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峰和段譽剛逃得幾步,忽見城南火光沖天而起,在偌大個沒有月亮星星的晚上出奇的耀眼。無數的百姓拖兒帶女,挾在混亂的兵馬中往四處湧去。熙熙攘攘的都在說南朝少林寺的和尚們連同無數的好漢,攻破了南門。
蕭峰正自驚奇中,忽又聽見有人說:「南院大王蕭峰作亂,降了宋朝,已將大遼的皇帝殺了!」更有幾名契丹人咬牙切齒的大罵蕭峰叛國投敵,是個大大的壞人。
在古代,說一個人是個壞人,這話若是出自百姓之口,那更是真真切切的令人蕭峰傷心。段譽見蕭峰騎在馬上,一臉的黯然神傷,拍馬又折了回來:「大哥,我們快走吧!」
阿紫聽了這些話,登時氣憤不已,舉著鞭子就要衝過來打人,卻被蕭峰伸鞭攔住,低聲道:「阿紫,由得他們說去吧。」歎了口氣,轉頭問那八袋弟子:「少林寺的眾高僧到了南門麼?」
那八袋弟子回道:「幫主,少林寺眾高僧決定與我們共進退,好洗脫當年冤枉幫主的罪名。」低了下頭,又道:「好教幫主得知,游坦之得了阿紫姑娘的命令,潛到我大宋報告了本幫吳長老,說幫主為了大宋江山與千萬百姓安居樂業,力諫遼帝侵宋,以致被遼帝所囚。吳長老初時還不信,後來潛進遼教,多方打聽,這才知道幫主的為人確是為百姓所稱道。吳長老當下就起出本幫青竹令,將幫主的大仁大義遍告中原各路英雄。由少林高僧帶頭。大夥兒一起援救幫主來了。」說到感動之處,忍不住伸袖抹了把眼淚。
蕭峰心中一動,扭頭朝阿紫望去。阿紫嫣然一笑:「姐夫,我叫游坦之南下,說是去採荔枝。其實這都是騙你地。」說著吐了下舌頭。蕭峰在若隱若現的火光之中,見阿紫滿面灰塵煙熏之色,但卻覺得天下之大,與阿紫相識時間之長,唯此刻的她才是最美的。
不過轉念間又想到自己在聚賢莊上與天下群雄為敵,不知道有多少英雄好漢命喪已手。今日中原群雄卻來相救自己,心裡既是難過,又是感激,忍不住長嘯一聲,聲震四里。
城中忽然亮起一大片火光。無數的遼兵混在百姓之中朝城門處湧了過來,刀光劍影中,夾雜著遼兵地呼喝之聲:「大王有令!擒住反賊蕭峰者,賞萬戶侯!」
蕭峰本想返身去衝殺一陣,可是卻被段譽攔腰牢牢抱住:「大哥,我們快些逃離這裡,丐幫和少林寺的高僧。還有中原的英雄豪傑們都在向這邊靠攏,一會打起來的話,我們就走不掉了!」
蕭峰一邊掙脫著段譽的手,一邊沉聲道:「若是這樣,蕭峰更不能撇下武林同道獨自偷生!大家是為救我而來。倘若我獨自逃得性命,活著卻又有什麼意思?」
阿紫默默的遞上一塊白巾:「你繫在脖子上,大伙就認的出你啦」蕭峰一愣,待見到城門口幾名遼兵打扮的人在互毆的時候。恍然大悟道:「大夥兒都在脖子上繫上白巾啦?」
段譽嘿然笑道:「這也是朱先生的主意,我們就給他們來個以假亂真,讓他們契丹人自相殘殺去!」
蕭峰騎在馬上,轉身又向著城門處奔去。無數地遼兵互相打在一起,在忽閃的火光中一時分不大清楚。蕭峰眼見數個遼人被砍的血肉橫飛,屍橫遍地。手拿著白巾。心裡卻忍不住的發顫。似乎有個聲音在心底狂喊:「我是契丹人,不是漢人!不是漢人!不是漢人……」那塊白巾說什麼也系不到頸中。
城門軋軋作響。無數的丐幫弟子手拿棍棒如潮水般衝出城門,見遼兵就殺。有眼尖的見到蕭峰,馬上歡聲雷動:「喬幫主!喬幫主!」在城中火光映襯下,每個漢子的臉上都露出血性地紅潤風采。
人群向兩邊分開,一名老丐高舉著雙手,頂著丐幫幫主的信物打狗棒騰騰走了過來,正是吳長老。他走到蕭峰面前,跪在地上,朗聲道:「吳長風受眾兄弟之托,將本幫打狗棒歸還幫主!我們實在糊塗該死……「
蕭峰精神一振,將手裡的白巾往脖子上一系,翻身下馬將吳長老扶起,心酸無比:「吳長老,在下確是契丹人。多蒙各位重義,在下感激不盡。這幫主之位,卻是萬萬不能再當的了。」說著將吳長老扶到一旁,看著那一張張閃爍在火光中的面孔,忍不住胸臆之中有一股豪邁之氣充塞著不放不痛快,下一刻,蕭峰一張嘴,長嘯猛地如雷般迸發了出來,悲涼肅穆之意瞬間傳遍了大半個京都。
吳長老見蕭峰執意不肯接受自己手中地打狗棒,一時之間臉上全是茫然之然:「為什麼?為什麼幫主你還說自己是契丹人?為什麼你還是不肯接受這幫主之位?」登時滿腹的委屈不知從何說起,只餘滿頭白髮蒼蒼的隨著夜風輕擺。
不過,蕭峰沒理他。
段譽在一旁著急的跺著腳轉著圈,時不時地踮起腳尖來沖城裡看看。丐幫的弟兄們的後陣微有些亂,看起來仍在跟遼兵交著戰。段譽低聲對蕭峰道:「大哥,我們快走,遼兵勢大,一但結成了陣勢,我們恐怕誰都走不脫!」
蕭峰見眾丐幫弟子還處於迷茫之中,知道是自己沒有立刻接受幫主之位所致,便對仍然呆立在一旁的吳長老道:「吳長老,幫主之事我們慢慢再議不遲,你快傳令,命眾兄弟向西退走!」
吳長老聽得那久違的號令,精神不由的一振,應道:「是!」傳下號令,丐幫幫眾一齊向西疾退。
不一會,虛竹帶著縹緲峰靈鷲宮八部以及三十六洞洞主、七十二島島主一齊殺到。
又奔出數里,傅思歸、朱丹臣等人也帶著部下趕到。只有中原群雄和少林寺地高僧一直沒有露面。
遼都城中仍然火光暄嘶聲不斷,我和阿朱一齊站在山坡之下眺望,心裡都隱隱覺地有些不妙。
蕭峰沉著一張臉走到阿朱面前,一句話也不說。一手扶著馬,回身向城中望去。
「蕭大哥,你累不累?我想少林寺的高僧和中原群雄應該很快就能趕過來了。」阿朱從我手上接過水袋,遞了過去。
「報!」一名大理地探子跟朱丹臣耳語了一番,朱丹臣又轉告給段譽。見大夥兒都望著他,段譽臉色不佳的說:「少林派和中原豪傑在城中被截住了,咱們恐怕得稍待片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