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眼 正文 第四章一啟古匣
    第四章一啟古匣(本章免費)

    蘇杭二州,自古為江南繁華勝地。歷來有所謂「上有天堂,下有蘇杭」的說法,向上推至秦漢,姑蘇便為吳郡,隋朝時更名為蘇州。而最使此地聞名的,莫過唐張繼在楓橋客棧題寫的《楓橋夜泊》詩,其最後兩句「姑蘇城外寒山寺,夜半鐘聲到客船」,更使無數文人墨客對姑蘇古城悠然神往。

    高陽與蕭偉下了火車,已是第二天下午四點,匆匆找了賓館住下,收拾停當後,拿著地址到前台問訊。原來老張的住處就在寒山寺附近,離二人住的賓館不遠。蕭偉又與美麗的前台小姐窮貧了幾句,被高陽拽著出了賓館。

    蘇州兩人都是第一次來,街上行人和車子很少。偶爾走過一兩個年輕女孩子,在北京也算絕色美女了,但她們臉上看不出半分趾高氣揚的神情來,自古蘇杭出美女,果然名不虛傳。蕭偉嘖嘖稱奇,好幾回忍不住要上前「問路」,被高陽死活按住。

    行不多遠,已是寒山寺。此時寺已靜園,鐘聲響過,一片安逸恬淡的感覺。楓橋周圍只有幾對兒稀稀落落情侶在拍照,旁邊立了一塊古碑。高陽上前細看,是清朝俞越補書唐張繼《楓橋夜泊》詩,字體遒勁飄逸。高陽磨蹭了一會兒,在一旁小攤買了古碑碑拓,被蕭偉拽著往老張家走去。

    老張住處就在楓橋旁一處大雜院內,胡同七彎八拐。院子裡擠滿了文革後期臨時搭建的小房,一群七八歲小孩子在院中很小的空地上玩耍,見到陌生人,都停下來好奇地看著兩人。高陽叫住一個從旁跑過的男孩,問他張德祥叔叔在那個房間,小孩伸手指處,房門正好打開,一個兩鬢略現斑白的中年男子笑著問兩人:「我就是張德祥,你們應該是北京來的吧?」

    走進房間,高陽下意識打量整個房間,不到十平米的小屋內,家徒四壁,唯一的電器是一台國產十四吋黑白電視,看來,主人的家境十分拮据,除此以外,牆壁上倒是掛滿了各式各樣的鎖具,畢竟是制鎖世家出身。老張看樣子五十來歲,一臉風霜,粗手大腳,一看就是長期從事手工業的樣子。

    兩人的到來讓老張很高興:「我這裡平常很少有客人,除了每年暑假孩子從外地回來,你們倆也算稀客了。」寒暄了幾句,蕭偉已迫不及待從包裡取出盒子。

    見到這只盒子,老張的表情一下凝重起來,戴上花鏡觀察了一番,又從工具箱中取出一件工具,捅進鎖孔中試了試。良久,點了點頭,對兩人道:「趙穎說的沒錯,的確是『子午鴛鴦芯』,但稍有不同,我並沒有十足的把握,不過可以試一試,要開這把鎖,必須先準備兩件工具。」

    蕭偉顯得很興奮,自告奮勇打下手。按老張要求,要先製作一對極薄但有韌度的開鎖工具。老張從工具箱出取出兩根細小的鋼條,畫好了圖樣,和蕭偉高陽三人輪番上陣,將那對鋼條用砂輪打磨。鋼片硬度很高,這項工作三人足足忙活了一個多小時。

    打磨鋼片這段時間,高陽問起屋內怎麼掛了這麼多各式各樣的鎖,蕭偉對此也很感興趣。曾老在世時,從不對蕭偉談起任何開鎖有關的事情,趙穎雖是曾老弟子,但對老人極其敬重,祖父既不讓講,趙穎自然很少對蕭偉說起。

    蕭偉對此技心癢已久,這回總算又遇到高人,忍不住喋喋不休問個不停。老張顯得很健談,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在老張的介紹中蕭偉才得知,原來中國的鎖具果真是博大精深,不說別的,光是其分類方法就有許多種方式。

    按老張所講,鎖的形式總體上可以分「外鎖」與「內鎖」兩項,就是我們俗稱的掛鎖和暗鎖。其中以暗鎖最為高深,一個鎖行水平高低,完全取決於暗鎖製作水平。當年曾名動大江南北的「南張北譚」世家,均是以暗鎖製造聞名。

    除此以外,按照鎖芯內部構造,又可分「簧片構造鎖」與「文字組合鎖」兩大類。其中簧片構造鎖又包括「廣鎖」、「花旗鎖」、「刑具鎖」及「首飾鎖」四種,多為橫式鎖具,用於門、櫃、箱。廣鎖俗稱「紹鎖」,民間也叫「橫開鎖」、「撐簧鎖」或「枕頭鎖」,大多為銅質,正面呈凹字狀,端面是三角與長方形組合,也就是我們在電影《十五貫》裡見到的那種銅製掛鎖。而花旗鎖專指用於櫃、箱、抽屜等的簧片結構暗鎖。曾老留下的這個盒子,就屬於花旗暗鎖。

