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教堂前的小廣場安排了一整日的教會活動,今晚是平安夜,唱詩班的歌聲悠揚動人,無數的小燈泡點綴在古老建築物上,紅的、黃的、白的,它們交錯閃爍,在略顯斑駁卻深具歷史厚度的白牆上,變換著圖樣和聖誕快樂的越南字與英文字。
「COOLME」今天提早打烊,下午六點不到,袁靜菱就讓兩位裁縫師傅先離開了,她本來邀獨居的譚星亞今晚一起回母親那邊過平安夜,但星亞已經有約,似乎對方還是位男士,見好友紅著臉、支支吾吾說不出個所以然,她心裡儘管好奇得要命,卻也沒再追問。
把玻璃櫥窗裡的照明調暗,關掉招牌燈,她關門上鎖。
街上好熱鬧,氣溫相當舒適,許多外國觀光客和當地民眾都擠在教會廣場那邊。將薄披肩繞過肩膀,她攏了攏長髮,唇邊不自覺地勾出一抹淺弧,捧著一把午後買來的長莖玫瑰,決定步行到幾條街外的母親家裡去。
「美女,今晚賞光一起吃個飯好嗎?」
走了十幾分鐘,再過兩個街口就到了,斜後方突然有腳步逼近,她側眸,小臉輕訝。「黎大哥,你沒回山上?」
黎內森一手插在牛仔褲口袋,另一手提著威士忌禮盒,瀟灑地搖搖頭,跨一大步與她並肩同行。
「因應偉大節日的到來,聖誕節前夕花價比較美,山上的花能收成的都收成了,其它的不肯開,我回去也沒花可以剪。」他半開玩笑,眨眨眼。「更何況,雖然有損友對我不仁,我卻不能對他不義,好歹也是從遠方來的,再損嘛是朋友,陪他一起喝杯酒、聊聊男人心事,很應該啦!」
袁靜菱微怔,隨即反應過來。「你是說……陸克鵬嗎?」
在別人面前提起這男人的名字,她竟然就臉紅心跳了,好像藏了許久的秘密要被公開出來。「嗯……他前天飛回台灣了,有急事要處理的樣子。」
「是啊,有三家日本廠商想直接跟他接觸,聽說是要談代工的事。你也知道的,這邊人力較便宜,克鵬受到他心中女神的指引跑來佔地盤,先佔先贏,算他有眼光。」
心中女神?
袁靜菱直覺他話中有話,沈吟了幾秒,記起什麼事般忙輕聲問:「黎大哥,我要回我媽媽和明祈叔那裡吃飯,你沒事的話要不要一起來?陸克鵬……他回台灣了,你找不到人喝酒聊天的。」
「找不到人嗎?嘿嘿,最好是啦!」他聳聳肩,笑得白牙亂閃,也不知道在樂個啥兒東西。「我也正要去你家討吃的,香妹姨來電Call我,說今晚有煮我的菜哩!」
「啊?」原來是這樣。
「所以,閣下今晚沒有任何選擇,注定要跟本人一起吃飯啦!」
「款……」她好笑地歎氣。
兩個男人交情匪淺,才不是什麼「酒肉朋友」、「不小心認識」。
與黎內森一塊走回家的幾分鐘,袁靜菱心裡其實掙扎得好厲害,有許多疑問,一個接一個,全都跟陸克鵬相關。
例如:他身上古怪的疤痕究竟怎麼回事?她明顯感覺到他在閃避這個問題,而他的不想多談,讓她的疑惑又加深了。
再例如:她記得那天在車廠時,他神情嚴肅、好認真地說,他沒有花他父親的錢,車廠是他和朋友合夥的。他當時的表情和語氣讓她印象深刻,像是用盡全部精力在跟她強調一件無比重要的事。
後來細思,她又不懂了,他是「義鵬電子」的少東,沒有進自家公司做事,為將來接手整個企業作準備,卻跑來玩心愛的重型機車,事業還越搞越大,他沒打算管家裡的事嗎?
