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昊大軍敗退,卓然等人正好乘此機會到了府州城,只是城門緊閉,城牆上站著一大排守城將士。卓然說了半日,他們就是不肯開門,理由是沒聽說過有這麼一隊運糧隊要進城,何況此時卓然等人一身血污,慕容修身後跟著的殘餘人馬數量雖然不多,看上去也人強馬壯,這些守城的將士生怕他們是西夏的奸細,是以堅決不肯放他們進城。
「開門開門!我們辛辛苦苦運了糧草過來,居然不給開門!」司空極才不管卓然在那裡交涉些什麼,扯開大嗓門就喊。
方鄂跟著起哄道:「跟西夏狗賊殺了一仗累得半死,到得這裡怎麼還將咱們當奸細看?」
「對啊,我們像是奸細嗎?」司空極騎在馬背上挺起了胸。
方鄂仔細看了看他道:「我不像,你像!」
「什麼!我看你才像奸細!」司亟亟掄圓了拳頭就想揍方鄂,方鄂不甘示弱,瞪大了眼睛也衝著司空極比劃著手腳。
「你們安靜點!吵死了!剛才那場仗還沒打夠麼?還有力氣吵?」方玄忍不住了。
「別打岔啊你們,這裡商量正事呢,吵什麼吵?」慕容修也受不了了。
守城的領軍見他們竟在城下相互爭吵起來,也覺得困惑難當,從來沒見過這樣的人。不禁開口向著城下喊道:「此地不得喧嘩。你們快走!不然我就要下令放箭了!」
卓然皺了皺眉,止住司空極等人地吵鬧,平心靜氣道:「我們先前是跟著運糧去麟州的王凱將軍一塊來的,絕不是什麼奸細。」他的聲音不大,但城牆上每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守城領軍喊道:「口說無憑!李元昊大軍守在道口,咱們出城都會被襲擊,你們這麼多人怎會安然無恙地走到這裡?」
「將軍沒看見我們身上的血污麼?那是先前與西夏人打仗打的!」卓然淡然道。
這守城的領軍也只是個小兵,一聽卓然叫他將軍。臉色緩和了些,道:「抱歉了,我不知道你們身上的血污是怎麼來地,但我職責所在,不能放你們進城。西夏人詭計多端,他們沒有足夠的木材造攻城雲梯,沒準就會想別的法子混進城中。」
看來怎麼說都說不通了,卓然沉吟道:「府州城中可有一位叫安心的女子?」
見卓然提起安心,那領軍倒拿眼細細打量了他一陣道:「有倒是有。說起來安心姑娘幫咱們守城還立下了不少功勞,你認得她?」
卓然還未開言,司空極就扯著嗓子喊道:「安心姑奶奶,快來救命啊累死了,快放我進城!我要休息!我要睡覺!媽的,這一身西夏狗血黏乎乎噁心死我了!」
那領軍怔了一怔,半天才反應過來司空極在說些什麼,當下皺了皺眉道:「你們在這等著。我去通報一聲。若是安心姑娘不認得你們。一會可別怪我不客氣了。」說著轉身下了城牆往折府去了。
「真是的,早就該將安心抬出來嘛,不然這會咱們已然進了城了。」方鄂在一旁嘀咕。
「誰知道安心姑娘在城裡做什麼呢?府州被圍了這麼久。咱們丐幫一點消息都探聽不到。幫主事先又怎會知曉這些守軍認得她?」卓然身後一個老丐忍不住插口道。
「我現下算是知道了,這魔頭走到哪都混得如魚得水。」司空極哼哼著道。
「閉嘴,你不想活啦!讓安心知道你又叫她魔頭,看她一會不撕了你!」方鄂提醒道。
卓然無奈地看著這幾人吵吵嚷嚷,深覺有點頭痛起來,他們只有在安心面前還算收斂,別人壓根就制不住。但他們怕的也不是安心本人,論武功,安心卯足了勁也碰不到他們一根寒毛,但她那些整人的手段卻令人不寒而慄。
待那守城領軍又轉回城牆上的時候,身後除了安心,還跟著一連串地人,原來江傲、展昭他們也跟了出來。安心探頭往城牆下一看,連忙道:「快開門放他們進來那守城領軍看了一眼折繼閔,見他點了頭,這才下令道:「開城門!」