    首飾鎖則是裝飾用的金屬鎖,多為金銀材料所製,用鏈條串好掛於頸項,有如意、雞心、元寶、花和動物等造型。鎖表面刻有精緻花鈁圖案,以及福、祿、壽、喜、長命百歲、如意吉祥等字樣。除上面三種外,簧片構造鎖還有關押犯人的刑具鎖,又稱人身鎖,用以鎖鐵鏈、木枷的鐵質鎖具。

    文字組合鎖類則似今日密碼鎖。呈橫式圓柱形狀,軸心排列數只同樣大小的轉輪,轉輪表面蝕刻著同樣數目的文字,連接柱體兩端的是兩根直立圓柱,柱上連一根鎖梁。當所有轉輪文字轉到一定位置,且文字形成特定字串,鎖就可以開啟,使用不需鑰匙。

    文字組合鎖轉輪多為三至七個,幾個轉輪即稱為幾環鎖。但與當今密碼鎖不同的是其密碼不是用數字組成,而是用成語或七言絕句組成:如「青山隱隱水迢迢,秋盡江南草木凋;二十四橋明月夜,玉人何處教吹簫」,只要在鎖的某一特定位置,對上詩中七個字,便能將鎖具打開。而機關更為精巧的組合文字鎖,有類似華容道的機關裝置,需要把雜亂的圖像拼接完整,鎖具方能打開。

    而在所有分類方式中,最為有趣的分類方法是「明鎖」和「隱鎖」,上面講的鎖都為明鎖。明鎖,顧名思義,是能看出是把鎖的鎖,也就是能夠找到開鎖機關(鎖孔、文字組合或者拼圖)的鎖。而隱鎖卻是最有趣味性的一種鎖,乍一上手,根本就無法找到開鎖機關在何處。比如在鎖的某個部位設有「暗門」裝置,一般肉眼是看不出來的,必須在鎖的某個特定部位,用兩把鑰匙中的一把(這種鎖都有兩把或兩把以上不同用途的鑰匙組合使用方可打開)頂開暗門,才會露出開鎖機關。

    另一種隱鎖,叫「迷宮鎖「,雖可以輕鬆找到鎖孔,但鑰匙和鎖孔之間的配合如我們過去所玩的九連環裝置,鑰匙輕易捅不進鎖孔。如果不諳竅門,很難在三五分鐘內將鎖打開的。真是「一把鑰匙難開一把鎖」,這種鎖是運用幾何原理、物理結構和逆向思維設計而成,好似「天門陣」一般,使人難以入陣。五十年代上海展覽會中國鎖展,許多觀眾試開「迷宮鎖」,整個展覽的三天之內,竟無人在五分鐘之內將鎖打開,其中機關可謂巧奪天工。曾老留下那個檀木箱子上的兩把暗鎖,都屬於第二種隱鎖——「迷宮鎖」。

    邊聊邊干時間過得很快,一小時後,兩把特殊形狀的工具打制完畢。老張用抹布將鋼片抹淨,擦了擦汗,將盒子放到工作台上,戴上老花鏡,扭亮檯燈,終於開始了蕭偉與高陽兩人盼望幾個月的工作,開鎖!

    鋼片進入鎖孔一剎那,老張臉上的笑容一下不見了,轉成一種異常凝重的神色。他動作非常輕緩,幾乎一直用鋼片在鎖孔裡試探著,很久才會稍微加力。整個開鎖過程中,老張一直閉著眼睛。先前他與兩人講過,開鎖的過程,除了工具進入鎖孔一那需要用眼睛看,之後完全依靠手指的感覺,要通過鋼片的傳遞,用手指靈敏的觸覺,甚至是用心,去感覺鎖芯內部的結構。

    五分鐘以後,老張額頭已現汗水,可能是極度專心,又或是無法分心,他任由汗水順臉頰流淌下來。高陽取來毛巾,但猶豫了片刻,沒有動。一旁的蕭偉更是坐立不安,時而站起,時而坐下。高陽也很緊張,口乾舌燥、心跳加快。大家都很清楚,曾老留下的秘密,很可能就在下一刻打開。

    二十分鐘過去了,老張手上動作越來越輕、越來越慢。又過了五分鐘,老張兩手的工具猛然一顫,隨著「喀」的一聲輕響,老張的動作停住了。蕭偉噌地躥起來,滿臉喜色,問道:「怎麼樣,打開了?」

    老張放下手中工具,沒有回答。蕭偉一愣,又問:「沒打開?」老張歎了口氣,道:「功虧一簣!」高陽問道:「怎麼回事?」老張搖了搖頭,道:「這把暗鎖裡面有一個反鎖裝置,我剛才已經發現了,但是我功力不夠,還是沒能夠破解!」高陽和蕭偉全傻了。蕭偉忙問:「還有沒有別的辦法?」

