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男人真的怪怪的。
余文麗一時間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總之是勾著他的臂膀走進宴會廳後,他精神似乎變得比平常亢奮,西裝下的臂肌明顯繃緊,彷彿準備迎戰誰。他溫熱的粗掌把她可憐的小手抓得牢牢的,怕一個沒留神,她就會溜掉似的。
但他像是察覺不出自己不太尋常的反應,與遇上的每個人談笑風生,不熟識的就禮貌性地交談幾句,熟的朋友就多聊一陣子。
不懂。但她選擇先保持沈默。儘管好奇心旺盛到逼近迫切的地步,仍是要步步為營。他究竟怎麼了?
晚宴的餐飲采半自助式,中間的自助吧擺滿各式各樣精緻美食和點心,賓客可以自取盤子和刀叉,挾取自己喜愛的食物;在角落則設了一個讓大廚現場露兩手的地方,以排餐為主,直接接受來賓點菜。
訓練有素的侍者端著擺放香檳、紅白酒和果汁的托盤,在一小群、一小群高談闊論的人群中穿梭,需要咖啡的話,看是要義式濃縮、卡布其諾還是焦糖瑪琪朵,可以儘管向服務人員開口,全都是現煮的手工咖啡。
前面的小舞台上,一組西裝筆挺、平均年紀至少四十歲以上的紳士樂團,正現場演奏著爵士樂,大提琴、鋼琴和小喇叭的樂音配合得真妙。
氣氛挺不賴的,雖然身旁的男人自踏入會場後就開始有點怪又不會太怪,余文麗還是很稱職地扮演她身為女伴的角色。
甜笑不離唇。這一點可是她「賴以維生」的專長,做起來絲毫不費力。
舉止談吐要優雅。這一點好巧不巧也是不才她「賴以維生」的專長。
儘管有兩、三位自稱是某圈圈基金會、又或是××動物保護協會的執行長或主秘的傢伙,為了跟東方大美人進一步閒聊,「越位」得有點嚴重,差點把口水噴進她的飲料中,她依舊沒發飆,還把眼看就要發飆的男朋友控制得好好的。要優雅哪,她對付的「傲客」還少過嗎?這種小兒科她不放在眼底,整人也要整得事不關己才高段呀!
千萬要記得小鳥依人一下下。這一點雖不是她的專長,卻是她的興趣。
參加了這次的宴會,她才知道她的男人在他的專有領域中,似乎頗有名氣,好多人主動過來攀談,有幾個與他還挺有私交,男女都有,他們多次提到關於探險隊種種,該是在那種毫無人煙的野性大地同生死共患難過,才培養出革命般的情感。
男人她不怕,她怕的是女人看他的眼光。吼∼∼雖然那些外國女人跟她一樣識貨,但要是膽敢越雷池一步,搶到她頭上來……哼哼哼,殺無赦!
「酒喝太多了?」范馥峰撫摸她軟軟倚偎在他頸窩的小臉,垂視的目光爍動著明顯的關懷。「不舒服?」
「沒有,只是人家一到下榻飯店就趕來找你,有點累。」她撒嬌,眼角餘光極具技巧地瞥向圍著他們談話的幾個人中的其中兩位女性,兩個都是他之前在芝加哥大學研究室的同伴。
情敵面如土色,她可開心啦!哈哈哈哈∼∼請讓她仰天狂笑個幾分鐘。
范馥峰眉心輕蹙,將她柔若無骨的身子攬得更緊。
「我們找地方坐下。」
「不用的,你們繼續聊,我自己過去角落那邊休息一下就好。」瞧瞧,她「以退為進」真是練到爐火純青的地步了。「你和朋友很久沒見面了,一定有很多事要說,不要理我沒關係,我只是腳有點酸而已。」
「我們一起。」范馥峰堅定地說。隨即,他向圍著他們倆的幾位朋友迅速說了幾句話,她則淺笑不離唇、外加添上幾分歉意,對著那幾個人頷首致歉,這才完美地退場休息。
坐在邊角一處不起眼的座位,余文麗輕吁了口氣。
說不累是假話,她在機上工作將近八個小時,氣壓不同,在地面上施一分力氣就能拿起的東西,換到機上就得使出三分力;在飛機上走一步所消耗的體力,可以在地上走三步還有餘。然後下機、坐了一個小時左右的專車才抵達下榻飯店,跟著又匆匆趕過來和他會合,當他最美麗的女伴,還不斷猜想讓他變得怪怪的因由,想得她小腦袋瓜都快打結了,怎麼可能不累?
