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風斯和亞布走出飯館,街上人熙熙攘攘,十分熱鬧,但是亞布卻怕風斯身體吃不消,因為他的臉色此時看來越發蒼白。
兩人走回了原來那條大街,這條街上此時也有了不多的人,不再似方纔那樣一個人都沒,到了時空科研所門口,亞布看了看風斯,道:「你不要進來了吧,免得那丫頭又追著你問東問西的。」
風斯遲疑道:「那你怎麼對她說?」
亞布苦笑了笑,道:「瞞著吧,拖了多久是多久。」一頓,道:「我先送你回去,看你的臉色很差。」
風斯也想不到其他辦法來,畢竟他的確不懂醫,也不知道該如何治,點了點頭,道:「我自己回去吧,就在前面,很近的。」
亞布訝然道:「你說的是前面那棟大宅?」
風斯一愣,聽見亞布驚訝的聲音,知道他可能知道這宅子的主人是鴻飛絲,硬著頭皮點頭道:「是呀,一個朋友借我住的。」
亞布用奇怪的眼神看了看風斯,嘴皮微動,但最終沒有說出來,沉默一會後,道:「那我先回去了,有時間我過去找你!」
風斯心中詫異,即便亞布知道是鴻飛絲的宅子也沒有必要用這麼奇怪的眼神的吧?但是自己沒和他明說,現在也不好多問,點了點頭,往前面大宅走去。
亞布也往他自己的時空研究所走去,剛到門口,忽然裡面風似的奔出來一個人,恰好與亞布撞個滿懷,不由的發出哎唷的叫聲。
風斯一訝,轉頭回顧,只見亞布前面站著一個年輕人,二十歲不到的樣子,還像一個孩子,亞布正怒喝道:「小平,你跑這麼急做什麼?」
那個被喚作小平的臉色紅白不定,氣喘吁吁的道:「所……所長,不……不好了不好了……」
亞布一驚,抓住他的肩膀,道:「發生什麼事情了?」
小平一聲慘叫,道:「所長,疼……」
風斯忙走過來,拍了拍亞布,道:「你先把他放開。」轉頭對小平道:「出什麼事了?」
亞布鬆開了小平,小平顧不上疼,忙道:「小姐……小姐……出事了!」
亞布身軀猛震,和風斯對視一眼,風似的往裡面奔去。
風斯也是同時一震,想往裡面走,但是又怕自己進去使得情況更加糟糕,見小平也要往裡面走,忙拉住他,道:「小姐怎麼了?」
小平知道他和亞布是朋友,剛才又是風斯讓亞布放手的,所以也不隱瞞,道:「小姐今天自從所長出去後,就心神不寧的,老是對我們發脾氣,我們又不敢說話,她就越說火氣越大……」
風斯知道一定是秋舞懷疑了,畢竟他們在秋舞面前時的表現破綻太多,尤其是亞布一見到自己就把自己拉了出去,而且還故意不讓秋舞聽到我們的談話,她那麼聰慧的一個女孩一定會懷疑。
小平還在繼續道:「後來小姐在罵得最厲害的時候,就沒有動靜了,我們又不敢進那個帆布後面看,剛才時間太久了,於是他們就讓我出去找所長回去看,結果在門口就撞上了……」
風斯輕歎一聲,但願不要出事,自己還是不適合進去,拍了拍小平,道:「你趕快回去看看吧。」
小平剛要進去,突然回過頭來猶疑的看了看風斯,問道:「你是不是就是那個天才?」
風斯一愣,道:「天才?」
小平急道:「就是那個能給小姐看病的人!」
風斯又是一愣,他怎麼連這個都知道?還沒說話,小平便已經自己解釋道:「我們幾個人都是老爺派來特別服侍小姐的,從小就和小姐一起相處,這些事情我們都知道。」
風斯心中一歎,不好隨便說不是,道:「對,亞布說的就是我。」
小平撲通一下就跪了下來,語音有些哽咽的道:「求你救救小姐吧,她很可憐的!」
風斯嚇了一跳,趕忙把身子俯下來,要把他扶起來,道:「小平,你不要這麼,你趕快進去看小姐吧,不知道她現在怎麼樣了!」
誰知道風斯這麼一扶居然扶不動,他身上真氣不可用,身體也剛剛恢復,沒有什麼力氣,而小平隱然是一個武學高手。