    老張又搖了搖頭:「以我現在功力,這把鎖是不可能打開了,祖傳的『亂簧決』,我還沒有參透!」蕭偉一屁股坐會到椅子上,臉上儘是失望神色。

    高陽問道:「張師傅,能不能再想想別的辦法,要不然,您再試試?」老張苦笑了一下:「試也沒有用,人力有時而窮,我並沒能學全家傳絕學!」蕭偉道:「張師傅,就不能再想想辦法,您可是『南張』唯一的傳人啊,總會有點兒法子吧?」老張一愣,嘴唇動了動,但沒有說什麼,過了片刻,還是搖了搖頭。

    高陽輕輕拉了拉蕭偉,蕭偉歎了口氣,收拾起桌上的盒子。對老張道:「張師傅,不管怎麼樣,也給您添了很多麻煩,我們還是要謝謝您!那我們就先走了,以後如果有機會到北京,一定來找我們!」老張似乎陷入了沉思,只微微點了點頭。

    出外屋的時候,高陽又回頭看了看老張簡陋的居室,歎了口氣,從口袋裡摸出一千塊錢,輕輕放到門口的鞋櫃上。

    兩人走出胡同口,蕭偉道:「我說哥們兒,就這麼撤了?這不全白忙活了?」高陽沉默了片刻,道:「老張好像有難言之隱!」蕭偉一愣,道:「你是說他還有辦法?」

    高陽點了點頭。蕭偉一下子停住,道:「那還不趕緊回去找他?」扭身就要往回走,高陽一把拉住蕭偉,道:「你等等,老張應該不是一個不局氣的人,他既然沒有開口,肯定有他的苦衷,我們不能逼他!」蕭偉道:「我靠,不就開個盒子麼?還能有什麼苦衷?」

    高陽搖了搖頭,道:「這我也不知道,但我從剛才他的表情看出來,應該不是件小事兒,如果他能解決,肯定會幫我們,如果不能解決,我們怎麼求也沒用!」

    蕭偉聽高陽說的鄭重,撓了撓腦袋,滿臉疑惑,道:「靠,到底什麼事兒啊?」高陽搖了搖頭,道:「走吧,我們先回去!」

    回到賓館,兩人心情都很鬱悶。百無聊賴坐了一會兒,蕭偉攢多高陽一起出去找個歌廳耍耍,高陽回絕了。蕭偉在賓館呆不住,出去找網吧打遊戲。

    高陽一個人坐在房間,對著那只盒子,不由得再一次想起這幾個月發生的事情。曾老留下這個謎題,看來遠非一般人想像。雖然歷經千難萬苦,盒子總算找到了,可現在看來,這似乎是一隻根本無法打開的盒子。曾老留下的所有線索中,似乎根本沒有任何關於如何開啟這只盒子的提示。

    難道就像找到盒子的事情一樣,我們全都疏忽了某些細節?高陽思前想後,不知過了多久,突然有人敲門。高陽以為是蕭偉回來了,起身去開。

    房門打開,高陽愣住了,門外是開鎖的老張。讓進房間,老張從口袋裡掏出一沓錢,放到桌子上,高陽立刻明白了。老張拍了拍高陽的肩膀,道:「小伙子,你們是好人,但你們的錢,我不能收!」原來高陽蕭偉兩人走後,老張發現了鞋櫃上的錢,想起高陽說起過兩個人住在哪裡,就趕緊找了過來。

    高陽拿起錢來,神色有些尷尬,道:「張師傅,我們沒有別的意思,這只是我們兩人的一點心意,還是請您收下!」老張力辭不受,高陽只好將錢放下。

    老張沉默了片刻,道:「我過來找你們,除了送錢,還有另外一件事情……是跟那個盒子有關的,其實那個盒子,還有一個人能夠打開!」高陽一愣,隨即瞭然,看來老張的難言之隱自己猜對了。問道:「難道還有比您更高的高手?」

    老張一笑,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其實我的開鎖功力還遠遠不行,這個人……是我大伯!」高陽一愣,道:「您還有大伯?您家不是三代單傳麼?」

    高陽說的不錯,根據趙穎找到的資料,蘇州「張氏鎖行」從老張祖父這一代起,就一直是單傳,資料裡並沒顯示張廉誠還有一個哥哥。老張歎了口氣,緩緩說道:「唉,已經幾十年了,有什麼秘密也不再是秘密了,這件事情,是先父臨終前才告訴我的!」高陽屏息靜侯,老張又是沉默良久,講出一段故事。

    名震江南的蘇州「張氏鎖行」,到了民國初年傳到張貴吉這一代,已是第十八代。張貴吉先後娶過兩位夫人。第一位早年難產死去,只留下一個男孩——張信誠。第二位夫人是個寡婦,嫁到張家時還帶了一個女兒,是個啞巴,名叫寶兒。二夫人到了張家後沒多久,又為張貴吉添了一個大胖小子,就是老張的父親,張廉誠。