「我送妳回去。」見她軟綿綿地倒在他懷裡,星眸半合,他憐惜的情緒大增,好捨不得。
「不回去。」她抿笑,蹭著他的頸搖搖頭,揚睫瞧他。「范大爺,今晚本小姐決定讓你收留一晚,我連睡衣、卸妝乳和保養品都帶來了,跟大衣一塊兒寄放,我要睡你房間。」
他沈默,下顎微繃,近近迎視著她的深瞳底端,燒著兩把小火。
余文麗香頰漫紅,嘟嘟唇輕嚷:「怎麼?不行睡你房間啊?你、你你該不會藏著其他女人在裡面,所以不讓我上去?」
「我沒有。」他瞇眼。
溫馴的小腦袋瓜突然略帶火爆地從他頸窩處挪開。「沒有什麼?」
「沒有別的女人。我沒藏女人在空間。」布著粗繭的指輕扣她的下巴。
「那為什麼我不能進你房間、跟你一塊兒睡?你好狠心,我腳好酸,你還要我走回『格蘭飯店』!外面天這麼黑、風這麼大、雪這麼深,你把我往外推,還敢說要疼我很久、很久?」
「我沒有。不是這樣。」怎麼突然有種秀才遇到兵的感覺?深吸口氣,他緩而沈地說:「今晚跟我睡,你最好要有心理準備,不可能純睡覺,在飛機上那間小儲藏間裡沒做完的事,我會做得很徹底。」乾脆攤開說了。當兩人同在一起、同睡一塊兒,他要還把持得住,那他就夠資格被釘在十字架上受萬民景仰了。
「那又怎樣?人家已經準備很久又很久,連性感睡衣都帶來好幾套準備讓你撕了,你是要怎樣?」身體纍纍的,害她大腦運作不是非常順暢,開始「口不擇言」。
「你……」細瞇的眼突然瞠大,他心臟怦怦跳。性感睡衣嗎?可以很容易撕壞的那一種?噢!光想畫面,他身體就發熱了。
雖是公共場合,還好他們是用中文交談,余文麗儘管嚷得有些響,但聽得懂的人不多,即便聽得懂,爵士樂悠揚的音調充斥在會場各個角落,多少也能蓋掉她教人血脈沸騰的話語。
可是……偏偏好死不死,就有人聽得懂,也聽得清清楚楚。
「嘻……」一聲清鈴笑音傳出。
為了「睡覺問題」而起了一點點小爭執的男女同時抬起頭,望著不知什麼時候跑來站在他倆面前的苗條東方女郎。
「Darren,好久不見。」女郎穿著純白罩衫,頭髮又直又長又烏亮,像極了洗髮精廣告中,模特兒的一頭烏溜溜秀髮。她整個人秀秀氣氣的,聲音很雅。
瞬間,余文麗找到她猜了老半天的答案。
身旁的男人肌肉再次緊繃起來,臉龐輪廓在同時間加深了好幾分,他呼吸一沈,眉峰淡折,注視著女郎的眼神幽深得教人費解。
「好久不見,若桐。」他低聲回應。
「我想跟你談談,可以嗎?」她唇角溫柔微揚,淡然瞥了瞥余文麗一眼後,又調回到范馥峰的峻臉上。
親愛的神秘女郎,當然不可以!余文麗在內心大吼,嬌臉仍笑容可掬。兩軍交戰,還沒掂量出對方的斤兩,怎麼可以隨便出兵?
范馥峰面無表情,手卻握牢她的。「我女朋友累了,身體不太舒服,我們要回房了。」
說得好!余大美女柔弱地往男朋友強壯的胸膛偎過去。
秀氣臉蛋迅速地掠過惆悵,女郎還不死心,乞求著。「二十分鐘就好。Darren,只要二十分鐘,我們談談。羅森教授很希望你能加入這次的研究,若是因為我的關係,你才拒絕,那、那那——」
「別說了!」他峻聲打斷她的話。
這可有趣。他似乎動怒了,為什麼?
