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大宋 正文 第八十章 舌戰群儒
    這次王嘉回來的好快,估計是真怕安心一時沒耐性直接將他兒子「卡嚓」掉。此時他正滿頭大汗跪在安心面前看她數「鈔票」。確實是鈔票啊!厚厚一大疊交子,一張一張,數的安心眉花眼笑。半晌,歡喜道:「沒想到你這傢伙銀子還蠻多的!」「回——回公主,這些都是罪臣趕著借——借來的!」王嘉又開始抹汗。「少在我這打馬虎眼!」安心才不相信這錢是他借的,這麼短時間能借到這麼多錢?做夢吧!她站起身來,滿意地將那疊交子都收到懷中,鼓鼓囊囊就像是十月懷胎,而且位置可疑。安心笑吟吟地踢了王嘉一腳道:「去!將你兒子領回去吧!記得,回去好好管教他,別放出來亂跑,否則下次再讓我遇見,可就是二萬兩銀子了!」王嘉又是磕頭又是謝恩,直到看見安心臉色慢慢沉下來,這才趕緊著人抬著他那寶貝兒子走了。「嘖嘖!」白玉堂看了這半天,才發現銀子原來還可以這樣賺,當下也不客氣,手向著安心面前一伸。「幹嘛?」安心揣著那疊交子,有點心虛地問。「錢!」白玉堂說話簡潔明瞭。她正愁沒有銀子花,想要到大戶人家去「借」點,現下既然安心這裡有錢,那也就不用再麻煩的去奔波了。在安心面前,提什麼都不要跟她提分錢。此時,她正站得有如茶壺,手指頭差點就點到了白玉堂的鼻尖,邊抱怨邊數落道:「錢!錢!錢!什麼錢!你吃我的,喝我的,穿我的,住我的,還想跟我要錢?我養活這麼一大家子人我容易麼我?你就好意思開口要?」說著,一臉深沉,語重心長道:「小白!這樣是不對的!錢要自己賺來花才有意思!怎麼能伸手要呢?你該去好好體驗一下賺錢的樂趣了,那比花錢還要開心的多!你瞧瞧你那張死人臉,一天到晚連個笑都沒有,裝酷啊你?是不是跟著你師傅這死人待一塊太久了,是以——」說到這裡,安心很敏銳地察覺到白玉堂的臉色不好,豈止是不好?簡直就是非常不好!這才意識到自己不該開口提起獨孤寒,急忙收住了口。再心虛地瞧瞧白玉堂的臉色,歎口氣,可憐兮兮地數了一千兩交子遞給了白玉堂。白玉堂冷笑兩聲,將錢納入懷中,連謝字也免了。倒霉啊!盡遇到這種花她錢從不臉紅的傢伙!安心歎口氣,認了!誰讓她還指望著能從白玉堂那裡得到回到現代的希望呢?再想想,若真是能夠回去,自己賺的這些錢財,也都無用了。安心正在感傷,抬頭看到士子們不贊同的臉色,不禁沒好氣道:「怎麼?你們又有問題?」文彥博皺眉道:「姑娘別怪我多話。女子自當貞靜賢淑,端莊知禮,姑娘是個聰明人,又何必開口閉口都談那些身外之物呢?」怎麼?要辯論?丫丫滴,安心在古代正壓了一肚皮封建禮教、男尊女卑的氣沒處發洩!雖然她自己從不在乎別人的眼光,可是從蘭汀那裡,從柔煙那裡,就可以看出女子是多麼受壓迫了。安心向來沒有覺得自己是一個女權主義者,但起碼得要求平等吧!其實她沒想到自己已經夠幸運的了,如若不是穿越到宋朝,別的朝代歧視女子的現象更為嚴重,女子開店?估計都沒有人上門了!安心淡淡開口道:「身外之物不可以談麼?」她知道文彥博指的是她方才談論的金錢。這些古代的士子,還真是迂的可以,就連「錢」字都不願從嘴裡吐露,還非要找個詞來代替,彷彿說一聲,就會污了他們的嘴。文彥博道:「君子寓於義,小人寓於利。」安心眉毛一挑,毫不客氣道:「大錯特錯!」她知道這些迂腐的儒生們最講究孔孟之道,偏偏歷代統治者為了能夠更好的控制子民的思想和言論,都是將這些儒家學說往自己的統治方向上來靠而不是真正的去宣揚孔孟之道的真義!