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未凌眼眶含淚:「二哥!縱然咱們兄弟們都成為了巔峰聖人又或者什麼更高的存在,但……你仍舊就是我們所有人的二哥!永遠都是!誰敢不敬,大家一起削他!」
舞絕城冷冷道:「原來我在你們心裡還算有點地位,那麼,大哥呢?你們又當他是什麼?!」
三人同時陷入沉默之中,半晌無語。
大哥是誰?
九劫劍主!
前代的九劫劍主!
他們那個時代的九劫劍主!
舞絕城緩緩站了起來,淡淡道:「腳踏蒼穹之上,劍指白雲之東!有誰還記得,雲東這個名字?有沒有?!」
三人仍舊如同泥雕木塑一般,一言不發。但呼吸卻在瞬間都沉重急促了起來。
「看來你們都不記得了?真好啊!」舞絕城嘲諷的笑了起來:「或者你們就只記得,最後被老大出賣的哪一刻吧?!『補天』?!卻再不記得從微末之時一路而來的老大扶持?」
「二哥,你不要說了!」君未凌猛地伸出一隻手。
「二哥!你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意思?」君未凌痛苦的說道:「腳踏蒼穹之上,劍指白雲之東!我們都記得,我們怎麼可能會有須臾忘卻!但,當年我們被出賣之際……那份撕心裂肺的痛苦……」
「哈哈哈……」舞絕城仰天長嘯:「你們痛苦?你們痛苦?哈哈哈,你們痛苦?你們居然說什麼你們痛苦?!哈哈哈哈……」
「你們痛苦嗎?你們真的痛苦嗎?!你們所承受的痛苦。所有的痛苦,都不過是幻影,你們自以為是的幻影!你們那點微不足道的痛苦。可比得上老大所承受痛苦的萬一嗎?」舞絕城淚水縱橫,手指顫抖:「你們就是一幫沒有半點良心的東西……沒有良心!沒有良心!」
「你們沒有良心,半點都沒有!!!」舞絕城一聲大吼。
突然慘笑:「也是啊,你們現在都已經是聖人修為了……真牛逼啦!哪裡還需要記得什麼九劫劍主!哪裡還記得什麼情義……哈哈哈……」
君未凌三人同時滿臉漲紅,憤然起身:「你胡說!你胡說八道,二哥,我們敬你是二哥。但你無論如何也不能這樣的顛倒黑白,咱們兄弟們這數萬年裡,哪一個不是痛苦不堪。往事雖然不堪回首,但哪一個午夜夢迴的時候,不曾哭泣?這些,你都知道麼?你憑什麼這麼指責我們?!」
「這漫長的數萬年時間裡。大家甚至不敢再結交新的朋友!」
「這種痛苦。你懂嗎?你明白嗎?你知道嗎?」君未凌大吼:「回答我,你懂嗎?你真的懂嗎?」
「我懂!我怎麼不懂?!你們承受過的,難道我沒有承受過麼?」舞絕城一聲大吼!
君未凌三人同時目光灼灼。
是啊,自己等人經歷的苦痛二哥怎麼可能沒有經歷過,甚至於,自己等人還有眾多兄弟在旁,而二哥,他卻只有孤身一人。獨自留在九重天,那個不堪回首的故鄉之地!
自己等三人剛才幹了什麼。居然吼了久別重逢的二哥,真真的該死!
舞絕城黯然坐下,低沉道:「三位聖人,不要用那種很明白我感受的眼神看著我,我不需要你們同情,你們不配,你們沒這資格!我舞絕城,一個新晉飛昇至九重天闋的小小螻蟻,今日就在這裡要給你們講一個故事……呵呵呵……若是三位聖人還有心情聽一聽,那就聽一聽,若是不想聽,我舞絕城就當從來沒來過。」
舞絕城此刻的聲音蒼涼到了極點,顯然心已傷,人已傷,情已殤。
「二哥!」西門萬里悲呼一聲:「二哥!不管你說什麼,咱們都聽!」
「是,二哥!我們都在聽呢!」三個人同時熱淚盈眶:「只是請求二哥,說話中不要再提『聖人』兩個字!我們幾個始終是原來的我們,二哥的兄弟!」
舞絕城稍微覺得安慰了一些,緩慢道:「好!我就不再提聖人什麼,我跟你們說……呵呵呵……」
「當年意外,我借助祖先萌蔭,僥倖逃出來,唯一的念想,就是報仇,找那個人報仇……」舞絕城臉色悵惘:「……我打算,殺掉所有的九劫劍主,為兄弟們報仇……」
三個人聽到這裡,都攥緊了拳頭,二哥想做的,未嘗不是這些兄弟心中想做,卻又做不到的事情。
「……一直到,我遇到了法尊,才知道……,法尊原來就是在我們之後的另一代九劫眾人、九劫智囊……第五惆悵!他也是如我一般的另一個倖存者!」舞絕城緩緩道:「……於是,我就開始了……」
「到後來,我終於正面相對上一位九劫劍主,是他,為我解開了心中所有怨恨與謎團!」
舞絕城狠狠地咬住了自己嘴唇,痛苦的說道:「……原來我們都錯了,錯的離譜,錯得無可救藥……」
「當年的事情……」舞絕城一邊訴說,一邊流淚。
「我們的老大……就是這樣的……沒有了……」
舞絕城眼中淚水盈盈,喃喃道:「腳踏蒼穹上,劍指白雲東,誰敢傷害我的兄弟?」
傾聽者這一切的君未凌三人呆若木雞。
一直到聽到那一句:「……以身通開輪迴通道,打開域外之門,骨為壁,肉鋪路,血化風引,魂做青霄;送我兄弟,域外戰天魔;育我兄弟,重塑肉身,成不死之金身;成全我兄弟,-叱吒域外,成不朽功業;讓我兄弟,享天地同壽榮華,受至高無上榮耀!」
三人突然同時的呆住了!
