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來呀幸福來 正文 第三章
    余文麗擇男友的條件說簡單不簡單、說難也不太難。

    外表不用太帥,忠厚老實即可;口袋裡不必太麥克麥克,有正當工作、養得起老婆小孩就行。

    當然啦,如果這男人恰好有不錯的經濟基礎,長得又端正、英挺、好脾氣,對小孩好、對老人好、對阿貓阿狗的動物們也好,最重要是對她要好,會乖乖聽她的話、任她擺佈,那麼,即便他不來追求她,她也得把握上天賜予的良機,勇敢倒追回去。

    她余文麗說做就做,鎖定目標不退縮,第一次追男仔,只許成功不許失敗。

    「猜猜今天帶什麼給你?」

    嬌嫩嗓音透著淘氣,動不動就引來一海票人側目的大美女,從彩虹亮片大包包中捧出一個印滿哆啦A夢卡通圖樣的大餐盒,發亮的水眸像極了少女漫畫中才有的亮晶晶星眼。

    被她扯來一同坐在長石椅上的范馥峰微乎其微地低歎了聲。

    他們所處的地方是熱鬧的台北木柵動物園。

    恰逢週末假期,遊園的人數比平日暴增一倍有餘,小朋友好多、爸爸媽媽也好多,情侶檔更是多更多。

    此時擺在園區紅磚步道上的街燈型立鐘,長短針一塊兒指在正午十二點的位置,樹蔭下、小亭子裡以及園方為體貼遊客所撐起的一整排海灘大陽傘底下,只要遮得了日頭的地方都坐滿了人,就地野餐起來。

    不過,范馥峰不能算是遊客,他在園區工作。

    回台灣後,他接受木柵動物園的邀聘,針對台灣本土特有動物做深入研究,園方挺禮遇他的,不僅提供私人研究室和資金,他底下還有一個八人小組,由他全權作主。

    這些年在國外奔波,為國際性的動物研究基金會做事,真是有些疲乏了,那些錯綜複雜的人事比任何一個研究課題都難。

    原先不想這麼快就接下這份工作,因為他還想再自我放逐久些,到處走走看看,用相機捕捉動植物簡單、直接卻美得動人的鏡頭,但身為園區推廣組組長的學弟羅健群極力遊說,所以最後他仍應承了下來。

    這份工作很單純,他做起來得心應手。

    平常時候,他就待在園區撥給他的研究室裡「閉關」,偶爾人手不足,他也會「下海」客串一下解說員,像今早,他才領著一群師資班的學生逛過幾個區域,下午三點還有一批育幼院的小朋友要來參觀。

    他很喜歡講解的工作,把動物的種種習性和特徵介紹給大小朋友,見他們聽得津津有味,又提問題、又作筆記的,他內心就有滿滿的成就感。

    再有,當他講到精彩的地方,大小朋友們時而訝異、時而恍然大悟的驚呼,總讓他嘴角不由得泛出笑紋。

    至於余文麗,也不能算是遊客。

    她是專程來送「愛心便當」的。

    男人兩道深墨般的濃眉莫可奈何地蹙了蹙,無力感正極速攀升中,只得重複一貫的老詞兒。「你不需要這樣,這太麻煩你了。」

    這話都不曉得對她說過幾回了,總之他說他的,她則一耳進、一耳出,隨便聽聽。

    那天,他接受健群學弟的提議,開車上金山泡溫泉、敘敘舊、喝喝下午茶,然後與她再次相遇。

    始料未及啊……

    她甜甜一笑,他的心臟便直逼八級地震。

    余文麗的熱情猶如一團烈火、如當夏燦爛盛綻的木棉,自由自在地依心而為,他自然是受寵若驚,理智地想擋開這一份教人驚艷的突兀,奈何擋不勝擋,他實在笨拙得可以。

    對你好,我也開心的。

    我沒別的意思,只是想問問你,要不要跟我交往、當我男朋友而已……

    男朋友嗎……注視著那張愛笑的瓜子臉,想著她這一陣子為他忙碌張羅、次次都讓他有新發現的「愛心便當」,他胸口略繃、喉頭略緊,思緒亂昏昏,彷彿迷失在夢中猶未醒矣。

    「不麻煩的。我喜歡做。」她毫不忸怩,坦率的神態嬌麗可人。

    「余小姐——」

    「文麗。」

    「余小姐,我——」

    「麗麗。」

    「余小姐,妳——」

    「好啦、好啦,還是你要喊我阿麗也OK啦!」她一再糾正他的稱呼。「雖然有點小『聳』,不過總是比『余小姐』三個字強多了。我們好歹也交往兩個月了,再客套下去不太像話吧?」