    張廉誠同父異母的大哥信誠聰明絕頂,盡得父親真傳,十八歲已大有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之勢。而二夫人帶來的啞女寶兒,自幼琴棋書畫無所不通,更難得是知書達理,對繼父和母親非常孝順,也是深得兩位老人歡心。張信誠和她青梅竹馬,感情很好。

    故事的結果大家都可以想到。兩人到了談婚論嫁年齡,死活不肯接受家裡安排的婚事,逼問之下,道出真情。張老爺子先是大驚,繼而大怒,無論如何不肯同意這門婚事。猜想原因有二:一是兩人雖無血緣,但畢竟是兄妹,怕傳出去有損張家名聲,第二,張老爺子雖喜歡這個養女,但畢竟身有殘疾,老爺子還是希望能給這個寶貝兒子尋找一門門當戶對的婚事。

    張家亂成了一鍋粥,張信誠拿出自由戀愛的新思想試圖說服父親,而張老爺子搬出家訓,兩人吵得一塌糊塗。張信誠一氣之下離家出走。張老爺子心疼愛子,連夜帶了家丁追趕,卻莫名其妙神秘失蹤了。老人再也沒有回來,連跟去的四名家丁也不知所蹤,這件事情,成為張家幾十年的一個懸案。

    老爺子再也沒有任何消息,而老張的大伯卻在幾年後戰死在淞滬會戰的戰場上。消息傳來,寶兒當晚偷偷割開了自己的手腕,被發現的時候,人已斷氣,而手裡還緊緊攥著一張紙,上面題著一首沒寫完的詩句:

    三月春殘燕子常,

    姑蘇城外桃花莊。

    這兩句詩,據老張父親講,就是他們兩人向家裡道出真情之前,最後在一起時所連的詩句。啞女死後,二夫人心傷愛女夭折,沒有多久就病故了。張家慢慢敗了,而這件事情大夥兒也是一直忌諱莫深,誰也不願再提起。老張的父親直到臨去前才將這件家門故事講給他聽。

    但沒想到就在幾年之前,老張突然接到一封台灣寄來的書信,是給他父親的。老張看信大驚,原來大伯當年並沒有死,而是隨軍到了台灣,一晃兒就是四十幾年。其後不久,大伯從台灣探親,再沒有走,在當初埋葬啞女的地方搭了一茅小屋,從此就住在那裡,每天讀書種花,陪伴寶兒的墳墓,不再理會任何世事。

    聽完老張的故事,高陽一時之間不知該說什麼才好。老張站起身來,對高陽道:「我大伯年事已高,早已不問世事,不過剛剛我剛去了一次西山,他聽了我講的事情,答應幫忙,明天一早兒,我帶你們去見我大伯!」

    送老張出門後,高陽久久不能平靜,他是一個感性的人。儘管這類才子佳人的故事在小說電影中聽到看到甚多,但親自聽人向你講述一件真實的故事,感覺絕對不一樣。高陽完全被這件發生在遙遠過去的真實而淒美愛情故事感動了。想起了趙穎,高陽不由暗暗歎了口氣。落花有意隨流水,流水無心戀落花,看來張老還是幸福的,至少有一個永遠不會打碎的美好回憶。

    思前想後,不知過了多久,蕭偉進了房間。高陽將老張來的事情講給他聽。蕭偉聽說盒子終於可以打開了,欣喜若狂,滿屋子亂竄。

    高陽又說起了張家的故事,蕭偉不以為然,道:「這老頭還真有意思,為了一個八百年前的老情人兒,放著台灣的花花世界不呆,跑到蘇州郊區一個窮鄉僻壤的地方,圖什麼啊?」

    高陽有些生氣,道:「這是感情,天下也就你不懂感情!」蕭偉撇了撇嘴道:「感情,感情都是假的,你不信讓他們倆真過上那麼十七二十八年,天天柴米油鹽,吃喝拉撒睡,放個屁對方都能聽見,還感情個屁!」高陽搖了搖頭,不再理蕭偉。看來什麼好東西到蕭偉嘴裡都能變了味兒。高陽暗暗奇怪,趙穎怎麼會喜歡這種人?蕭偉見高陽不說話了,以為高陽說不過自己,脫了褲子,美滋滋進洗手間洗澡。

    進去沒多久,蕭偉突然光噹一聲打開廁所門,光著屁股跑了出來,兀自一身的肥皂。蕭偉忙不迭的對高陽道:「哥們兒哥們兒,我忽然想起一個事兒,你剛才說張家老爺子是莫名其妙失蹤的?」高陽道:「是啊!」蕭偉道:「哥們兒,我記得你跟我說過,當年關東軍到處找高手開那個盒子,張家老爺子,會不會就是被關東軍綁架的?」高陽一下子愣住了。

