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int:我背上沉甸甸的,那是甜蜜的負擔;我心裡酸澀澀的,那是暗戀的滋味。
熱鬧過後,一行人終於各回各家。Chri看著林靜藍扶起軟綿綿的紀華寧,想上前開口讓他們上自己的車。可他會答應嗎?上車以後呢?他猶豫了,他們終究還是要回共同的家。
紀華寧攀著林靜藍七倒八歪地走了幾步,便賴在地上不肯起來了。林靜藍默默蹲下,將她的兩手搭在自己胸前,一把將她背起,出乎意料地輕。
明月悄悄躲到雲層背後,幽靜的校園小道兩側樹影簌簌,微風怡人。他把了把背上熟睡的紀華寧,疑惑道:「明明看著你的,怎麼喝這麼一點點就醉成這樣了呢?」
還有她說的話。那句聲音微乎其微,但一字不漏地被他聽見的話。那一瞬間,他真真實實地感到了一種刺痛蔓延到四肢百骸,既而化成了揮不走的無力。當年的事,他是最清楚的人之一;她這些年來的心路歷程,他也陪著走過,所以明白。
他每日看著她生機勃勃地努力學習、努力工作,時而歡笑、時而抓狂,何曾想到她心中的疤痕未祛徹底,擇日來襲?即便如此,她依然是堅強的。哪怕是面對失戀,面對家庭破碎,甚至面對無家可歸的局面,她依然會笑著對他說:回憶已經夠美,我應該向前看。
逞強也需要資本。她是個知道給自己不斷累積財富的資本家。
他記得她那套奇怪的理論:女人應該有很多資本。先天的,後天的。美貌和才華是先天資本,擁有無疑幸運;事業和智慧是後天積累,人人可以做到。自己打理自己的健康,自己的錢包,自己的事業,哪怕有一天失去了什麼,也從不會面臨一無所有的困境。
在智商上,他周圍鮮有對手;在情商上,他卻被她遙遙領先。
終究是時間。她先了他五年,所以有了他無法介入的一段時光。究竟該怎麼做,才能把那個人的影子從她心底完全抹滅呢?他能不能研究出一種藥,讓她忘記所有,只記得他一個人?
這個比實驗研究難一萬倍的謎題,他偶爾也曾自私地肖想過。
他掂了掂稍有滑落的紀華寧,看著地上的影子裡,她搖搖晃晃的雙腿。背上是她柔軟的曲線,還有夾雜著茉莉香味的溫暖——多麼熟悉的溫暖,即便在微涼的夜風裡,也能溢滿心頭。
頭頂的星光彷彿換成了五歲那年火辣辣的九月驕陽,同樣的溫暖芬芳中,他伸手擦去了她額頭的汗水。那時的她個子還那麼小,紮著兩個高高的羊角辮,背著他的一路上一顛一顛。明明那麼吃力,她都沒把他扔下,還笑瞇瞇地說他笨。
也只有她,把人人口中的天才當成笨蛋。欺負他、嘲笑他,卻又幫助他、照顧他。在他的世界裡,她是第一個、也是唯一的那一個,在他長大以後漸漸明白的真理。
快到校門口時,紀華寧微微動了動,手摸上了他修理整潔的下巴,口齒不清地呢喃了一句:「爸爸……」
爸爸?林靜藍又好氣又好笑。他應該開心還是傷心?
幸好。至少不是那個人的名字。
他回首看那條走過的小道,蜿蜒曲折,盡頭沒入幽深的黑夜。這樣的兩個人,不知不覺,竟也走出了這麼遠。
還會更遠的,不是嗎?他微微側過頭,紀華寧睡顏酣甜,睫毛微微翕動,像在默默回應著。
***
「顯君,最近你不肯出去相親,也沒聽到你在外面亂來,是不是對誰動真格了?」
汪家,Chri和汪父端正對坐,像兩座大山。汪母進屋,為兩人各端了杯水,又看了看丈夫和兒子,搖著頭走出去。
這兩個人,簡直是天生的冤家。顯君從小就不滿意父親給他介紹的名門淑女,非要在外面交往一大堆頭髮五顏六色的女朋友,世界哪國的都有,簡直可以開個小聯合國。這樣任性張揚的反抗,可能,和他們做父母的也有一定關係吧。
她是汪父的妻子,曾經卻只是情人。在嫁給他之前,他已經有了家族聯姻的妻子,還生有一男一女。她愛著他,甘心情願地默默當了他多年的地下情人,還生下了顯君。這其中,他們母子吃盡多少閒言閒語,甘苦自知。
後來他的原配過世,她和顯君才終於站到了陽光下。顯君擺脫了私生子的惡名,卻始終不能和兄姐親如一家。到後來,汪家的孩子都已經有了自己的家庭,唯獨他——二十六歲了,卻終日遊戲人間,氣得他老爸七竅生煙。
就是近一年,他老老實實進了公司工作不說,也不曾再聽到管家說起他那個小聯合國,估計是分裂瓦解了。他父親參加公司的年終聚餐,只是為了證實他們的猜測——他有了自己真正的目標,從此改頭換面。
「你知道我向來不認同相親,沒有感情的兩個人去結婚,也不過是害人害己。」
「你懂什麼,感情都是可以培養的。在一起久了,自然就有感情了。爸爸給你介紹的,那都是好人家的女兒。」
「你和汪夫人好像就沒有培養出感情?又或者你對我媽才是假的?其實你自己心裡很明白吧,又何必讓我重蹈你的覆轍?」
「混賬!」汪父一拍桌子,「有這麼和爸爸說話的嗎?」
「原諒我說話太過直白了,父親大人。也許,我應該婉轉一些表達我的意思。」Chri的表情和語氣非常不搭,毫無誠意的樣子。
汪父努力壓制住即將爆發的怒火。兒子對自己有怨言,他能理解。他已經盡量補償這些年對他們母子的虧欠,也希望總有一天,這個小兒子能親親熱熱地喊他一聲爸爸,而不是想盡辦法氣他、頂撞他,叫一聲不冷不熱的父親大人。
「要自己找?那找到了嗎?」
兒子不說話,心急的父親又道:「是不是公司餐宴上,和你跳舞的那個女孩?」
看顯君的表情,應該是猜對了。那天他細細觀察過,那女孩子長相、氣質都還可以,只是不知道出身如何,是否配得上他們尊貴的家族。該請偵探調查一下她的身家背景才行。
「顯君,只要那是個基本符合我們要求的女孩,爸爸會考慮一下的。」他做出了最大讓步。
「不用了,父親大人。」Chri站起身來,「這一次,請讓我自己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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