再有,不曉得是不是錯覺,自從他出現,她總覺得周圍的人事物突然變得有些……說不出的微妙。無形的線將許多想像不到的人與事牽連在一起,而每件事情的發生都有跡可尋。
就像她的房東先生怎會那麼剛好和他是好朋友、換帖兄弟,而她又怎會去租到人家的店面和房子?
太多的不明白,她想問,但想歸想,還是沒向黎內森尋求解答。
她很固執的,她自己也清楚,就是跟陸克鵬那男人耗下去了,要挖真相也是從他那張可惡又漂亮的嘴巴裡挖出。
思緒紛飛,不受控制,她臉頰突然一陣熱,想起他的嘴能幹出多麼「可惡」的事來,讓人全身無力、雙腿虛軟,她心跳又要瞬間破百了。
唉,袁靜菱,你確實是大色女。
忽然——
轟!
噗噗噗噗噗噗噗噗噗噗噗噗
「哇啊啊修好了、修好了!發得動耶!沒想到這麼舊、這麼破的東西也能被你救回來,小陸,真有你的!」
從大路繞進巷子,一整排都是舊式平房,雖然有些擁擠,但每戶人家前頭都有一個三坪左右的小前庭,袁靜菱還沒走到自家前庭,就聽見明祈叔熟悉的朗笑混在震耳欲聾的引擎聲中。
「這台機車是我來越南當廚師時,拿著領到的第一筆薪水去買來的二手車,很多零件現在都找不到了。你別看它這樣,它對我意義重大啊!我以前都嘛用它載香妹和小菱去玩,還三貼過喔,很會跑的!」聲音聽起來很得意。
另一個男音夾進噗噗噗的引擎聲裡,語氣雖然沉沉的,卻感覺得出說話的人心情不錯。
「零件沒問題,找不到的話再開模自己生產,你這裡工具不夠,今天只是勉強讓它發動而已,明天我再讓人過來把它接去車廠睡幾晚,好好檢查一下,然後重新烤漆,嗯……有想過要幫它改裝嗎?讓它更會跑?」
此時紗門被推開,阮香妹對著蹲在前庭那輛老舊機車旁邊的男人們喊著。「別再機車啦你們兩個!快去洗手,晚飯都上桌了。咦?小菱還沒到?唔……我打個電話問問看,最好不要又被臨時上門的客人纏住……」
「我去接她!」陸克鵬動作好快地丟開扳手,站起來。
他一轉身剛要跨出前庭,秀美的身影已出現在他面前。
「媽、明祈叔,我們一起過來了。」袁靜菱結束「聽壁腳」的小活動,瞥了那位按理說不太應該出現在現場的男人一眼,神情平靜自若,好像他來不來?為何在這兒?和家人何時混得那麼熟?都不是什麼重要的事。
我們?誰跟她是「我們」?陸克鵬銳目陡瞇,從她靜秀的臉蛋移到她摟在懷裡的長莖玫瑰,又從那把玫瑰挪向和她並肩而立的黎內森臉上。後者心無城府地咧嘴笑開,就眼光太閃了些,有故意裝無辜的嫌疑,還抬手對他揮了揮。
「是啊,我跟小菱一塊兒來了,邊走邊聊天,心情好啊!呵呵∼∼陸,小菱還以為你在台灣不來了,她不知道你今天下午的班機回來。怎樣?今晚有空了吧?一起跟明祁叔喝兩杯,我酒都帶來嘍!」
喝兩杯哪夠?陸克鵬磨磨牙,呼出胸腔裡的灼氣,決定今晚「兄弟」沒得做,非讓這位「黎大哥」醉死不可!