小平顯然是在強忍淚水,哽咽道:「先生,只要你能救小姐,要什麼都可以,哪怕是我的命,我和小姐是一起長大的,小姐她人很好,對我們也很好,但是……但是自從得了怪病之後,就跟以前完全不一樣了,老是動不動就罵我們,打我們。但是我們幾個人一點怨言都沒有,我們都知道小姐心裡其實很苦,很苦!我們恨只恨不能幫她,所以……所以只要她能解氣,我們隨便她罵隨便她打,只求她能好好的活下來。」
抬起頭來,淚水早已經奪眶而出,臉上淚痕道道,續道:「自從所長告訴小姐你可以治她,小姐又搬到這裡來住後,心情好了很多,有些時候也能和往常一樣跟我們說笑,但是今天突然又開始以前那樣了,我們很怕,真的很怕怕小姐再做傻事。現在我進去也沒有用,所以我想求先生……求先生一定要救她……」
說著頭竟然不停的往下磕。
風斯聽了小平的話,看著他像孩子一樣的哭泣,心中一陣酸楚,暗歎一聲,非不願,實是不能,唉,但是這話又不能對小平說,他們是天天和秋舞在一起的人,很容易就會被秋舞看出來,罷了,既然一個謊言已經開始了,我就去為她再編幾個謊言,希望她能好好活下來。
正想著,小平頭已經磕下,知道自己扶也扶不動他,索性往裡走去,一邊走一邊道:「快起來吧,你趕快帶我去。」
剛才亞布飛奔進去,心中擔憂無比,時隔三年,她對生活的希望又多了許多,如果這次讓她失望,她可能會再次崩潰,那後果……
直奔進秋舞的臥室,黑色帆布外菲菲和從家族跟秋舞來的小環小情都站在那裡,不敢進去,看見亞布奔了過來,趕忙跑了過去,還沒說話,亞布就揮揮手,讓她們出去,他們幾人也知道站在這裡無濟於事,也都走了出去,守在外面。
這塊黑色帆布是按照秋舞的要求特別製作的,保證她在裡面能夠空氣流通,不覺得憋悶,而又不會讓外人看到她。
即便亞布是她親叔叔,也很少直接走進去見到秋舞,此時他也顧不得其他,直接伸手拉開黑色帆布,走了進去。
他暗忖裡面已經沉默了一段時間,希望不要出事,剛把眼光掃進去,便不由得一愣。
帆布後是一個佈置的很精緻的房間,樣樣具有,除了光線稍微黯淡些,其他的與每個房間都一樣,這些都是亞布親自為秋舞佈置的。
讓亞布一愣的是秋舞,在伸手拉開帆布之前,他早以前做好了各種預想,但是秋舞卻不同於這些的任何一種表現。
一張紅木椅,身軀肥大的秋舞正靜坐在上面,雙手鬆弛的下垂在椅子的兩個手把上,與亞布的金黃色頭髮不同的是,烏黑的秀髮披在肩上,從髮質上可以看出秋舞還是一個年輕的女孩,臉上的肉堆積著,使得雙眼看上去是睜不開的樣子,此時雙眸無光,即便看見亞布走了進來,也只是眼角稍掃,其後便是一片木然。
亞布一陣心疼,走了過去,輕撫秋舞的秀髮,道:「孩子,怎麼了?是不是叔叔不在,你不開心了。」
秋舞依舊是一幅木然的樣子,動也不動,坐在那裡。
這幅樣子比大喊大叫更可怕,亞布心緒一陣翻滾,喊道:「秋舞?」
秋舞依舊是那幅木然的樣子,一點反應都沒有,亞布抓住秋舞的手,喊道:「秋舞,秋舞,叔叔在跟你說話!」
以前雖也有過秋舞的情緒不正常,但是每當亞布親自出現來說話的時候,秋舞總會很順從的聽著亞布的話,但這次……
就在亞布心裡思緒萬千的時候,秋舞終於有反應了,微微把她那個肥大的頭轉了過來,眸中依舊無光,道:「叔叔,你是不是一直在騙我?」
亞布看著這個樣子的秋舞,想起以前那個體態輕盈,嬌美無比的少女,心中一酸,鼻子也是酸楚,道:「不會,叔叔不會騙你的。」
秋舞眸中神光微顯,但依舊是木然一片,道:「那叔叔為什麼把他拉出去說話?還故意走得那麼遠,不想讓我聽到!」一頓,臉上開始有點反應了,道:「而且叔叔的氣孔外擴,血脈運行速度加快,是緊張的表現,如果不是怕我發現什麼,又怎麼會這麼緊張?」
亞布頭腦一炸,第一個問題自己還可以解釋,但是第二個是秋舞通過她特有的心法觀察得到,是自己當時不自覺的反應,一下子愣住了,不知道該說什麼掩飾才好。