    蘇州城外太湖之上,島嶼眾多,其中有一座西山島,盛產水果。不過不知何因,島上水果直接食用並不好吃。一旦做成果脯,卻遠非其它水果可比。故蘇州果脯也算一大特產,是除蘇繡外當地幾大支柱產業之一。幾年前市政府特意撥專款,填湖修建了一條通往西山島的公路,也是方便島上水果運輸之用。

    老張大伯從台灣回來後,就一直居住在這座小島上。因為按寶兒生前要求,她死後,就葬在這座小島上。第二天一大早兒,高陽拎起迷迷糊糊的蕭偉,兩人包了一輛車,和老張一起前往西山。島上果林遍佈,出租車無法進入,高陽付了車資,又留下司機電話以方便回程。在老張帶領下,三人信步向張信誠老人住處走去。

    翻過一座小山,是一片很大的桃林,正值四月桃花盛開,花香馥郁、薰人欲醉。桃林深處更掩映著處處竹林茅舍,恍惚如仙境一般。

    三人在桃林中婉轉穿行,行至盡頭,是一座修葺整齊的墳塚。老張道:「這就是寶兒埋身之處。」高陽走上前去,只見整座墳塚打掃得乾淨整潔,墳前立一塊石碑,下放一束桃花。不同一般墓碑刻著「某某之墓,生於某某年,卒於某某年」之類,石碑上只題了一首七言絕句:

    三月春殘燕子常,

    姑蘇城外桃花莊;

    六十三年顏面改,

    才度香靈伴我床。

    石碑右下刻著一行小字:張門桑氏埋香之塚。沒有落款,也沒有生卒年月。高陽站在墓前,一時間思緒萬千。碑上所題詩句,前兩句就是昨晚老張說過,寶兒死時手裡禁握著的,而根據詩意,最後兩句,應該是張信誠老人從台灣回來後補上的,這是一首寫了六十三年的詩!

    在寶兒墳旁不遠一間茅草小房中,兩人終於見到了故事的男主角——張信誠老人。高陽細細打量面前這位老者,只見老人約八十歲上下年紀,頭髮已經花白,一身漿洗很乾淨的白衣,眉間盡顯滄桑之色。

    寒暄了幾句,張德祥向老人作了簡單的介紹。眾人在屋中坐定,蕭偉已迫不及待將手中包裹解開。盒子取出,高陽注意到老人的身子似乎一顫。蕭偉也察覺到了張老這個細微的動作,微微一怔,將盒子輕輕放到老人面前。

    只見老人眉頭微蹙,緊緊盯視著眼前這只盒子。過了大約一盞茶工夫,才緩緩出了一口長氣,喃喃說道:「果真有這樣一隻盒子……」蕭偉一愣,問道:「老爺子,您見過這只盒子?」老人沉吟了片刻,緩緩說道:「如果我沒看錯,這就是當年那對名震天下的

    『覲天寶匣』之一!」

    蕭偉睜大眼睛:「什麼?您說這盒子名叫『覲天寶匣』?」老人點了點頭,道:「不錯!這覲天寶匣,原本是一對。蘇州張家,還有北京譚家,都與這對寶匣有著莫大的淵源。」說到這裡,老人歎了口氣,道:「可以說,若不是這一對寶匣,也就不會有『南張北譚』兩大開鎖世家了!」

    高陽和蕭偉都張大了嘴,面面相覷。誰也沒有想到,兩人找來找去,竟然找到了這只盒子老祖宗家裡。看來這幾個月的努力沒有白費,開盒子的事情總算有希望了。高陽看了看一旁老張,老張卻一臉茫然,似乎對此事並不知情。

    蕭偉神色興奮,問老人道:「那您趕緊給我們說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頓了一頓,又道:「對了,這只盒子……原來不會就是你們家的吧?那我們……」正要往下講,高陽伸手使勁兒拽了拽他。

    老人微微一笑,道:「覲天寶匣並非張譚兩家所有。據先父所講,這對盒子,出自四百多年前,一位高麗絕頂制鎖匠人之手……」

    蕭偉鬆了口氣,隨即轉頭看了看高陽,看來高陽這小子還真有兩下子,這盒子果真產自高麗。老人用手輕輕撫著面前這只盒子,似乎陷入了沉思。蕭偉急得抓耳撓腮,但不敢打擾。三人屏息靜侯,過了良久,老人緩緩說道:「那已是七十多年前的事情了……」頓了一頓,道:蘇州張氏鎖技成名數百年,歷來傳男不傳女,而且但凡制鎖絕技,非長子不傳。德祥沒有學全家傳手藝,很大程度上就是這個原因……」

    高陽點了點頭,中國數千年敝帚自珍的陋習,看來張家也不例外。難怪老張昨晚並未打開這只盒子,而且現在猜想,老張不僅未學全家傳絕學,甚至連這只盒子和張家的典故,也並不清楚。老人繼續道:「由於我是家中長房長子,在年滿八歲那一天,先父帶我拜過祖先牌位,把我領進秘室,正式開始傳授張氏制鎖絕技。教授之前,他向我講述了張氏鎖行的由來。」