「朋友妻,不可戲!了不了啊?你送她花,你竟敢送她花,還一送再送,送得那麼爽!不要以為你山上都是花田,就可以左送一次、右送一次,想送就送!乾杯!」
「跟你干啦!怕你喔?朋友妻……妻你個『香蕉芭啦』、『甘蔗西瓜』啦!你這個『鼠辣』、『滷肉腳』!八年前把不上人家,八年後還是沒把上,膽子比蒼蠅頭還小,動作比烏龜還慢,『林北』就愛送花啦!怎樣?」
「我沒膽?我動作慢?我、我我——乎答啦!」
「乎答就乎答!『林北』海量啦!干——」
平安夜,當廚師、好不容易拿到輪休的李明祈沒下廚,家裡的廚房一向是阮香妹的天下,今晚大家很捧場,把她阮氏的每道私房菜都解決得乾乾淨淨,差點兒沒把盤子一起吞下去。
用餐的現場表面上像是十分祥和,其實處處暗流,兩位受邀一起過平安夜的男士彼此槓上了,說是要陪男主人小酌幾杯,結果是利用各種名目互灌對方酒,還劃了好幾款的酒拳。
主人家收拾起桌面,準備切水果招待了,兩男也想幫忙,但腳步已經呈現出月球漫步的狀態,馬上就被女主人制止了,要他們乖乖坐在客廳就好。
但,當袁靜菱幫母親收拾好廚房,把水果端出去時,就見明祈叔竟然已醉倒在長沙發上,呼呼睡大覺,而門外簷廊坐著兩個男人,聊著他們的「男人話題」,繼續對干威士忌。
高超的劃酒拳神技、毫無破綻的勸酒技巧,有這兩項本事撐著,陸克鵬也算完成了他的「男性復仇」。
揪著黎內森的衣領,發現這傢伙已經開始中文夾越語、台語地胡言亂語起來,邊說、邊嗆聲,還會邊傻笑,眼神飄浮無法集中,差不多再灌他個兩、三杯就一切搞定,保他明早醒來……哼哼哼,頭肯定痛到爆掉!
……要不要乘機給這傢伙一拳呢?
他利眼變得細細的,嘴角像台灣八點檔連續劇中,最後一集才會受到報應的大壞人那樣抽搐著,透出外顯的嗜血氣味。
給他一拳吧!明天再告訴他是他自己走路不小心跌倒的……
「你想幹什麼?」紗門突然推開,微冷的輕嗓隨夜風襲近。
陸克鵬打了一個酒嗝,「殺氣」頓失。
他驀然回首,望見立在溫暖燈色下的翦影,那抹纖瘦嬌小的人兒啊,今晚對他有些冷淡,吝於給他一點點甜蜜的笑,他想跟她單獨說說話,無奈卻苦無機會,只好猛灌別人酒,自己也灌了不少:心情鬱悶得很。
「我……沒幹什麼啊!」要是被她看出他暴力的意圖,那就很不妙了。
揪緊黎內森衣領的手趕緊鬆掉,還哥倆好般地搭在換帖兄弟的肩頭上。「阿森喝太多,醉了。」
袁靜菱抿唇不語,只靜靜凝視著,直順到小腿肚的長髮在風下輕擺。
他想著被她那頭黑緞髮絲纏繞的感覺,心口熱燙,血液也跟著燒騰了。
「小菱……」
他又擺出那種迷路小狗才會有的眼神,以為裝無辜就能吃遍天下。袁靜菱承認自己心理不平衡,儘管兩人該做的都做了、不該做的也做得很徹底,可因他而起的疑問卻一個也沒少過。
今晚見到他,她其實很開心的,但他跟她家人相處的方式和熟稔的程度遠遠超過她想像。事實上,她有種被蒙在鼓中多年的失落感。
「我等一下要回住的地方了。」她淡語,退進門內,沒讓他的手碰觸到自己的發尾。
陸克鵬欲言又止,隔著紗門瞅著她,悶悶地說:「我等一下送阿森回他那裡。」
點點頭,嘴角似乎有了模糊軟度。「聖誕快樂。MerryChistmas。」
內心苦笑,不太快樂。
午夜近十二點。
袁靜菱已回到自己的住處,洗好澡,做完基礎保養,把潤絲過的長髮一綹綹吹乾。