余文麗悄悄磨牙,貓兒眼不向口覺間也變得幽深起來。
原來啊原來,讓他整晚變得說不出哪裡奇怪的原因,就出在這位苗條的東方女郎身上……這還不有趣嗎?
格蘭飯店
嵌在床頭櫃上的電子鐘閃爍著綠色的阿拉伯數字,午夜十二點整。
外邊似乎又飄雪了,余文麗無情無緒地拉上厚重的窗簾,剛泡完澡的身子散出淡淡的熏衣草香,房中雖然一直開著暖氣,她仍下意識畏冷地縮縮肩膀,扯緊隨意套上的寬大長袖棉衫。
棉衫的下襬長至膝蓋,粉藍布料上印著亮眼的大眼貝蒂,是她平時在外住宿飯店時穿慣了的睡衣。除了大眼貝蒂裝外,她還有小熊維尼裝、哈囉凱蒂裝和哆啦A夢裝可供替換。
至於那幾套性感睡衣……瞪著之前拎著、興沖沖趕到「柯摩酒店」報到的大提袋,性感睡衣仍擱在裡頭,無緣拿出來展示,又被她拎著走過長長又寒冷的街道,回到自己下榻的飯店來。
沒誰趕她回來,是她自己偷偷溜回這裡的。
原以為他的「別說了」,是早已不想聽對方再掰下去,結果根本不是這樣,她是如願以償地踏進他樓上的房間,但他帶她回空間休息後,人跟著又下樓去,把她孤伶伶地丟下,連解釋一下都懶。
他不是不想聽人家談,而是不要有她在旁!
好!好樣兒的!氣悶極了,越想越火大!要是她會乖乖留在原處等他回來,那、那她余文麗就跟他的姓!
方寸一扯,痛啊∼∼嗚∼∼她其實……其實……很願意跟他的姓的!但是……嗚嗚∼∼
「可惡的壞蛋!負心漢!壞人!沒良心!」抓著枕頭,每罵一句就狠狠揮打一次,彷彿面前就站著那個壞人。「十惡不赦的大壞蛋!」
叮咚∼∼叮咚∼∼
門鈴驟響,她呼息促緊,跪坐在床上,死瞪著那扇胡桃木大門。
叮咚∼∼叮咚∼∼
都過午夜了,會有誰找她?是她隔壁房的華籍同事過來串門子嗎?還是……
她衝至門前,透過貓眼窺探。
真是他!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
五星級飯店的隔音效果雖然不錯,但拚命按門鈴,叮咚聲仍會影響到兩旁的住客。來人是鐵了心槓上她,非逼她開門不可。
余文麗沒本事跟他耗,畢竟兩邊住房都是「環航」的同事,連對門的也是,如果把人家吵醒,見到半夜她在跟男人鬥氣,那下一波流竄在「環航」各基地、最「ㄏㄤ」的八卦女主角,絕對非她莫屬。
丟開懷裡的枕頭,銀牙一咬,她用力打開胡桃木門。
「進來啦!」動作快狠準地扯住他欲要再按門鈴的手,拉進房裡,關門。
房中一下子陷入沈鬱的氛圍。
她瞪著他,他同樣直視她的眼。她咬唇不語,他略方的下顎繃得好緊,像是他專程跑來、把門鈴差些兒按壞,就為了要跟她這麼僵持到天荒地老似的。
是怎樣?是怎樣?她哪裡對不起他?一句話都不說,什麼意思啊?
沒見到他還好,現在人出現在眼前,余文麗也鬧不清為什麼那股子委屈會突然間成等比級數往上攀漲,她喉嚨繃繃的,鼻腔癢癢的,不爭氣的熱流倏地衝上眼眶。
噢!哭什麼哭啊?
她迅速掉開頭,想走開,男人忽地過來拉住她的小手。
「文麗?」儘管那張惱得通紅的小臉急急地撇開了,范馥峰還是瞧到她泛紅的貓兒眼。老天,是他將她惹哭的嗎?
「文麗……」焦心低喚,無奈傷心的人兒掙扎著要擺脫他,他健臂一振,抱著她在床緣坐下,將她圈在大腿上。
「你去找你那個什麼……什麼若桐的說話啊,幹麼來找我?」太丟臉了。她余文麗最瞧不起的就是「眼淚攻勢」,她不想淪落到用這一招,但是一瞥見他緊張的模樣,她竟然感到痛快。真是太沒骨氣了!