對這些儒生們,就應該好好的駁倒他們,消了他們的氣焰,否則,不論你是什麼身份,他們始終都要看低你。文彥博恰恰抬出孔子來,安心學的文,對《論語》之類的古文雖說不上精通,卻也知曉一二。文彥博道:「若是依姑娘之見又當如何?」他有些不屑一辯了,這個小姑娘就算讀過書,難道還能比他這個進士更瞭解聖人的思想麼?安心微微一笑道:「這無非是孔子指明君子於事必辨其是非,小人於事必計其利害之意,是以君子可以曉以大義,而小人則只能動之以利害。寬夫兄這等聰明之人,又怎會只將這句話當成是一般的道義、金錢而解呢?」文彥博一下子怔住了,安心這樣解釋也不能說是錯呀!歐陽修與王安仁也在一旁聽得津津有味,時不時點點頭以示贊同。文彥博呆了會方道:「即便是如此,孔子也說過——不義而富且貴,於我如浮雲。」「寬夫兄是在說我取之無道麼?」安心笑了,道:「義字也要分人而論,對王嘉這樣的人,豈有什麼道義可講?我只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自其人之身罷了!何況——」安心眨了眨眼道:「富貴既如浮雲,得到或不得到又何必計較太多?反正遲早都要變成浮雲。」她明顯是有些在狡辯了。文彥博急道:「君子懷德,小人懷土!君子懷刑,小人懷惠!」他簡直是要吼出來了。安心摸了摸耳朵道:「輕些聲,我聽得見。別急呵!咱們也別掉書袋了,成天抱著孔老夫子的話若是不能自有心得、別出機杼又有何用?既然寬夫兄喜歡將儒家的仁義道德擺在嘴邊,那麼請問,你將君子與小人分得如此徹底,又以各種行為準則來區分開他們,又有何用?這豈不是有違中庸之道?世界上的事情是沒有絕對的,不愛財的未必定是君子,愛財的也未必都是小人!」安心說著說著,便不禁想要偷笑了,古文就是這點好啊,沒有標點,而且簡潔的幾乎可以用任何相關的意思來解釋,所謂仁者見仁,智者見智,多半也便是如此了。何況,自己每一句話都留了餘地,他們想要怎麼解釋都問不住自己。「我——我——」文彥博「我」了兩聲,還是沒有「我」個所以然來,想必是一時急了,滿腹的四書五經,就是不知該挑哪一句來反駁。「那麼,依姑娘的意思便是愛財的也是君子羅?」王安仁見文彥博卡殼了,便饒有興味地插了一句。「我可沒這麼說!不過,像我這等愛財的,起碼不是小人!」安心一本正經道。她身旁的慕容雪與方玄差點沒被噁心的昏過去,她不是小人?誰是小人?倒是白玉堂,壓根沒接觸過這些孔孟之道,只是覺得他們爭的有趣。文彥博這回緩過氣來了,嘟嘟囔囔輕聲嘀咕了一句:「對!你不是小人……你是女子……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他還是改不了掉書袋的毛病。一句話,將安心先前壓下去的火都挑了起來,忽地站起身來,直視文彥博道:「你這是惡意的人身攻擊!」她先前讓文彥博輕聲些,現下自己的聲音大了起來,看來,每個人都有逆鱗哎,逆鱗不可觸!文彥博一怔,不明白什麼叫人身攻擊,但是,自己也沒說錯啊,這話原本就是孔夫子說的。安心長吸了口氣,怒道:「我最討厭的古人就是班昭!這個女人身為女子,卻還偏偏要寫出一篇《女戒》,說什麼男尊女卑、夫天婦地,還有什麼貞女不嫁二夫!丈夫可以再娶,妻子卻絕對不可以再嫁,這是什麼道理?啊!是不是她自己做了寡婦就巴不得天下所有的女子都來做寡婦?丫丫滴,不說就罷了,越說我越來氣!