瓦斯爐上煮著茶,空氣中有淡淡的漢藥香,用小火滾了十分鐘後,她把瓦斯關掉,把黑呼呼的藥茶倒進馬克杯裡。
不知是不是心有靈犀,當心中有人,就會和他產生某種能相互感應的頻率。她下意識走到窗邊探看,擺著好多盆栽的小院裡,那高大男人手裡不曉得捧著什麼,月光拉長他的影,任他在那裡徘徊。
他也看到她了。
男人目光炯炯,一瞬也不瞬,陰鬱又帶著讓人心悸的穿透力。
袁靜菱聽見來自心底的歎息,從窗邊走開,五秒鐘後,她的大門為他開啟。
「進來。」軟嗓如絲。
陸克鵬像被打了一針強心劑,落寞的垮肩突然挺得筆直,踏進那扇紅銅門。
「靴子脫掉,那裡有地板拖鞋。」
「給你的。」他把捧在懷裡的東西交給她,然後乖乖按照她的指示脫靴、換拖鞋。
是一個盆栽,跟足球差不多大的盆缽裡葉片翠綠,小白花點綴其間,長著好幾顆碩大且紅如琉璃的草莓。他送她一盆草莓?
「它叫作『女峰』,日本品種。不是『女王蜂』,是女人的……嗯……的意思。」地板拖鞋是加大的尺寸,而且是全新的。陸克鵬眉宇間的郁色不自覺間掃掉一大半,心情突然變好。
見她臉紅紅、怔怔盯著草莓看,他主動又說:「草莓很好,玫瑰花沒它好。玫瑰花枯掉就沒了,草莓會開花還有得吃,你不是很喜歡種可以吃的植物嗎?」
「嗯……」她輕應,克制不住拚命要湧出的笑意,但又不想太快給他好臉色,結果搞得一臉怪相。
她很快地別開臉,走進廚房,聽見男人跟過來的腳步聲,她把懷裡的「女峰」擺在餐桌上,回眸時,神色已穩住許多。
「把那杯茶喝掉。」
這會兒換陸克鵬怔了怔。「我不渴……」那個……氣味聞起來怪怪的,感覺像藥不像茶。
「那是醒酒茶。媽媽有時會煮給明祈叔喝,我剛才跟她要了一些草藥帶回來。」她沈靜解釋,瞥了發愣的他一眼。「已經不燙舌了,你快喝。」
「呃……喔喝!是她特地為他煮的,他怎麼都要灌光!
她猜到他會出現,知道他會來找她?或者,她是期待他的出現,要不然怎會費心地把茶煮好了,就為了給他醒酒?
陸克鵬興奮得要街上天了,捧起馬克杯猛灌,短短幾分鐘,他情緒像坐雲霄飛車般,一下子從地獄衝向天堂。
「小菱……」喝得杯子裡空空如也,他露出傻大個般的笑,臉龐朝她傾近,想吻她啊……
「別過來。」
「唔?」他表情很受傷。
「去洗澡。」她腮畔的紅潮從他進來後一直沒退過。
「咦?」
「你渾身都是酒味,好臭啦!」
她又忍笑地趕緊別開臉。
二十分鐘不到,陸克鵬沖好澡、洗了頭,還刷過牙,擦乾身上的水珠後,將大浴巾圍在腰際,走出。
浴室門外連接著一個更衣問,他走進,發現她為他準備的一套男性衣物,內褲是新的,上頭還有標籤,長褲和印有骷髏頭的圓領T恤是他之前留下的。她替他洗乾淨、折得整整齊齊,似乎還熏了香。
深瞳略湛,他只摸了摸那疊衣物,然後腳步極輕地走出來。
客廳沒有人,開放式的廚房也沒有人,那盆草莓底下多出一個白瓷圓盤,被鄭重地擺在窗邊的茶几上,他嘴角弧度不禁加深,心情變得說不出的好。
房間的門虛掩著,他舉手輕敲,給了裡面的人三秒鐘時間反應,不管她請不請他進去,總之他就是會推門而入。
「你——呃?!」以蜷伏姿態窩在床邊單人沙發上的袁靜菱抬起頭,微訝地望著立在門邊的高大半裸男。
「……你、你怎麼不穿衣服?」怪了,他沒看見她特地放在浴室門外那套男人衣物嗎?