城門一開,卓然等人身後的人馬還未完全跟著進來,安心就已高興地向著他們奔過去了。
「卓然,你們終於來了!」安心瞧了瞧丐幫弟子押送著的糧草欣喜道:「正及時,再晚幾日,這府州就要斷糧了。」
「沒良心啊沒良心!咱們也是辛苦趕來救援的,你怎不道一聲好?」司空極皮又癢了。
安心偏著頭瞧了瞧滿身血污地司空極等人道:「髒死了,快去洗一洗。」
「這城裡還有水?」卓然愕然。早知道府州的地勢,若是被圍了城,最緊張的還是水源。哪裡想到安心竟然還奢侈地讓他們去洗澡。
「有啊有啊!咱們偷偷掘了條水道,正通城外那條河。」安心笑道。
這裡眾人都上前一敘別來,唯有白玉堂,看到他們骯髒的模樣,躲得老遠,說什麼也不肯靠近。一路看
折繼閔是最為高興的,有了糧草,又可以堅持一段時日了,沒準過幾天,西夏就退了兵。當下向著卓然探問道:「糧草我可以支配麼?」
卓然點了點頭道:「就是帶來給折大人地。」
折繼閔欣喜道:「回頭我給你送銀子去。」
卓然微然一笑道:「折大人不必客氣,我這是來送糧草不是賣糧草地。你儘管分配好了,銀子我是不收地。」
折繼閔一聽此話,向著卓然深深作了個揖道:「折某代全城軍民在這裡先謝過了。」
卓然慌忙還禮。安心在旁不耐煩道:「怎麼這等婆婆媽媽,他送,你收,就這麼簡單。」說著,緊趕著將眾人帶入折府去安頓了。她雖不拘小節,卻也是個心細的人。眼見眾人一臉疲色,便知道這一路過來將他們累得慘了。
麟州、府州得了糧草之事差點將李元昊氣昏了,將野利旺榮兄弟狠狠罵了一頓,差點忍不住就要下令斬了他們,多虧得許多將士相勸,李元昊才勉強收斂了怒氣。
「退兵退兵!」李元昊大聲嚷道:「好容易圍了這麼久的城,這回一敗,前功盡棄!」
「兀卒,退兵太可惜了。」進言地是吳昊這個傢伙。
「不退兵怎麼辦?你有法子攻進城去?攻不進城在這裡圍著有什麼用?人家城裡照樣有水有糧!」李元昊怒意十足。
「先前麟州細作來報。說是麟州城內的水源只夠兩日了,咱們再圍幾日,麟州就不攻自破了!」張元生怕吳昊搶走了功勞,連忙趕著道。
「那府州呢?」李元昊摸了摸光頭。沉吟道。
「府——府州是有名的折家軍在守著,細作混不進城去——」張元說著,瞅見李元昊神色不善,連忙接道:「但府州與麟州地形相差不多,此時城內肯定也沒有水了!」
「這樣的話——」李元昊想了想道:「讓細作繼續探查。咱們再等幾天看看好了。」說著望向張元冷笑道:「咱們軍中地餘糧可也不多了。若是你說的話不中用。哼哼——下場你自己知道!」
張元目光一對上李元昊那如饑狼般凶狠的目光,頓時渾身打起顫來。雖說那細作可靠,探聽的軍情不會有假。可是這萬一出了什麼岔子,恐怕自己的小命就要玩完!至此心下深恨自己多嘴,早知道這個弊大於利的功勞就讓吳昊搶去也沒什麼大不了。
第二日,探馬來報,說是麟州知州苗繼宣今日下令用濕泥圍垛城牆。李元昊聽了消息,狠狠地瞪了張元一眼,怒道:「你說!這是怎麼回事?」
張元雙腿打著顫,他哪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啊?麟州明明已然沒了水,還用濕泥糊城牆,這不是浪費麼這?難道苗繼宣還嫌自己死的不夠快麼?當下戰戰兢兢道:「我——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
「嗯?」李元昊的手狀似無意地輕撫著他腰間的佩刀。
「我——我——」張元牙齒打著架,哆哆嗦嗦道:「大概——那苗繼宣在這裡也有——也有細作,昨日地話——讓他聽了去,這是疑——疑軍之計——兀卒不可深信啊-
「呸!」李元昊啐了他一口道:「就知道你們這些漢人沒有一個好東西!說我的軍中有細作!我的軍中全是西夏響噹噹的好兒男,怎麼會有細作?你以為是你們這些沒骨氣沒膽量地漢人嗎?」
