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春寒料峭的月份,冷葉身上的衣服又被水潑了個透濕,冷冰冰地黏在身上。柴房根本就不擋風,寒風從四面八方的縫隙裡鑽進來,吹在濕漉漉的衣服上,凍得她瑟瑟發抖。
強撐著疼痛的軀體,抱了些干稻草蓋在身上取暖,可仍舊是無濟於事。
空著肚子,又受到了嚴酷的鞭打,冷葉倒在草堆裡瑟縮著,顫抖著,身上一陣陣發寒,體溫卻漸漸升高。反覆折騰了許久,她終於昏迷了過去。
天空中湧動著層層濃雲,漸漸把星月的光輝全都遮住了,侯府中分外漆黑。府中安靜極了,連守夜的狗兒都不曾發出聲音。
一條纖細的身影,慌亂地四顧著,悄沒聲地穿過層層屋宇,繞到柴房門前。仔細看看四周無人,才壯著膽子輕輕推動柴房的門,門上了鎖,只能推開一條縫隙。
「葉兒,葉兒你醒醒!」
一個壓抑的女聲,低低喚著昏迷中的人。見她久久沒有回應,又是擔心她的傷勢,又不敢大聲叫嚷,不由得傷心飲泣了起來。
那些響動像一雙有力的手,將冷葉從瀕死的狀態中拉了回來。她慢慢睜開眼睛,努力轉過頭向著聲音的來源處張望著。
柴房門外的女子看到冷葉動彈了一下,心中大喜,帶著哭腔的聲音呼喚著,「葉兒,你還好嗎?我給你帶吃的來了,你快過來,我怕時間長了被人發現。」
來人不會對她有惡意,冷葉迅速得出了判斷。她虛弱地撐起來,慢慢走向門口。
門外的女子燃了一隻細小的白燭,被風吹得悠悠晃晃,好像隨時要熄滅一樣。就著這樣的微光,冷葉能看到門外是一個丫環打扮的女孩子,圓臉薄唇,大約十八九的模樣。她滿臉的關心和驚惶,面上有斑斑淚跡,像是哭泣了很久。
「你是誰?」
冷葉脫口而出。
那丫環打扮的女孩聞言大驚失色,手抖得幾乎拿不穩手裡的蠟燭。
「葉兒,你不要嚇我,我是小念啊!」
我怎麼知道你是大念小念的,冷葉在心中暗道。
看著她一臉茫然,小念急了,「葉兒,你是不是被他們打得昏了頭啦?」
這麼好的理由?不用太對不起小念了吧,冷葉當下點頭承認,「剛才被打得暈了好幾次,我現在糊里糊塗的,什麼都不知道了。」
見小念的腳邊放著一個瓦罐,想來是她帶來的吃食了。現在冷葉最需要的就是食物,吃飽了才能有力氣應付接下來的事情,從一個時空到另一個時空,饒是冷葉能力定力都過人,也實在是有點轉不過彎來。
「快給我點吃的。」冷葉見小念哭哭啼啼的就是不動手,急忙催促她。
「哦,我都哭傻了。」小念麻利地舀了瓦罐裡的東西盛在一個小碗裡,食物的甜香瀰漫開來,那溫暖的白氣在寒夜裡繚繞而上,就像給了她無數的希望。
接過從門縫中遞進那個小碗,用雙手捧著,先感受到一陣溫暖。喝下一口,雖然只是白粥,卻已足夠給一個瀕死的人帶來生機,何況裡面還加了點糖,甜甜的頗為受用。
「侯爺有吩咐,不准任何人給你吃的。我不敢做別的,求了廚房裡給我一點粥,,」小念囁嚅著,還有點過意不去。
迅速喝完一碗,將空碗遞給小念,示意還要,口中謝道:「已經很好了,謝謝你,小念。」
喝完第二碗後,冷葉覺得自己又復活了,不由舒了舒僵硬的身體,手腳也回暖了不少。雖然那個什麼侯爺說要三天不給她飯,但是,有了這點東西墊底,她不怕熬不過去。
小念剛把第三碗粥遞向冷葉,耳邊卻響起了一個陰冷的聲音:「膽子不小,侯爺吩咐了不給吃飯的人,你也敢來送吃的。」
「啊」的驚叫一聲,一碗甜粥全部打翻在地,碗也碎成了瓷片。
冷葉看著那個修長的黑影,嘀咕了一句:「可惜,一碗挺好的粥浪費了。」
小念卻是嚇得站也站不穩了,撲通一聲跪倒在塵埃,磕頭無數,連聲求懇:「侯爺饒命!」
東方傲一張臉像寒冰一樣散發著無形的冷氣,「什麼時候開始,連丫頭都敢違背我的命令了?如果今天不能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那麼我不保證你能看到明天的日出。」
藉著晃悠的微弱燭光,冷葉能看到那冷酷的眼神,他看著小念的目光似乎根本就沒把她當作是一個人。
不管怎樣,小念總是為了她才犯下違抗主子的大罪,難道要看著她被處死嗎?