    說到這裡,老人抬頭看了看屋內三人,頓了一頓,說道:「蘇州張氏鎖技,傳自高麗!」蕭偉大奇,道:「不會吧老爺子,不是一直說中國制鎖絕技,天下最強麼?」老人點頭道:「你說的不錯,不過那是指唐宋以前!自宋以後,隨著蒙古軍隊入侵,中華鎖技就漸漸沒落了,而高麗則慢慢趕上。到了明朝,中國在制鎖一項已大半仰仗高麗。而高麗國幾百年來也是能人輩出,不斷湧現出制鎖方面的能工巧匠。」

    蕭偉點了點頭。老人繼續道:「到了高麗宣宗年間……哦,也就是我大明萬曆年間,高麗國出現了一位異人。此人的出現,更使高麗制鎖工藝達到了鼎盛。他在制鎖方面有三大貢獻:

    「首先是鎖具加工精度方面,其時高麗國制鎖工藝雖可稱巧奪天工,卻也由於加工精度不足,往往事倍功半。但凡結構複雜的鎖具,無不尺寸巨大,甚為笨重。而在鎖技中最為複雜的,莫過於花旗暗鎖。由於是暗鎖,尺寸就不宜太大,因而當時的暗鎖製造大受限制。此人這項發明一出,用現在的話講,可以說具有劃時代的意義。

    「他的第二貢獻是在暗鎖制做工藝方面。當時的暗鎖只達到子午鴛鴦芯水平,不過也停留在理論階段。由於加工精度不夠,當時的子午鴛鴦芯鎖具尺寸很大,無法作為暗鎖使用。由於此人將加工精度改良,不僅把子午鴛鴦芯鎖具大大縮小,還發明出另外兩種更為精巧,結構更為複雜,自然,安全性也更高的暗鎖工藝——『對頂梅花芯』與『天地乾坤芯』。據傳『天地乾坤芯』鎖具幾乎可以說巧奪天工,其中鎖芯套有鎖芯,所謂天地乾坤,盡藏其中。若沒有原配鑰匙,根本無法開啟!」

    老人這一段介紹,聽得三人心馳神搖,浮想聯翩。蕭偉忽道:「對了老爺子,您說的這天地什麼芯的鎖究竟是幹什麼用的?要就是為了鎖箱子櫃子,一斧子不就開了,弄把這麼複雜的鎖,那不是脫褲子放……」高陽再次拽了拽蕭偉,蕭偉立時收嘴,最後一個「屁」字才沒有說出來。

    老人微微一笑,不以為意,道:「說的不錯,有所謂『攝緘滕、固扃橘,及巨盜至,則負匱揭篋,擔囊而趨,唯恐緘滕、扃橘之不固也……』」

    蕭偉一愣,問高陽道:「老爺子這文縐縐說的什麼?」高陽低聲道:「張老說的是莊子一段文章——《胠篋》,意思是說:為了防盜而把箱子鎖緊、捆好,強盜來了,背了箱子就跑,還唯恐箱子鎖得不牢,捆得不結實呢!」蕭偉點了點頭,心想張老爺子可夠有學問的,這段兒文章引得好,正是自個兒要說的。

    老人道:「鎖這種東西,其實是防君子不防小人而已。再厲害的鎖具,最不濟劈開了事。這位高麗匠人自然也懂這點,因而他根據鎖具這一弱點,發明出他的第三項工藝:自毀裝置!」

    說到這裡,老人又用手輕輕撫了撫面前這只盒子,道:「其時最為高段的暗鎖,是專門用在一種特殊用途的盒子上的。這種盒子的特殊用途,就是用來存放極為機密的文件和檔案:諸如遺囑、情報等等。針對這一特殊用途,這位高麗匠人挖空心思,結合在加工精度方面的手段,製作出了一種極為精巧的刀具,再佐以彈簧發條等機關,安置在這種特殊用途的盒子中。只要盒子受到巨大外力打擊,刀具裝置立即就會啟動,瞬間將盒內文件紙張絞碎,盒內所藏秘密,自然就永遠不會洩漏出去。」

    蕭偉恍然大悟,不由得連連點頭,同時也馬上想起祖父信中提到的「煙消雲散」那句,看來祖父留下的這只盒子,還真沒準兒有高陽說的什麼自毀裝置,果真是強啊!