我一直懷疑這個女人是不是有被虐的嗜好,還說什麼事夫要專心正色,耳無淫聲,目不斜視,受氣蒙冤也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她喜歡作賤自己也就罷了,關小黑屋裡自虐去好了,沒人會管她,可她卻非要拖著所有的女人跟她一塊玩自虐!那篇《女戒》明明就是為男人說話的!自問世以來,不知道害了多少女子!我覺得將這女人拖出去殺一千次,剮一萬次都不夠!」她一口氣說了長長一段話,拿起茶杯來一飲而盡,接著道:「話說回來,你們不是一直認為女子難養麼?怎麼!班昭的話為什麼你們又奉為明言?她難道不是女子?是不是對你們有利的就拿來推崇,對你們無利的就一律貶為胡說?呵!我倒也說錯了,班昭哪裡還能算是個女人,也許壓根就是化妝成女人的男人!是奸細!」她這一番話,聽得在場眾人多半都在倒吸涼氣,這個女人發起飆來還真可怕!那一大篇話說的又快又急加上她面上不平的表情,激憤的語氣,聽起來又極具震撼力,其中還夾著不少聽不懂的詞彙,想要反駁必定也是要逐條分理的先理出個頭緒,可安心哪裡給他們這種機會。「歐陽修!」安心開始指名道姓了。歐陽修聞言一震,自己沒說出過什麼激怒了這女人的話吧?她難道準備把矛頭指向自己?「你母親早年守寡辛辛苦苦將你養大,你說!這樣評論女子正不正確?不要跟我談孝道,我只單問你母親還有所有像你母親那樣的女子值不值尊敬?值不值得你們所有男子的尊敬?她若是受氣蒙冤也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嗎?」安心氣勢驚人!歐陽修聞言不禁陷入了沉思,他心裡絕對是覺得自己的母親是最偉大的女子,甚至,對父親已無多大的印象。平日裡都靠著母親言傳身教,母親告訴他怎樣做人、處世、立志,這些,都可以瞧出女子並沒有什麼不如男子的地方,也許做的還更好。只是,安心又怎會知道他的家事?安心也不等歐陽修回答,反正答案是早就知道了的,又道:「若不是自古便要求女子三從四德,還強調什麼女子無才便是德的話,只怕女子識了字後,你們這些男子就更無立足之地了!武則天不就是個例子麼?就連諸葛孔明,也仗著有個好老婆,否則,你當他真是智慧無敵麼?花木蘭與楊家女將又比你們男子差到哪裡去了?」說著,轉著眼珠子道:「遠的咱們就不說了,且說近的,當今劉太后!你們哪個比的上?」這一下,就好比扔下了一個重磅炸彈,頓時死傷無數。幾個士子面面相覷,不敢置一詞。且別說劉太后當真是才華出眾,又甚有政治遠見,朝政之事也處理的井井有條,大宋在她的治理之下,更是發展的繁榮昌盛,自己是萬萬不及。即使不是如此,又有誰多長了個腦袋敢批評太后?何況身邊還有這個正誇誇其談不知真偽的「公主」。安心濤濤不絕了半日,終於消了點氣,喘了口氣笑道:「反正,我沒有瞧不起男子之意,你們卻也別瞧不起女子。只要知道,男子能做的了的事情,女子沒有辦不到的,反倒是女子做的了的事情,你們男子未必辦得到!」文彥博雖被駁的體無完膚,卻還有些憤憤不平之意,當下開口道:「有什麼是女子能做而男子辦不到的?」「生孩子!」安心邪惡一笑,道:「你不服?你生個來給我瞧瞧!」此話一出,當即又是一陣哄堂大笑。文彥博尷尬地站起身向著安心作了一揖道:「姑娘言辭犀利,在下佩服,這個——生孩子我看就不必了,我服了就是!心服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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