下一刻,三人同時站了起來!
君未凌怒吼一聲道:「二哥,你說的,可是真的?你沒騙咱們?」
說話的聲音初時極大,然而到了最後已經開始了顫抖。
這麼大的事情,舞絕城不會拿來開玩笑,君末凌雖然明知如此,仍忍不住要發問,發問之餘,不待舞絕城回答,心底已經有了答案……
舞絕城黯然閉上了眼睛,沉沉道:「我騙你們?……有需要嗎?這個還用騙麼?」
瞬時,三人呆若木雞,彷如木雕泥塑一般!
「如果不是事實如是,不容抹殺,我也不想相信的,我的心在印證這件事之前,又與你們何異呢……」舞絕城痛苦的說道:「可惜,這就是事實!這就是現實!而我,有責任將這個事實,告訴你們!我們大家的錯誤認知已經持續了太久太久,我們對不起老大的,太多太多……」
三人呆呆的站著,良久良久,沒人有絲毫動靜。
唯有那一張張臉,都變得煞白煞白的……
不動如山的雄壯身軀此際也輕微的顫抖起來。
「其實又何止是咱們老大,事實上,在咱們之前的歷代九劫劍主,莫不如是;若是九劫劍主當真出賣了一干兄弟,只為成全他自己,他們,按照當時的修為,活個幾萬年決計不是什麼難事,但,我們為何一個也沒有看到呢?」
「一個兩個還可以說是出了意外,相信你們也知道,這將近十萬年的歲月中,歷代九劫劍主莫不如是,其實事情的真意早就擺在我們眼前了,可是,無論是你們,還是我,始終視而不見,從無覺察!」
「就只是因為,每個人都把自己看得太重,當遭遇背叛傷害的時候,第一時間便去怨懟,去憤怒,卻從來不會想一想原因。一個人憤怒還好些,但所有人一起對一件事情憤怒,那就成了事實……越來越深,越來越恨……」
舞絕城嘶聲道:「但,平心靜氣的想一想,你自己就那麼重要麼?你就這麼在乎你自己麼?那麼,我們的老大又如何?」
「真正要感到悲哀的,從來都不該是我們,而是歷代的九劫劍主,他們為兄弟付出了他們的一切一切,最終換來的就只有怨恨,只有萬古罵名……」
「還有,你們可知道為何連任何一位九劫劍主的後人,都遇不到嗎?」
舞絕城愴然道:「原因其實很簡單……九劫劍主在送走了兄弟們之後,自己就是身死道消……至於後人……嘿嘿……」
「史書從來都是由勝利者書寫的,這是一句很有道理的話,但,落在出賣者與被出賣者身上就是一宗悲劇,人性可以在莫大利益之前,出賣他們的世交,也許事實早已被那些勝利者徹底湮滅了。」
「老大死了,什麼都沒法說了,那麼,所有的事情就都是我們說了,我們怎麼說,世人怎麼聽……哈哈哈……可笑!可笑啊可笑!」
「原來我們居然是勝利者?這樣的勝利者?」舞絕城言辭如刀。
三個人都是慚愧無地的低下了頭。
「我就只知道一位九劫劍主後人的故事,唯一倖存的一個女娃子,她姓君……她的家族到後來,九劫劍主消失之後,被九劫兄弟的後人偷襲圍攻暗殺,一直到覆滅……」
舞絕城說的是君惜竹的故事。他並不知道,君惜竹並不是九劫劍主嫡系血脈,但現在就這樣說了出來。
三人臉色歸於慘白,再也站立不穩,頹然的無力坐倒了。
「噗」地一聲,重重的坐在了椅子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