說,安非的撤職很大一部分是她自己造成的,假如當時能不固執己見,盡量和周雲搞好關係的話,就算欒大海走了,以周雲的為人也很可能把安非留下來。可作為名義上主任助理的安非,實際上卻和主任的死對頭走這麼近,這種情況別說周雲了,要換個人,也容不下安非再在這車間裡呆下去。
「……明白了吧?你的撤職要怪就怪欒大海,或者……怪你自己,至於我……呵呵,絕對不是什麼幕後黑手!說簡單點,你是他們之間爭鬥的犧牲品,說複雜點,你是被欒大海利用後,一起被清楚掉的眼中釘!」
說到這,安非呆住了,她從來沒有想過這些,更是第一次知道這看似平常的背後卻有著這麼複雜的關係。
「不過……我覺得你離開車間也有好處!」見她驚愕的樣,我又補充了一句。
「好處?這也有好處?」安非不解地望著我。
「當然!」我笑笑,隨後正色道:「你以為欒大海真是什麼好東西?難道……你沒覺得到車間後他老愛往你這湊麼?不論是工作還是外出,幹什麼事都喜歡帶著你一起去?」
安非張了張嘴,猶豫地說道:「那……那是欒主任說,跟著他能多教我點,這樣帶著我比較容易上手……。」
「上手?哈哈!那你上手了沒?對了,周雲上次罵你我也在場,雖然說話難聽了點,可他罵的一點都沒錯!欒大海本來就是個草包簍子,他也是能教人?不誤人子弟就謝天謝地了!實話告訴你吧,欒大海的用意全車間瞎子都能看得出來,就你傻呼呼地不知道!」
「用意?什麼用意?難道是欒主任他……。」
「他看上你了!瞧你漂亮,想佔你便宜呢!」
「啊!不……不會吧……。」
「不會?呵呵,你自己琢磨琢磨,回憶回憶再說『不會』兩字吧!」
安非頓時沉默了,她神情複雜地坐在那裡皺起了眉頭,仔細回想欒大海和她之間的接觸。我也不知道她回憶到了什麼,或者是想通了沒有,不過她的表情最後告訴我,那心中的疑團越來越大。
「可我……我當初到車間搶了你助理的位置,你就不恨我?」
「恨!怎麼不恨!」我撣撣煙灰,笑道:「要換成你,能不恨麼?不過我可沒你這麼小氣,我和欒大海認識不是一天兩天,心裡也清楚你只不過被他利用罷了,真正恨的人只他,不是你!要不然,我會好心好意提醒你別和他走那麼近麼?」
「就這原因?這麼簡單?」安非依舊有些不信,眨著眼看著我。
「是啊!就這原因,就是這麼簡單!」我回答道,突然閃過一念頭,笑瞇瞇地又說道:「其實,還有個原因,我怕說出來你更不能接受。」
「什麼原因?」
「真想知道?」
「嗯……。」
「因為……我看見你開始,就喜歡上你了!」我擺出副認真樣,半真半假地回答道。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