秋舞眸中精光連閃,緊盯著亞布,顯然亞布此時的反應是很難瞞得過秋舞的,眸中光彩逐漸逝去,顯然不需要再問了,答案已經很明顯。
突然一個清朗的聲音響起,道:「你叔叔只是擔心你因過於激動而影響到治療……」
正是風斯及時趕到,他走進來的時候正好聽到秋舞對亞布的問話,心中一邊訝異秋舞的心細,居然能從這些很細微的生理反應中觀察出人的情緒變化,同時也暗暗喊糟,怕亞布被秋舞這麼突然一問而說錯話。
聲音剛落,風斯人已經到了秋舞的面前,秋舞兩條縫般的眸子中露出慌張的神色,雙手微舉,想擋住自己的臉,可是風斯已經走到了面前。
風斯心中暗歎,先且不論這樣的體重增加給秋舞帶來多大的身體痛苦,只從外表上便使得秋舞多了很大的心理壓力,從見到自己的反應便可得知,她大概是很久沒見到陌生人了,十七八歲的少女應該是活著陽光下,有著爽朗笑聲的,可是……
知道秋舞很在意容貌,風斯在看到秋舞時,臉上不敢露出半點驚訝的神色,但心中卻是不由的一震,秋舞這種病態的胖實在是太誇張,整個人就像一個肉球,與其說是坐在椅子上,倒不如說是很多肉堆在椅子上。
心念電轉,但嘴上卻續道:「無論什麼治療,病人的心態是最為重要的,你叔叔怕影響你即將開始的治療自然會緊張了,至於他為什麼要拉我出去,這其實很簡單……」一頓,露出一個很燦爛的笑容,眨眨眼睛,道:「因為我肚子餓了,他帶我去了離這裡不遠的一家飯館,你叔叔請我吃頓飯,秋舞小姐不會有意見吧?」說著又笑了起來。
秋舞眸中神光隱現,緊盯著風斯,剛要說話,風斯又道:「這些原本是我不讓你叔叔告訴你的,你叔叔是一個守信的人,所以他不好回答你。」
秋舞把頭轉了回去,一個人平視前方,不再理兩人,但是眸中已經不再似剛才那般黯然,不斷變化的神光表示她心裡正在考慮風斯所說的話。
亞布知道剛才要不是風斯及時說話,就徹底被揭穿,此時著急的看了看風斯,只見風斯搖了搖手,示意不要著急。
兩人就這麼靜靜的等候在一邊。
良久,秋舞緩緩道:「不知道先生需要如何治療?」
亞布微微鬆了口氣,但是知道她秋舞觀察細微,不敢露出太多情感,那邊風斯已經笑道:「放心吧,秋舞小姐,現在最需要的就是你的配合。」
秋舞有點訝然,道:「什麼配合?」
風斯道:「保持你心態的正常,不要悲觀,也不要樂觀,畢竟你得的病時間已經很久了,治療需要一段時間。」
秋舞歎道:「先生,三年多了,三年多來我一直如此,你說的我會盡量做到,但是我無法保證我一定能做到。」
風斯微微一笑,道:「秋舞小姐放心,頂多再需要半年到一年,你就可以恢復正常了,到時候隨便你做什麼都可以,你叔叔,我,還有你的家族,都會為你高興的。」
秋舞微點了點頭,道:「我曾聽陽大哥說過,說他的哥哥是世上最了不起的科學家,當他還在街上和人打架鬧事的時候,他的哥哥便已經開始進實驗室研究課題項目,而當他自己進入實驗室的時候,他的哥哥便已經進入了智慧星的最高研究所,成為了高研所十八人中的一個。」
一頓,道:「陽大哥還說他的哥哥什麼都好,人也帥脾氣也好,可是他的哥哥有一項最不如他了……」
風斯和亞布原本就在默默聽著秋舞說話,尤其是亞布心中高興異常,秋舞從來沒有一次說過如此多的話,也沒有那麼多的感情表露出來,此時聽到秋舞的最後一句話,不由問道:「啊?是什麼不如陽?」
秋舞眼光中微帶笑意,看向風斯,道:「在我已經有過三四個女友的時候,哥哥還一個都沒有過!」她這句話是用著陽的語氣說出來的,此時說來讓人感覺秋舞似乎恢復到了以往的樣子,顯得俏皮無比。
風斯一愣,有點尷尬的道:「這小子盡亂說話!」
亞布則在一旁大笑道:「風,你不會吧?這麼大了還沒有過……」
風斯忙打斷道:「我們不討論這個了,那個……秋舞,你……」
