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王宏升副連長一下被團長罵的不知道該說啥了。
「報告團長。」曲明俊正好在旁邊,說:「王副連長是剛才在停車那個站台的時候才上的車。」
「嗯?」團長一下子不知道什麼意思。
「剛才王副連長在另一輛對過的列車上下來的,然後才上了咱們這輛車。聽小毛說,王副連長是回家休婚假,看來是剛回來。」曲明俊推斷了一下,然後解釋道。
「小王你到底怎麼回事?」團長覺得自己估計是誤解了,趕緊問副連長。
「宏升?你怎麼回來了?怎麼上的這輛車?」這時正好趕上連長他們開完會回到車廂,一下子就看到了穿著皺巴巴西裝的王副連長,在一車廂穿迷彩服的軍人們的映襯下,他想不顯眼都難。
「嗨,我這不是正好趕上結婚那天才知道咱們團要出發抗洪搶險麼,當時就想走,可是中午還有婚宴,只好等婚宴完了我就趕緊奔了火車站,搭了個過路車就往回跑,死趕慢趕就怕趕不上。不過咱有福的不用忙,嘿嘿,這不就在剛才那個小站就正好撞上咱們的列車了,幸好看到小毛了。我就趕緊過來了。」王副連長朝著曲明俊笑了一下,解釋道。
「你,你這不就是把新娘子自己給扔到了家裡,讓她獨守洞房啊。」連長有點兒想笑,但更多的是感動。本來連裡面抗洪搶險收攏人員,知道副連長家裡離得遠,就沒準備他能趕回來,按團裡面規定發了電報後,就把名單上報團裡註明他留守了,誰想人家自己半路上居然迎面撞上自家的軍列呢。
「報告團長連長,副連長還是從剛才那個火車的窗戶用翻越高牆的戰術動作跳出來的呢,嘿嘿。」小毛見氣氛很好,大著膽子插了一句嘴。
「嗯。小王不錯,像是我的兵。不過下次不許跳火車窗戶了,人列車長該有意見了。」團長也笑了,「去找身迷彩服,別整這個破西服,還蘋果的呢,我看是冒牌的吧?」
「哈哈哈……」車廂裡面笑成一片。
「嘿嘿,團長抽煙。」王副連長從包裡面拿出包「紅雙喜」香煙,開始敬煙。
「嗯,這個我得抽,這可是喜煙啊。」團長笑著示意大家都拿上。
曲明俊笑著推辭了副連長敬過來的香煙,在心裡面卻很是敬佩這個副連長,人一聽說部隊有任務,扔下婚禮和新娘子就往回趕,明明知道任務很危險,明明他可以不用去的,可是人家還是日夜兼程往回趕,生怕趕不上,人家這是什麼覺悟?對照自己起初想返院的念頭,真是讓人慚愧啊。
……
又經過了大半天的跋涉,列車終於停到了目的地,a團的幹部戰士們在司令部的指揮下,迅速有效地分乘各種調集來的車輛,急速向著長江大堤而去。
曲明俊就站在一輛卡車的車廂內,旁邊的戰士們有的坐著,有的站著,腳下放著的是鐵掀、鎬、麻袋等抗洪物質,很快,他們就看到了一道長堤出現在眼前,向東向西延伸而去,彷彿沒有盡頭一般。
曲明俊抹了一把迎風吹來的雨滴,這該死的老天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這雨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下的讓人心煩。
這時,在大堤上突然傳來了一陣歡呼聲,引的戰士們紛紛站起身來向大堤看去,只看大堤上很多老百姓衝著他們的車隊歡呼雀躍。
曲明俊仔細聽了一下,聽出來了,老百姓們喊的是:「解放軍來啦,我們有救啦。」
車隊急剎在大堤前,戰士們紛紛躍下車廂列隊,這時a團團長帶著幾個人衝著走過來的幾個地方領導模樣的人迎了上去。
「感謝軍隊,感謝軍隊。」地方領導謝不絕口。
「不用謝,軍民一家嘛。」a團團長性子急,張嘴就打斷了寒暄,「趕緊說說,怎麼個情況?」
「好。據上級下發的通報,明天將有一次更大的洪峰通過我們這段大堤,偏偏這段大堤年久失修,又抗過了幾次小一些的洪峰,導致大堤出現了多處險情。如果明天抗不過新的洪峰的話,大堤內的化工廠、冶煉廠等數十家企業和十幾萬的百姓都將受到洪水的威脅。現在我希望我們部隊能夠在明天上午八點之前,壘築一段子堤,加固加高這段大堤。具體的標準我們工程師會具體說的。現在我們上堤看一看。」地方領導說完了領著a團團長就上了大堤。
等團長下達命令後,曲明俊他們分出一部分人取土,一部分人在大堤上壘子堤,其他人負責運送沙土包。