    范馥峰掀唇欲要反駁,余大美人偏不聽,逕自搶道:「唉唉,算了,我看你也猜不出來。」未經對方認可就被她擅自冠上「男朋友」頭銜的男人想像力稍嫌貧乏,這一點余文麗心裡雪亮得很,沒再多難為他,她自個兒乖乖揭了盅,打開餐盒蓋。

    「將將將將∼∼是我拿手的春香糯米卷和紅燒獅子頭啦!我前天晚上飛MightFlight,昨天中午前飛機就Landing了,所以時間比較充裕,可以到黃昏市場挑選食材。另外,我還煮了竹笙排骨湯裝在保溫壺裡。」

    邊說著,邊在他大腿上鋪好滾蕾絲邊兒的純白方巾,把精心製作的美食獻寶似地往方十甲上頭一擱,開心道:「趕快嘗嘗看!糯米卷裡特地包了香菇、栗子、雞肉和蝦米等等材料。紅燒獅子頭我是用小火慢慢煨出來的,有點焦焦的味道才夠香,這可是咱們『山櫻』獨創的口味,我學得十足十,不准給我說難吃,不然的話……哼哼哼!」

    被她後面的「狠話」逗得險些笑出來,范馥峰抿唇忍得辛苦。

    低下頭瞅著膝上的大餐盒,盒中,外皮炸成漂亮金黃色的糯米卷被整齊切開、排列著;兩顆掌心大的獅子頭浸潤著醬汁,散出微甜、微焦的香味。除此之外,還有汆燙過的綠花椰菜、玉米筍、切成花的胡蘿蔔和水芹作配菜,顏色鮮活,看起來超級有賣相。

    一時間,他心思起伏波蕩。

    說不感動是假的,他略豐的唇似有若無地勾出彎度。

    自她提議要和他交往後,到現今已將近兩個月。

    這段時間,她一飛回台北休假,人必定往他這兒跑,而且每次都會拎來她自製的飯菜和點心,把他餵得飽飽飽。

    明明知道一再放任她繼續下去實在很不好,早該果斷地制止這一切、拒絕她的好意,但瞧著她慇勤、熱情的開心模樣,嫩得幾能掐出水來的雙頰紅撲撲的,像日本春天完熟的水蜜桃,眼角、眉梢嬌麗盈盈,他偏偏就是沒辦法硬起心腸對她大聲SayNo!

    再者,他發覺到一件事——他的胃口八成被養刁了。

    她一隨飛行團隊出勤,他三餐自理,原本是再尋常不過的事。

    以往他常是隨便吃個自助餐、咖哩飯、鍋燒面什麼的,能飽就好,他一向安之若素,但近來竟覺得外頭的飯菜不是太油就是太鹹,還會在心裡偷偷嫌人家的魚煎得太焦、菜炒得太老、雞腿鹵得不夠透味,然後不自覺間想念起她為他做過的每一道佳餚。

    這樣算不算被制約了?

    他內心苦笑,卻淡淡道:「你做的飯菜和點心很好吃的。」

    拿人手短,吃人嘴軟,他若再稱呼她「余小姐」,似乎真的有些可笑。

    暗暗吸氣、吐氣,深長吐納,無形間,心中城池又被她攻掠一小角。

    「文、文麗……你的廚藝很好很好,是我遇過的女孩子裡最強的。」每回吃她帶來的東西,舌頭都快一起給吞下肚,他怎麼可能會說出「難吃」二字?

    「是嗎?」心花怒放呀!