「你真是草菅人命,丫頭也是人!你不用為難她,要打就乾脆點打死我!」
再次詫異了,不怕死,講義氣,居然還叫囂著做人的權利,在他府中,丫頭甚至那些妾侍,不都已習慣了他的隨意處置嗎。
「這個丫頭,不惜違抗我的命令,偷偷來給一個有罪之人送飯,這還不夠該死嗎?」
「有罪?誰能證明我有罪?」冷葉直視著沒人性的男人,冷冷地問他。
莫名其妙穿越到這個沒人性的地方來,什麼都沒搞清呢,就一再被人定罪。雖然不知道這個身體的原主到底是個什麼人,卻本能地辯白起來。
東方傲看著柴房裡那個怯弱的身影,再次懷疑這個人只是套著葉兒外表的另一個人。以前總是低眉順眼,連說話都是細聲細氣的,被其他女人欺負了也只會哭。今天回來卻發現她膽子大了,一字一句都敢和他對話,脖子還揚得高高的,一副很有氣勢的模樣。
再看小念,癱倒在地上瑟縮著不敢說話,連求饒的語聲都已不敢出口。她是端方的陪嫁丫頭,冷葉害得端方小產,她不是該恨之入骨才對嗎,怎麼倒來給她送飯。難道,他們之間竟有什麼勾結不成?
修長的眉毛一挑,「小念,你來給她送飯,不怕端方知道了處置你嗎?我看,端方被人下藥之事,只怕也有你的參與吧?」
「冤枉啊侯爺,小念從小賣入兵部侍郎府中,一直忠心伺候著大小姐,怎麼會去害她?侯爺明鑒,就連葉兒也是一心一意對待大小姐的,並沒有給小姐下藥。」
聲音依然顫抖著,話語卻是擲地有聲,不僅為自己求饒,更是為葉兒撇清。
「你憑什麼替她鳴冤?」
東方傲的聲線裡滿是嗜血的味道。
小念搗蒜般叩頭不已,口中卻很堅持,「葉兒絕不會害我們大小姐,奴婢可以以性命擔保。」
看著這個為她而拚命求懇的丫頭,冷葉不禁動容。自己全然不知過去她們之間的交情,可就眼前的情形,也足夠感受到朋友的溫暖了。
東方傲也是訝然,端方身邊最可信任的丫鬟口口聲聲為葉兒辯護,而端怡卻一口咬定是葉兒害了端方,差點把她打死。事情真是越來越蹊蹺了,難道說,害端方的竟會另有其人麼?
看看鞭痕纍纍的冷葉,再看看淚流滿面求情的小念,東方傲的心裡忽然泛起一種從所未有的柔軟。他有點討厭自己會滋生出這樣的情緒,可畢竟無法再直接治她們兩人的罪。
「來人!」一聲吩咐,暗處走出幾名僕役,「把她們帶到葉兒原先的屋子裡去,我有話要問。」
他賭氣般地大步走開,很是不滿剛才心裡的那點柔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