「是——啊!不——不是——」張元滿頭大汗,嚇得簡直快要虛脫了。
「來人啊!給我將這個傢伙捆起來,等回了興慶府再好好跟他算這筆帳!」李元昊一聲令下,立時從外面衝進來兩個士兵,將張元捆得跟粽子似的押了下去。
李元昊目不轉睛地瞧著張元被拖了下去,猶自在心中轉著念頭,思考著到底要不要殺了張元,此人雖蠢,但詩倒是作得極好,想起前段時日令他作的一首譏諷宋軍的詩,「夏竦何曾聳,韓琦未足奇。滿川龍虎輦,猶自說兵機。」李元昊倒又不想殺他了。
吳昊在旁看到如此情形,一邊慶幸,一邊又為自己的前景擔憂。當初為了榮華富貴來投靠李元昊,哪裡知道這人暴戾凶殘無比,一個不慎就有可能連性命都不保。再想起此人好色,將西夏略有些姿色地女子都淫遍了,連臣下地妻女都不放過,心裡更是萬分後悔,悔不該貪圖享受入此龍潭虎穴。
一時間左右無人敢說話,只聽聞各人喘息之聲。李元昊在那裡思慮了半晌,終於抬起頭道:「下令,撤軍!」
一聲令下,西夏幾萬地兵馬都開撥回國。這些兵馬結成長隊,撤離起來如同長蛇般蜿蜒。整個大軍足足撤了二三個時辰,才看不見蹤影。
麟、府兩州的守軍與百姓聽聞了這個消息,俱都歡欣鼓舞,兩州城門大開,街市之上有如節慶,人聲鼎沸。安心等人夾在這些樂瘋了的百姓之中,在大街上狂歡。一壇又一壇私藏地酒,被各家抱了出來,滿大街都是喝得醉熏熏的漢子,連婦女們面上,都帶些微微的醉酡。
「安心,這回西夏敗了大概短期內不會再來侵犯了,你要去哪裡?」展昭忍不住問了一句。
司空極耳朵尖,在旁聽到了,拍著手兒笑道:「去哪裡呀去哪裡——」邊笑邊從身旁一個漢子手裡搶過酒來,一飲而盡。他那瘋瘋癲癲的醉模樣,眾人看得一陣好笑。
安心邊笑邊瞥了展昭一眼道:「要讓我去見他?」
展昭頗覺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又向著安心身旁的江傲歉意道:「只是去見見,閒話幾句而已。」
江傲此時也正端著碗酒,見展昭如此說,不由笑道:「別看我,安心願意去哪是她的自由。」說著將酒一飲而盡,將頭探到卓然耳邊輕聲道:「其實我還沒說完,趙禎這臭小子若是敢對安心打什麼主意,保管被她揍得滿頭包!」
卓然聞言忍俊不禁,睨了江傲一眼道:「看來你深有體會!」這話說得聲小,別人都沒聽見,只有站在卓然身後的慕容修聽見了。
「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慕容修邊捧腹大笑邊喘息著向著江傲道:「你小子也有被人奚落的這一天啊!我還以為沒人治得了你了!」說著,又狂拍卓然的肩膀道:「卓然啊,你太有才了!」
慕容修是習武之人,自然力大。這幾掌拍下去,卓然沒防備,被拍得差點就呲牙裂嘴起來,一向溫和淡定的他,也忍不住罵了一句道:「將你的狗爪拿開!」
安心在旁瞧著這熱鬧而又溫馨的一刻,差點就要紅了眼眶。經歷了這麼多的事情,變得越來越多愁善感了——沒法子,他們,都是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朋友,只要他們能夠快樂,自己便永遠快樂。安心想著,目光流轉間正瞧見展昭期待地望著自己,不覺向他點了點頭道:「我會去見他的。」
「謝謝你。」展昭深深看了安心一眼。
「謝什麼謝?他也是我朋友啊!」先前還笑靨如花,溫柔可人的安心,轉眼就換了副晚娘面孔,鄙夷地望著展昭。
白玉堂在旁瞧見展昭瞬間呆掉的神情,忍不住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