    馥峰誠實地點頭。

    整整「教育」了兩個月,見他終於受教地改口,余文麗心飄飄然的,簡簡單單就被取悅了。

    她樂呵呵地將保溫壺裡的熱湯倒到免洗紙碗裡,跟著遞上乾淨的餐具。

    佳餚當前,他忙了一個早上,肚子早餓得咕咕叫,僅僅遲疑了千分之一秒,他終究抵抗不住地接過她手裡的筷子。

    「那你心裡有沒有感謝我?」貓兒大眼跳竄著迷人的光芒,似要迷惑誰。

    他先是一楞,剛毅臉龐有絲窘色,沈默三秒後才又頷首。

    「你煮了東西特地送來,我很過意不去,要付錢給你,你又不肯收……空服員的工作也挺累人的,既然飛回台灣,就應該趁休假時好好休息,而不是把時間浪費在這裡。」

    基本上這段「交往」,女方是一頭熱,男方則以不變應萬變,未來將會如何,還難說得很。

    關於她的家人、她的興趣和工作等等較私密的事,全是她纏著他說話時自個兒先披露出來的,范馥峰極少主動詢問,也不太談及自己。

    他曉得她家中有姊妹三人,她排行老二,大姊很早就立志要接下「山櫻溫泉小館」的家業,目前「山櫻」的大小事也都由她大姊擔當。

    當口譯秘書的小妹在去年年底出嫁,現在居住在日本東京都,繼續為上司老公賣命。

    至於她自己,在大學畢業那年,恰巧碰上隸屬義大利的「環球幸福航空」在台招考華籍空服員,她寄上履歷表和照片,一口氣通過初試、筆試、面試和體檢,這才從三千多名應徵者中脫穎而出,跟著再由菜鳥變老鳥,算算也飛了將近七個年頭。

    出社會快七年哪……因此,很輕易便能推算出她的年紀,二十八、九歲左右。初時,這一點讓他萬分錯愕。

    可能是每次見面,她不是穿可愛風的娃娃裝搭貼身五分或七分的牛仔褲,要不就是青春嬌艷的單件小洋裝,再不然就是小可愛加背心的多層次穿法。再有,他發覺她極喜愛無袖的衣服。

    露出兩隻秀氣嫩白的藕臂,大波浪的長鬈發任其輕披,明艷卻又純潔。有著率性而為的脾氣,卻配上一對難以捉摸的神秘貓眼。但不管如何,她那張臉蛋怎麼看都不像快要三十歲的模樣。

    他竟然沒大她多少歲,眼角卻都已出現淡紋了。

    這一方,余文麗香肩一聳。她今天仍是無袖露背的單件小洋裝,裸肩上兩條細肩帶隨著聳肩的動作差些滑落,她滿不在乎。

    「呵∼∼時間就該浪費在美好的事物上呀!再忙再累,也要跟你吃吃飯、喝杯咖啡。」像是有掏不完的法寶,從大包包裡又拿出一個裝著冰咖啡的大保溫瓶,得意地晃了晃。

    熟悉的熱辣在膚底漫開,范馥峰的心臟咚咚重響。

    自從認識她這一號人物以來,諸如頭暈、昏熱、耳鳴、喉澀、心悸等等的症狀,他早已習以為常。

    唉……情況很不妙,他越來越難把持了。單純想把她視作朋友,隔在安全範圍之外,她偏偏韌性得很,一次又一次地闖入他的禁區,一次再一次地拉近彼此的距離。對她的界定一旦模糊、軟化,他非跟著陷下去不可了。

    但,他不想。

    他不想的。在感情這條路上,他嘗的苦頭夠多了。

    愛情的甜蜜與美好到得最後,倘若無法昇華,往往變得酸腐、醜陋。一再地往漩渦裡跳,這又何必?他老了,玩不起愛情遊戲了。

    「別只顧著說話,你快吃!」她脆聲催促著。

    捺住內心那股說不出的沈鬱,他輕應了聲,正要動筷,疑惑登時湧現。

    「妳呢?不是也還沒用餐?」眼前只見一個好大的餐盒、一雙筷子,連盛湯的免洗紙碗也僅有一個。

    耶∼∼他有注意到她耶!都說了嘛,他這款懂得體貼別人、有愛心的標準好男人,就是值得有人對他好!