忿忿地擦淚,把眼睛揉得更紅了。
范馥峰拉下她的手,不讓她繼續荼毒自己的眼睛,用拇指溫柔地拭去她眼睫上的晶瑩,歎氣。
「我和若桐該說的都說完了,還找她幹什麼?我回房間找不到你,你知道我多擔心嗎?為什麼不理我,自己一個人偷偷溜回來?」
「你把我丟下,大剌剌地跑下去跟別的女人廝混,你、你……你還要我乖乖等門啊?」吸吸鼻子,她費勁控制著,但胸脯仍因急促的呼吸而起伏劇烈。咬咬軟唇,她傷心地瞅著他。
「我感覺到了,今晚在宴會裡,你其實在勉強自己。你跟好多人說話、聊許許多多的話題,你笑、你傾聽,偶爾也高談闊論一番,你想讓自己表現出如魚得水的樣子,但其實你在緊張……」
男性面容略沈,他的目光晦暗不明,由著她繼續往下說。
「我一開始就不斷在猜,究竟是什麼原因讓你感到不安,原本以為是自己在胡思亂想,畢竟今晚是個社交場合,熟與不熟、甚至見也沒見過的人全聚在一塊兒,你情緒有些波動也是很自然的,直到那個女的過來找你……我、我就曉得了,你的不安是因為她……」
要是有別的女人把注意力兜到他身上,以她余文麗的「華麗作風」,肯定拚命使小手段,弄得人眼花撩亂、黯然暴走,絕不可能「棄城」不戰的。但那個突然冒出來的女郎對他而言很不一樣,她氣的不是女郎,而是他。
沈默持續了好幾秒,空氣彷彿悶得粘成泥團,范馥峰才終於出聲。「說完了?」
微浸水氣的杏眼飛快一抬,覷到男人的臉皮微微發青,眼瞳收縮。
她有些些被他的反應嚇到,雙頰鼓起,仍賭氣地撇開小臉。
「說完了!」
「很好。那該換我發言了吧?」
他一隻手臂攬著她的腰,另一隻大掌按住她兩隻皓腕,準備長談,而且要談得很徹底。
「我沒有跟女人廝混,今晚跑來找我的女孩,她姓李,李若桐。我和她的事,要從那年我在芝加哥大學攻讀博士學位時開始講起。她是在高中畢業那年,跟著父母親移民到芝加哥的,後來也進入生態學系就讀,算來是小我幾屆的學妹,那時追求她的人很多,我也是其中一個。」
聽到這裡,余文麗撇開的臉立刻轉了過來,愕然、訝異、滿腔好奇被挑得爆高。
好吧,要聽情人口述這種「陳年情事」,心臟確實要練得夠強壯,禁得起雷打山震,如果她夠聰明,就該要他馬上閉嘴,但陷入愛情漩渦裡的男男女女,又有誰能理智地把持住,不去探究?
「你追過人家……那、那然後呢?你真的追到她了?」嗓音沙啞得不像她的。
范馥峰點點頭。
「為了追她,幾乎什麼呆事都幹過。每晚到她二樓窗口下站崗;費心思到處打聽她的嗜好,然後聽她喜歡聽的歌,猛啃她喜歡的書;知道她對歌劇和電影涉獵很廣,自己也拚命地想辦法充實。我送花、送卡片,幫她拍照,然後在每張她的照片後寫下一首情詩,我為她作的情詩……」苦笑著,他眉峰輕蹙,似乎有些想不通透。
「現在回想起來,都覺得不可思議。那時的自己有股說不出的傻勁,不問內心是否真正喜愛,全然為別人而活。我好像把『追到若桐當女朋友』這件事,看作一項勢必達成的研究課題,廢寢忘食,鑽研到忘了自我。」略頓,他深吸口氣,沒察覺大手正下意識扳玩著她每根秀氣的指頭。
「你們……」不行,喉嚨好澀。余文麗咽嚥唾液,硬是擠出聲音。「交往了很久嗎?」
「六年。」他靜靜答。「後來,我和若桐先後被『國際艾瑪斯生態學會』延攬。『艾瑪斯』是一個相當龐大的體系,他們贊助超過七千個探索及研究計劃,大地、海洋、天空的,全球七大洲,所有你能想像和無法想像的生態研究。」
余文麗輕應了聲。「我聽過這個生態學會。他們有發行雜誌和期刊,第四台也有他們的頻道。」
額微垂,溫熱氣息一陣陣拂著她的腮畔,他沈吟著,靜擁著她好幾秒後,才又啟唇。「在『艾瑪斯』,我和若桐因工作關係常是聚少離多,其實兩人一路走來,卻漸行漸遠,最大的原因還是個性不合。」他低笑,有些嘲弄。「好像每一對情侶到最後走不下去,都喜歡歸咎於雙方的個性不對盤。」
「你不是很喜歡她……喜歡到廢寢忘食、忘掉自己嗎?」如同塔羅牌中的「寶劍3」,她的紅心被無情地連刺三把劍,簡直痛斃了!