    感慨了一陣兒,猛然又想起:對了,高陽提過的溥儀那只盒子,不就是一直放在故宮什麼殿什麼匾後面(乾清宮正大光明匾),裝的就是皇上立儲詔書和藏寶圖麼。這麼看來,寶藏的事情可是越來越靠譜兒了!想到這裡,蕭偉喜得抓耳撓腮,興奮非常。

    只聽老人繼續說道:「此人做出這三項發明後,正逢日本國進犯高麗。高麗大將李舜臣在大韓海峽擊敗進犯日寇,舉國歡慶。於是他集合了當時最高的制鎖技術,窮全部精力,做出了一對當世無雙的暗鎖寶盒,並請當時高麗國著名的雕刻匠人在盒頂雕刻了李舜臣將軍大韓海峽之戰的畫面。盒子做好後不久,就獻給了宣宗皇上。此盒名為「覲天寶匣」,取就是朝覲天子之意。」

    屋內三人都點了點頭,原來此盒取名為「覲天寶匣」,是這個意思。老人繼續道:「自古以來,高麗國一直崇尚制鎖高手,宣宗皇帝得到這對盒子,龍顏大悅,視為珍寶。此事很快傳遍朝野,而這兩件寶物的事情,甚至連中土也有耳聞。當時正是明朝邊患四起之時,滿清女真在關外崛起。清太宗皇太極本就是一個機關高手,攻城武器、制鎖機關無一不通,聽說高麗國有這樣一對寶盒,立時索要。宣宗皇帝自是不會給。皇太極大怒之下,提兵遠征。高麗國大敗,眼見就要亡國,只得獻出這對寶盒求和。在這年遠赴盛京的進貢隊伍裡,那位制鎖高人也在,為的是向金人展示寶盒啟用之法。當時連年戰亂,百姓流離失所,盛京街上到處是流浪的孤兒。這位高人在臨去之時,收養了盛京兩位孤兒,一個姓張,一個姓譚,並帶回了高麗收為徒弟,傳授他們制鎖之法。」

    蕭偉恍然大悟,插嘴道:「老爺子,您說的不會就是『南張北譚』吧?」老人微微一笑,點了點頭,道:「不錯,多年之後,這兩位孤兒長大成人,不願再留在高麗,於是二人回到中土,分別在蘇州與北京開了一間鎖行,也就是後人所說的『南張北譚』。而其中那位姓張的孤兒,就是我的先祖。」

    說到這裡,老人用手撫了撫盒子,歎道:「自從這一對寶盒入了清宮,就再也沒有消息,不想今日在這裡遇到,總算完成了先父和張家列祖列宗的心願,這也算是天意了吧!」老人手撫盒子,唏噓良久,屋內其他三人聽了老人這段故事,也是思緒如潮,感慨萬千。

    過了一會兒,蕭偉問道:「張老爺子,這個盒子……您肯定能打開吧?」老人沉吟了片刻,說道:「聽先父講,覲天寶匣一共有三層五道機關,最外一道是『九九拼圖』機關,盒子第一層是子午鴛鴦芯鎖芯機關,第二層對頂梅花芯,第三層是天地乾坤芯機關,而在第盒子第三層底部,還有最後一道機關——自毀裝置。」

    蕭偉張大了嘴巴,嚥了口口水,道:「這麼複雜?老爺子,那……您能都幫我們打開麼?」老人道:「目前拼圖機關已經打開,而這第一層鎖芯有德祥幫我,應該也沒有問題,至於第二層和第三層……」說到這裡,老人微微搖了搖頭,說道:「我並沒有把握,只能試試再看。」蕭偉點了點頭,看了看一旁高陽,心中暗想,要是張老爺子也打不開,那就徹底歇了。

    五分鐘以後,張德祥已幫老人準備好所有工具,並將盒子小心翼翼放到工作台上。看來老人雖旅居台灣幾十年,家傳手藝並未丟下。

    高陽拉了拉蕭偉,兩人也輕輕坐到工作台旁。老人徐徐出了口長氣,接過老張遞過的工具,閉了閉眼,緩緩將手具插入到盒子的兩個鎖孔之中。

    屋內其他三人的六隻眼睛全都緊張地盯住了老人。只見老人的雙手在緩緩地動著,隨著工具深入,動作也逐漸加大。一旁老張仔細觀察著老人雙手動作,也把手抬起來,輕輕地模仿著。

    片刻,老人取出兩根鋼片,放在桌上。蕭偉問道:「怎麼樣老爺子?」老人道:「裡面的反鎖裝置已鎖死,要想破解並把鎖打開,須得兩人配合。」看了看一旁老張,道:「德祥,我傳你的『亂簧決』,還記得麼?」

    張德祥點頭道:「還記得,不過……我還沒完全領會……」老人點了點頭,拿起鋼片,手上開始做細微的動作,似乎在做著示範,口中緩緩念道:「亂簧之道,非啟者必啟,微啟者大啟,大啟者必不啟……」

    老張抬起手來,也開始模仿著老人的動作,口中唸唸有詞。老人繼續念道:「……開鎖之道,在意不在力,力斷而心續,續則無不濟……」隨著老人的吟誦,兩人手中的動作越來越大。