    「我等你挾菜餵我吃啊!」眼笑得彎彎的,余文麗心花朵朵開。

    看不出她是說真的、抑或故意逗人,范馥峰臉皮悶燒,語氣倒維持一貫的沈靜。「妳吃。」把餐盒連同墊底的方巾全部轉移陣地,放在她膝上,連尚未沾唇的筷子也遞回去。

    男子漢大丈夫,臉皮這麼薄啊?不怕不怕,她臉皮夠厚就成啦!

    「那你是要我餵你吃嘍?」他愈要劃清分界,她愈是不屈不撓,反正拐個彎兒來做,依然能達到目的。

    「不是,你吃就好,我去員工餐廳——唔唔唔……」

    哪容得他多說話,大美人皓腕一抬,腕上波西米亞風的珠珠手飾叮叮咚咚亂響一通,筷子已挾住一塊外皮酥香、內餡豐美的糯米卷送入他唇齒裡。

    「唔唔……妳……」他瞪大眼。

    「吃飯皇帝大,別說話。」

    事實上,他也沒辦法再抗議什麼。

    美味啊!真的好好吃……Q軟糯米中綜合著多種食材,層次分明,越嚼越香,飢餓感瞬間暴漲,因此,當第二塊、第三塊糯米卷接連湊近時,他就很沒原則地乖乖張嘴了。

    美食一旦入口,抗拒指數瞬間自動歸零。

    余文麗秀氣地挾起玉米筍吃著,又餵了他一大口紅燒獅子頭。

    「好吃嗎?」偷笑,問得很不經意。

    「嗯嗯。」他頭點得用力,嘴裡逕自嚼著,即便沒說明,表情已誠實道出一切。

    其實,放眼週遭,在涼蔭底下野餐的遊客,多得是勾肩搭背粘成連體嬰或深情相凝到地老天荒的小情侶,光舔一支甜筒,中間就得交換十幾個熱吻,如果真要比親熱、比肉麻,他們倆這種你一口、我一口的互動只能算小兒科,沒多大看頭,但就是有人要把焦點鎖定在他們倆身上。

    「麗麗!」

    伴隨著一道陰影籠罩過來,喚聲中明顯聽得出來者正隱忍著滿腔怒氣。

    兩人小世界突然被騷擾了,范馥峰回過神來,發現面前杵著一名西裝筆挺的高大男子。

    男人的穿著十分考究,合身剪裁的手工西裝、名牌皮鞋。瀟灑的日式挑染飄發下是一張足以當電影明星的俊美臉龐,挺直鼻樑上架著無框超薄眼鏡,乍看下有幾分裴勇俊的味道,如果他那雙漂亮眼睛不發火、好看的薄唇別抿得這麼緊的話,將會更完美。

    「我特地包下整間法國餐廳要請你吃飯,你不願意,還把我送的花直接退回,你知不知道,那束粉紫鬱金香是我讓人從荷蘭空運過來的?你、你你——」氣得胸膛劇烈起伏,火光亂竄的眼瞳盛氣凌人地掃向范馥峰,從頭到腳又由腳到頭迅速打量,不甘心到了極點地磨牙道:「就是他嗎?你嚷著要煮飯給他吃,所以沒空理我,就為了這個男的?!妳找上他?好、好、很好……你存心惹怒我是嗎?」

    「趙先生,你會不會想太多了?」余文麗忍住翻白眼的衝動。

    趙紫陽,「富林金控集團」的二公子,典型含金湯匙出生的富家少爺,長相無疑是上上之選,無奈個性讓人很不敢恭維。

    他追求文麗整整三個月,偏偏一點進展也沒有,這在他攻無不克、戰無不勝的獵艷史裡簡直是一大敗筆,這樣的恥辱他是絕對無法忍受的。

    「我哪裡比不上他?你一再拒絕我是為了吊我胃口,藉以抬高自己的身價嗎?告訴你,我就給你最後一次機會,別再跟我拿喬了!我已經沒有耐性再玩下去了,等著我青睞的美女多得是,你最好想清楚!」

    她是想清楚了,這自戀又自大的傢伙如果再不滾得遠遠的,她就要賞他一記無影腳!瞧瞧,她用心經營的午餐約會全給破壞殆盡,還想要她擺出好臉色啊?門兒都沒有!