陸克鵬一臉無辜。「衣服有酒味和汗臭味,你說很臭的。」
「不是,我有準備乾淨的,我——」
「你在忙什麼?」他突然截斷她的話,動作好快,一下子就湊到她身邊來,興致勃勃地看著她擱在膝懷間的男用外套和針線等等小工具。
外套很面熟,是他的準沒錯。
之前他從車廠載她回來,就是拿這件外套讓她綁在素腰上,以防她裙擺亂飛,後來外套就直接留在這裡了。此時她在幹什麼?幫外套加工,像他替機車改裝那樣嗎?
袁靜菱喉嚨幹幹的,呼吸變得窘迫,全因為他突如其來的靠近,還有……塊壘分明的淡巧克力色胸肌。隨便瞥一眼,她腦海中就完整呈現出男人比例近乎完美的身軀,當然是沒有任何衣物遮掩的強健肉體……
「我沒有忙……我、我在玩……」
「是嗎?」大方地坐在床沿,他伸頭去看。
她在「玩」他的外套,把外套的一角夾進圓形繡框中,夾得布面繃繃的,然後在上頭繡圖案,是「COOLME」的店徽,很小、很小一個,跟十元新台幣差不多大,低調地透露著什麼。
他的休閒打扮通常就是棉質的T恤加牛仔褲,天氣冷了頂多再加風衣、皮衣或軍裝大衣,從以前到現到一直都是這樣,而他的那些衣服很多都有骷髏頭圖案,不挑品牌,只是單純個人的喜好,骷髏頭加天使、骷髏頭加玫瑰、骷髏頭加寶劍、加鐵鏈、加船錨、加荊棘……多到他自己也數不清,如今又多了一款最愛——她的骷髏頭加愛心眼。
陸克鵬左胸一繃,沙啞地說:「我喜歡你的『玩』。很喜歡。」
她像是一愣,隨即露出有點害羞、又有點得意的笑。
「我還繡了蘭花。」
獻寶似地翻出外套另一角,蝴蝶蘭圖樣以真絲繡出,繡工細膩無比,絲線在鵝黃色的燈光下美得發亮。
這會兒,她注意力被移開了,不像剛才那麼不爭氣,一直被他誘人又可口的軀體糾纏。
她拆開繡框,把外套往他身上比試,略歪著小腦袋瓜近近看又拉遠看,看自己的手工傑作在他身上造成什麼感覺。
然後,她滿意地點點頭。「還不錯呢!下次幫你量尺寸做衣服,用珠珠繡一個大大的骷髏頭。」
「我很……」他很開心、很高興、很……唉,不知道要怎麼說啊!
陸克鵬喉頭微堵,總之行動勝過一切,他健臂陡扯,把嬌小的她用力扯進懷中摟緊。
袁靜菱忍不住驚呼,膝上的東西全部散落了,她沒能顧及,因為整個人已被男人粗壯臂膀捆抱,她跪在他兩腿之間,柔軀緊貼他的裸胸。
他冒出淡淡鬍髭的面頰緊貼著她的,刺得她微微感到疼痛,但她發現自己喜歡這種親暱的刺疼感,這算是某種病態嗎?
她認命地勾了勾唇,發出軟軟低歎。
屬於感情失控的病,她已經病入膏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