亞布笑道:「要不要我給你介紹幾個?」
風斯臉色雖然依舊蒼白如紙,但是明顯顯得尷尬無比,乾咳一下,道:「秋舞,把你的心態調整好,我現在還缺些藥物,過段時間會有人給我送過來的,到時候就可以對你進行初步治療了。」
秋舞收起笑意,微微點頭,道:「我想知道我到底得的是什麼病?」
風斯知道關鍵時候到了,如果在這點上不能讓秋舞相信自己的話,那麼前面所說的都白費了,微微整理了一下思路,道:「我只是聽你叔叔說了下你的病因和病症,本來不敢確定,現在看了你,有點確定了。」一頓,道:「其實你得的不是病!」
這句話一說出來,亞布和秋舞同時一震,幾乎所有愛華爾家族的人都認定秋舞是中了別人暗算,但是誰也不敢說出來,因為能夠暗算到秋舞的人自然不會是外人,而是家族自己人做的,但是又找不到任何證據可以表明是誰做的,在這種情況下,隨便亂說話會破壞家族內表面上的團結,自然不能亂說。
而知道內幕的人會更加心寒,因為秋舞得病是在雷霆宣佈她為本代掌權人之後幾天發生的,而當時在場的人就是那五個人,雷霆,秋舞以及秋舞的三個哥哥,秋舞的弟弟則因為太小沒有參加,嫌疑最大的就是秋舞的三個哥哥,親生骨肉相殘,這對於雷霆來說實在是一個最大的打擊,所以他在秋舞得病後閉口不談秋舞是中了暗算,而只是說得了怪病,其實就是有意識的在迴避問題,否則即便查出來了,不但令家人傷心,更加會影響到他在這個大家族的聲望和地位,這樣的家族醜聞如果再被那些喜歡亂報道的媒體發現,更加會影響到愛華爾家族的聲譽。
所以雷霆只能一味的補償秋舞,希望能竭盡力量挽救回她的生命。
包括秋舞自己,她也不敢往這方面想,畢竟是和她一起長大的親生哥哥,從小一直那麼愛護著自己的哥哥們,居然會下這樣的暗算給他們那麼疼愛的妹妹,即便是真的如此,她也無法接受,所以潛意識中也在逃避這個問題,只把怒火發洩在東西上,有時更會假想出一個敵人來發洩。
此時聽到風斯這麼一說,心神一震,正要讓風斯別說下去了,但將他們的反應盡觀察進眼底的風斯已經續道:「你的問題其實並不是病,而是心,你的心控制了你的身體,你的身體可以治,但是你的心卻不是可以用普通的藥物可以治療的。」
亞布和秋舞都鬆了口氣,不是他們以為的中了親人的暗算,秋舞問道:「那需要怎麼治?」
風斯突然目射精芒,身上衣袂無風自動,道:「你現在的情況只有先治心,然後再用藥物,才能讓你恢復如初。」
秋舞頓時只覺得風斯眸中射出的精芒似有實質般直穿自己,而自己又似剛出生嬰兒般在風斯面前毫無遮攔。
風斯卻是另外一種感覺,從開始進來他便煞費苦心的營造各種形勢讓秋舞相信自己,但苦於真氣全無,無法繼續施展,只好試著用潛藏在心神中的精神異力,只是希望鴻飛絲並沒有把精神力也一起封住,而能造成讓她有些好點的感覺。
誰知道這麼一用精神異力便頓時感覺到一股完全不同於真氣的力量,這股力量他自己幾乎很少主動用過,此時只感覺到跟以前大不一樣,記憶中精神異力用的最主動的一次就是無為院長利用同樣的力量入侵自己的大腦,但是那時候自己只會進行抵擋,但是如何運用它去攻擊還是摸不到門路,但此時風斯的感覺卻是自己可以自由控制,可進可退。
其實在平常的真氣進攻中,精神異力一直潛伏在心神之中,隨著風斯心神修煉的不斷提升,這股力量也不斷壯大,但是因為常人意識中真氣力量才是最直接最明瞭的攻擊力量,往往忽略了精神異力,也使得他幾乎不再使用精神異力,而直到此刻,因為被鴻飛絲封住了真氣力量,他平常一直隨著心神修煉的精神異力才逐漸顯現出來。
頓時,一個大膽的念頭浮了上來。
如果自己把精神異力探進秋舞的腦中,不知道會不會找到一點解決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