這時一直在大堤上忙碌的老百姓和民兵們都撤了下來,據說他們已經連續奮戰十幾個小時了,才堪堪維護住大堤的安全。
「來,裝土!」曲明俊雙手撐開一個麻袋片。
「壓實壓實!」連長在一側大聲招呼著取土的戰士們。
曲明俊在旁邊兩個戰士的幫忙下,把重達百斤的麻袋抗到了肩上,頓時壓的膝蓋一彎,好傢伙,真沉啊。
這時裝好了麻袋的戰士們都已經出發了,曲明俊也背著沙土包向著大堤走去。
一上大堤,曲明俊就被看到的景況嚇了一跳,河水幾乎就在腳下幾米的地方,發黃的河水卷雜著樹枝和垃圾浩浩蕩蕩向東而去。反觀堤內,地面與大堤頂部比起水面與大堤頂部的距離要高的多了。這就是炎黃子孫的母親河麼?現在它卻變成了壓在人民頭頂上的一把利劍。
曲明俊以前只在書上聽說過懸河,這次是真的開眼了,如果萬一真的決堤,那河水就真的是一瀉汪洋,再也無法收拾了。
馮紹軍和郭向陽一個人留在大堤上負責壘築子堤,一個則是跟著團裡面成立的排險隊去檢查大堤是否有管湧、滲漏、漫堤等險情並加以排除。
曲明俊則是一趟趟背著沉重的沙土包往返於取土點和大堤之間。
天氣於不知不覺間放晴了,火辣辣的太陽曬在身上,讓濕透了上衣的戰士們很是不舒服,很多戰士就乾脆甩掉了帽子和迷彩服的上衣,光著膀子幹了起來。
曲明俊倒是還留了一個迷彩背心在身上,真他媽的累啊,一趟一趟機械性的搬運麻袋,很快肩膀和背上就從疼到麻木,最後就乾脆沒了知覺,腰就像是要快斷了一般,幾乎都直不起來了,腿也如同灌滿了鉛,早就小跑不起來了,只能一步一步向前挪。
大堤上的團長很快就發現了戰士們的體力開始下降了,他合計了一下,大約有1500米的大堤需要壘築子堤,取土的地方離大堤並不太遠,於是乾脆指揮部隊成了兩條運輸線,一個接一個將沙土包傳送到大堤上,再由大堤上的戰士們壘築子堤,這樣可以節省一些人員出來,以便輪休。
曲明俊都說不上自己是第幾次下來暫時休息了,自己的全身都已經胡滿了泥巴,整個人看上去就跟剛剛從土裡面長出來的一樣,除了眼是黑的,咧開嘴還能看到牙是白的,全身上下就沒別的顏色了。
真累啊,可是不能歇啊,只要這1500米長的子堤沒在明天八點前築好,遭殃的可就是身後那十幾萬的老百姓啊。
夜色漸漸深了,地方防洪指揮辦已經調撥過來很多大功率的燈泡,將大堤上下照的亮亮堂堂,戰士們只有在輪休的時候才趕緊喝上一口水,啃上兩口麵包,其他時間,根本什麼都顧不上了。
臨晨四點,長1500米高1米的子堤終於全部築好了,戰士們的精氣神彷彿一下子就沒抽沒了一般,軟癱到了地上。他們已經整整干了將近二十個小時了,終於提前了四個小時完成了任務。
曲明俊斜靠在大堤上,看著拿著水和老百姓連夜做好的盒飯向自己走過來的郭向陽,張開嘴想笑一下,卻支撐不住身子的疲累和睏意,就這麼斜靠著大堤沉沉睡去了。他的身邊,許許多多的戰士,以各種各樣的姿態,就這麼在大堤上下睡著了,睡得非常安詳。
第二天七點,僅僅睡了三個小時後,所有的戰士們都被一個個叫醒了。看著郭向陽通紅的雙眼,曲明俊就知道,自己這老班長是一夜沒睡。
果然,短暫的聊了一下後曲明俊瞭解到,郭向陽參加了團裡面的巡查隊,負責來回巡查大堤,警惕大堤可能再次出現的險情,他們整整巡查了一夜,卻沒有一個人忍心去叫醒自己的戰友來替換自己,儘管輪換已經是團裡面下達的命令。
出於安全考慮,a團在壘築好這段大堤後,並沒有撤離現場,而是要等到上午八點洪峰通過後再走,以策安全。
八時正,施虐的洪峰咆哮著從上游滾滾而下,掀起的浪頭拍擊著戰士們築好的子堤,聲音震耳欲聾,腳下微微顫抖,看到洪水的威力如此恐怖,戰士們的臉色都有些發白了。幸好,他們提前築好了子堤,排除了所有的險情。
八時三十分,經領導電話確認,洪峰已離此地而去,戰士們二十個小時的辛苦沒有白費,綿延的子堤經受住了考驗,大堤確保安全,頓時大堤頂上響起了一片歡呼聲,戰士們揚起的手臂就如同一片密林一般,那麼高大,那麼堅實。
「報告團長!」一個參謀拿著一份紙張飛速向著大堤上跑去。
一群群戰士們停止了歡呼,靜靜地看過去。還在大堤頂上接受著地方領導千恩萬謝的團長,急忙幾個大步走了出來,大聲問:「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