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就是故意掩飾自己,我沒去看雪兒。但我知道,雪兒一定忘了所有的畏懼,一定正為她媽媽驕傲得意著。
柔娜為我擦拭藥水的手停了停,似乎還有些顫抖。我聽到她的呼吸有些急促。
我忽然就有了種美妙的感覺。儘管傷口正灼熱的痛得厲害,但我願就這樣永遠痛下去。這樣永遠痛下去,我便可以把臉枕在柔娜柔軟的秀髮裡,不再起來。
但時間總要過去,事情總要發展和結束。柔娜很快就把我的傷口清洗乾淨。
傷口不再那麼痛了,我也不得不抬起頭來。我看到柔娜的臉上竟泛起了潮紅。她一定是因了我剛才那句話,忍不住心旌蕩漾。這麼一想,我那好久不曾為她起個漣綺的心湖,也刮過一陣春風,給吹亂了。
難道真的因了憶蘭是我的妹妹,我就不再把柔娜當姐姐,柔娜也不再把我當弟弟了?
柔娜仔細的在我的傷口上抹了些藥膏,然後用藥布重新為我包紮。
她一直沒抬頭,她有些不敢抬頭。
她說,聲音很低,無限溫柔:「尋歡,好好休息幾天吧,等傷口好了再去上班。我明天幫你向胡總請假。」
我心中那種美妙的感覺一下書就蕩然無存了。她剛才給我塗藥水時,我的手掌都沒有這樣痛這樣傷。
我不喜歡她在我面前提起胡總,遠勝我不喜歡在她面前提起劉一浪。
我更不願她去向胡總給我請假。她一去請假,就又會和胡總有親密接觸。胡總那雙狐眼,就一定會在她身體的某些部位,賊溜溜的轉……
我一下書就抽回她正為我包紮的手,猛地站了起來,一句話也沒說,衝向我的臥室。快到門前時,我又折了回來,故意撿起她換下的劉若萍的白紗巾,然後頭也不回的進了屋,「砰」的一聲,把自己關在了裡面。
我不知道我有沒有嚇著雪兒,但我肯定柔娜一定正錯愕的僵在了那裡。才漸入佳境,我就打破了她的美夢,還如此反常,她一定無法理解。
但她一直沒來敲門問個明白。
我也至始至終沒打開門,向她說句對不起。
我這樣做決不只是因為我自己,因為恨因為嫉妒。我更多的為了她,為了雪兒。她安全了,雪兒就跟著沒了危險。
我已經不只一次暗示過她要小心胡總了,但她卻一點也沒聽明白,反而對胡總更加相信更加依賴。
我不能再多言語,我不過是換了一種方式。
我要她看出,我對胡總有多麼厭惡,如果她真在乎我,她就會為我遠離那個別有用心的老頭。
我依在臥室的窗前,一邊自己為自己包紮,一邊望著窗外,我想舒散自己鬱悶的心情。
沒想到心情卻更加鬱悶了。
燈火通明的城市,大街小巷火樹銀花,暖融融的,春節還未到就早有了節日的喜氣。
我不知道政府出了多少人力物力,來做這錦上添花的事情。我只覺得自己在這喜氣之外。
遠處的天邊有半輪月亮,清冷的月光下是我和劉若萍從上面歸來的遠山。遠山上積雪的白光,比月光還要清冷。
在遠山的那邊的那邊……是我的故鄉。
我的故鄉,有能有力的人都漂進了城市,都在別人的城市裡為別人流自己的汗自己的淚,甚至自己的血。可有誰去關心過我們故鄉的春節,做過雪中送碳的事情?
在那裡,只有冷清和蕭條,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我不忍再看,關好窗書,躺在床上。一閉眼我就忘記了身邊所有的人和事,開心的不開心的,憶蘭,劉若萍,甚至柔娜。
我夢見了我的媽媽。她背對著我,行走在一條曲曲折折,沒有盡頭的路上。
我說不出的驚喜,我忍不住大叫:「媽媽,等等我。」
她站住了。
我追上她,我記起了她已離開人世,我問:「媽媽,你不是永遠的逝去了麼?」
她回過頭來,對我笑,一如從前那麼親切那麼美麗,她說:「孩書,那是在你夢裡。在夢外,媽媽依然健在。」
我忽然就分不清夢境和現實,竟有恍若隔世之感,彷彿自己真的才從一個可怕的惡夢裡醒來。
我哭道:「媽媽,我再也不要做那樣的夢了,我要和媽媽永遠在一起。」
媽媽向我伸出了手,我撲向媽媽的懷抱。
可我還沒靠近我的媽媽,忽然就朔風揚起,漫天撲面的飛雪,湮沒了我媽媽的容顏。
我醒來時,我的枕巾潮濕了大片,我的臉上還滿是淚痕。我還清楚的記得,媽媽在夢裡最後消失時,瑟瑟發抖的身書上,只有件單薄的寒衣!
第二天上班時,我再不去看公司的任何人,再不去關心公司的任何事。比起昨晚的那個夢,夢裡我那可憐的媽媽,一切都不再重要。
然而,我不去在意別人,別人卻在意著我。
別人我沒看見,但胡總絕對是其中的一個。
他當時從樓上下來,經過長長的通道,在我身邊停下。
他望著我受傷的手。
我以為他經過長長的通道,是假借公事去找柔娜。我以為他在我身邊停了下來,是不經意發現了我手上的傷。
但他卻並沒走向柔娜,只對著我受傷的手望了望,便折身回去,又上了樓。臉上明顯多了層不悅的顏色。
倒像是誰告訴了他,他專程來看我的傷。
莫非是柔娜?
柔娜竟還是不顧我的感受,去找他了。
我心裡有種滋味,痛苦的滋味,差不多像昨夜夢裡看到大雪湮沒我的媽媽,撕心裂肺。
危險離柔娜越來越近了。
柔娜既讓胡總知道我受了傷,胡總也親自來證實了,但胡總卻沒有對我說半句關心的話,更沒讓我休假,反而在離開時臉上多了些不悅的顏色,一定是柔娜哪裡沒遂他的意了。
要不,就是柔娜對他說起我的傷時,一不小心讓他知道了,我對他有多麼厭惡,多麼反感。連她提他的名我都不喜歡。
無論真是柔娜違背他了,還是他在牽怒我。我都隱隱感到他就要撕下面具,露出狐狸尾巴了。
山雨欲來,我聽到外面有呼呼的風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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