    這一鬧,引來周圍遊客的注目,大夥兒當作看戲,越看越有趣,議論紛紛之聲不絕於耳。

    余文麗冷哼了聲,當他是瘋犬亂吠,懶得理會。

    停箸,她改而捧起那碗竹笙排骨湯,面對與自己並坐在一塊兒的范馥峰時,麗容上的冷霜瞬間消退得無影無蹤,軟軟的呢喃像極了努力在討主人歡心的小動物。「喝喝看,沒有加味精喔!」

    「麗麗!」

    趙二少惱羞成怒了,感覺自尊和驕傲被狠狠踐踏,氣得險些吐血。一個箭步上前,他猛地抓住文麗的臂膀。

    「哇啊——」討厭,湯灑出來了啦!吼∼∼殺無赦!

    下一秒,她還來不及「變身」成廟街十三妹,加注在她細瘦臂膀上的蠻力陡地鬆弛,因為坐在身旁的男人已旋風般地起身擋在她面前,古銅色的粗獷大掌猛地扣住趙二少的手腕,不知用了多少力道,總之是讓對方不得不鬆手。

    「她不想跟你走,別動手動腳的。」范馥峰細瞇雙眼,一向溫和內斂的目光此時非比尋常的凌厲,語氣雖淡,卻有股說不出的壓迫。

    「我、我……你、你你……」趙二少脹紅俊臉,被這個比自己還高過半個頭的魁梧男人一把箝制住,腕骨其實痛斃了,痛得都快飆出淚,但他死要面子,額頭雖滲出點點冷汗,卻硬是ㄍㄧㄥ住不喊疼。

    「你、你……你放手……」

    范馥峰眉峰微蹙,依言放開他,仍像座小山般保護性地擋在余文麗面前,那深沈目光盯得人頭皮發麻。

    就算心不甘、情不願地被逼退場,被寵壞的趙姓帥哥依舊得撂下幾句狠話——

    「麗麗,你不會知道你錯過了什麼!我原本打算找一個適合的對象定下來、結束單身生活的……我給過你機會了,是、是你自己錯、錯失了良機!」說到最後有些結巴,他吞吞口水,忿忿地瞪了范馥峰一眼,終於掉頭走人。

    走得好、走得妙、走得呱呱叫!

    余文麗衝著趙二少離去的背影吐舌、歪嘴、皺鼻地扮鬼臉。

    「有沒有燙著?」

    「啊?!」鬼臉在千鈞一髮間趕緊回復至美美的模樣。

    「我看看。」

    范馥峰驀地轉過身來蹲在她面前,旁人議論的聲音仍在,他卻不在意,只垂目仔細察看她小手的狀況,神情認真且嚴肅。他嘴角抿得很緊,剛毅的下巴線條繃起,似乎真動怒了。

    「我沒事,那碗湯倒出來好幾分鐘了,已經沒那麼燙,我的手好好的,只是油油的,還有……唔……人家漂亮又夢幻的縐紗蓬蓬裙弄髒了啦!」說著說著,竟忍不住對他撒起嬌。

    不知怎麼一回事,纖指只是被他握在粗糙大手裡,她的心就跳得飛快。

    又不是沒被其他男人握過小手,但這一次特別不同,特別、特別的不同啊!他的掌溫熱得像團烈焰,毛細孔透出的熱氣烘得她酥酥軟軟的,唉∼∼她得咬牙才能勉強忍住幾要滾出香唇的歎息……

    「……我想去洗洗手。」軟聲嚅著,心裡因他自然而然的呵護感到萬分雀躍。

    深深看了她柔潤的臉容一眼後,范馥峰動作俐落地收拾起一旁的餐盒和餐具。

    「還剩很多,你不吃了嗎?」余文麗訥訥問道。

    將東西迅速裝好,他拎起她的彩虹亮片大包包,也不在乎她的手還沾著湯汁,另一隻大掌握住她的柔荑,一把將她牽起。

    「阿峰?」要帶她去哪裡呀?

    「回我的研究室再吃,那裡有冷氣,也有私人的衛浴設備。」略頓了頓,多加一句。「也有洗手乳。」

    「喔……」她傻傻地被帶走。

    瞅著男人寬厚的肩背,她心裡甜滋滋的,笑得真像只偷吃了滿缸蜜的貓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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