    一旁蕭偉看了一陣,突然皺了皺眉,似有所悟,不自覺抬起手來,開始模仿兩人。高陽伸手拽了拽他,蕭偉一愣,停了下來,專心看兩人手上動作。

    只見隨著張老吟誦,兩人動作越來越大,越來越快,就如舞蹈一般,此起彼伏、煞是好看。快了一陣,又即變慢,這一次更如刀劈斧鑿,大開大合、凝重如山。片刻,已到最後一句,只聽老人緩緩吟道:「……意在力先,綿綿不絕,柱散則簧亂,是為亂簧!」

    說到這裡,老人手上猛然一頓,停了下來。只見一旁老張眉頭緊鎖,過了良久,才勉強點了點頭。老人微微一笑:「來吧!」

    兩人拿起桌上鋼片。老人向張德祥點了點頭,停頓片刻,將手中鋼片慢慢插入到盒子下面的鎖孔中,老張似乎有些緊張,定了定神兒,左手扶住拿鋼片的右手,小心翼翼將鋼片插入到盒子上面鎖孔中。老人略一停頓,口中慢慢吟道:「亂簧之道,非啟者必啟,微啟者大啟,大啟者必不啟……」兩人手上開始動作。

    高陽在一旁仔細觀察,只見老人神情悠然,隨著口中緩緩吟誦,動作從容而舒緩,而一旁老張的額頭已微微滲出汗水。

    一旁蕭偉看了一陣,神色越來越興奮,不自覺再次抬起手來,開始模仿兩人的動作,隨著老人的吟誦,蕭偉的動作越來越大。高陽使勁兒拽了拽他,蕭偉似乎並沒有察覺,繼續模仿著。

    只聽老人繼續念道:「……陰陽圓轉,無使斷絕,當勢得機,其根自破,如長江大河,滔滔不絕……」隨著吟誦,兩人的動作逐漸加快,一旁蕭偉更是看得如醉如癡,手舞足蹈。高陽看著蕭偉,目瞪口呆,不知道他在幹什麼。

    過了五分鐘,老人已念至最後一句。口中一停,只見老人臉上神色凝重如山,手上鋼片猛然往裡一捻,一旁老張手裡的鋼片同時向下一按,兩人同時停下了手中的動作。

    高陽神色緊張,緊緊盯住眼前的盒子,只見盒子似乎還靜靜橫在那裡,並沒有打開。老張滿頭大汗,取出鋼片,對老人道:「大伯,侄兒蠢笨,還是無法做到!」老人微微歎了口氣,放下手中工具。

    高陽問道:「怎麼樣?」老人搖了搖頭:「德祥還沒能誤透『亂簧決』……」高陽道:「沒能打開?」老人緩緩點了點頭,沉吟了片刻,道:「這樣吧,如果你們還可以等待,再給我三個月時間,三個月之後,你們再來,我想應該沒有問題!」

    高陽神情失望,回頭看了看蕭偉。蕭偉似乎還在撒臆症,雙目似閉非閉,搖頭晃腦,不知道在幹什麼。高陽使勁捅了捅他,蕭偉回過神兒來:「怎麼了哥們兒?」高陽將張老的話重複一遍。蕭偉這才明白了是怎麼回事兒,看看桌上盒子,又看了看一旁張德祥和老人,突然道:「張老爺子,能不能讓我試試?」三人都是一愣,高陽使勁兒拽了拽蕭偉,低聲斥道:「你在說什麼?」老人看著蕭偉,沒有說話。

    蕭偉道:「老爺子,您剛才念的口訣太文了,我聽不大懂,不過看您的動作是不是這個意思:在鎖芯裡面,看著根本打不開的地方,一定能打開,能稍微打開的地方,一定要全部打開,而原本開著的地方,一定要給它們全都關上?」高陽再次斥道:「蕭偉,你在胡說些什麼?」

    一旁老張聽了蕭偉這番話,皺了皺眉,似乎有所悟。坐在桌旁的老人更詫異,看了看蕭偉,說道:「你……學過『亂簧決』?」蕭偉神色興奮,道:「怎麼樣老爺子,讓我試試?」老人將信將疑看著蕭偉,猶豫了片刻,點了點頭。

    見老人居然答應了,高陽一下愣住了。一旁老張已讓開座位。只見蕭偉長出了一口氣,坐到椅子上,定了定神兒,慢慢拿起桌上的鋼片。老人緩緩點了點頭,兩人同時將鋼片插入到盒子上下鎖孔中。

    老人的動作似乎比剛才要慢,緩緩念道:「……力隨心走,有應必有力,無應則無力,力斷而心續……」蕭偉的動作顯得微微有些生硬,但還連貫,隨著老人的吟誦,逐漸自然起來。一旁高陽與老張睜大眼睛看著兩人,臉上全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

    二十分鐘以後,兩人已到最後階段。老人手中動作略一停頓,蕭偉眉頭緊鎖,定了定神兒,微微點了點頭。片刻,只見兩人同時動作,張老手中鋼片向內輕輕一捻,而蕭偉手中鋼片則猛然往下一按,七八聲機關響動過後,只見盒蓋「啪」地一彈,「覲天寶匣」第一層機關終於打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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