他扯唇苦笑。
「被忘掉的自我總有一天會覺醒,醒來了,理智更清明,把一切看得更透徹,這才發現原來自己為了愛情,把真正的自己壓抑住了,迎合她、一次又一次地讓步,到最後快樂變得很少,只感到無比的疲憊。我想,若桐應該也早已察覺到了,只是我們倆誰也沒點破……後來,我接手一項鯨類的研究,若桐自願加入我的團隊,而『艾瑪斯』則贊助了龐大的資金,計劃將整個研究過程記錄下來,除了出版成書、譯成各國文字外,也會製作成節目,利用『艾瑪斯』在世界各地買下的電視頻道或其他影音媒體來播放。」
他又沈默了,似乎遇到難言之處,他都要沈吟一會兒。
余文麗沒催促他,因她也需要些時間來消化他所說的。
貼靠著他,手指和他的五指相互扳弄,有時他揉揉她圓潤的指甲,有時換她捏捏他粗獷的指關節,雖靜,卻不再如一開始那樣抑鬱窒悶。她等著他從自己的思緒中走出。
終於,男性略啞的嗓音幽沈盪開,徐緩道:「那項研究花了我將近兩年的時間,『艾瑪斯』最後以若桐的名字向全世界發表,研究團隊的名單上沒有我。」
「什、什麼?!」余文麗臉蛋一白,倏地抓緊他的手指。「她冒名?!她、她剽竊你的心血?!」
范馥峰倒十分平靜,淡淡牽唇。「這其中的牽扯很多,不若表面這麼簡單。若桐這麼做,背後應該跟『艾瑪斯』的決策高層多少有些關係。」
她沒他那麼沈得住氣,知道他被欺負,銀牙磨得好響。「王八蛋!告死他們!可惡!那些人怎麼這麼壞?一點榮譽感也沒有!什麼屁學會!」吼吼吼∼∼馬的三字經又千字文。
范馥峰又是苦笑。「告上法院,整個訴訟不知要拖多久,況且有『艾瑪斯』居中操控,我能不能舉出有力證據還是個問題。那時沒想太多,只是身心俱疲,很累很累,很想找一個安靜又偏遠的地方,誰也不見,自我封閉一段時候。後來,我在緬因森林的小木屋住了一年,那裡的夜空很美,每晚都可以看到滿天星斗。又後來,朋友有心牽線,我結束自閉生活,飛往歐洲,跟著朋友所帶領的一支團隊在阿爾卑斯山住了一陣子,直到去年才決定回台灣。」
「阿峰……」芳心又痛,這次滿滿的都是為他。
他聽出那聲輕喚所包含的感情,胸口溫熱,不禁湊近啄吻著她的頰。
「其實事情到最後,那項研究用不用我的名字發表,似乎不是什麼嚴重的事,我已經不放在心上,但若桐和我是絕對不可能再繼續下去了。大家好聚好散,不惡言相向,這樣也好。」
他明明傷得很重,還說這樣也好?余文麗軟軟歎息。
「既然都好聚好散了,那她……她為什麼還來找你?她想幹麼?」
他再次抿唇不語,眼神古古怪怪的。
「阿峰?」敢不給她說清楚!
他重重吐出胸中灼氣。「若桐她……邀我加入她目前的團隊。」
「什麼?!」那女人還真敢!
「你不可能會答應的!叫她早早死了這條心!」
「唔……我跟她說,會考慮看看。也許……會加入也說不定。」
「嗄?!」貓兒眼瞠得圓滾滾的,瞪著,余文麗真說不出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