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這夜起,我的心情好轉了許多。第二天上班的時候,看到胡總,竟第一次覺得他原來也是那麼可愛,像老頑童周伯通那麼可愛。原來,他做的一切真只是為了要把我和柔娜撮合在一起,希望我和柔娜幸福。無論是以替雪兒治病作為交換的條件逼我和柔娜走進結婚的禮堂,還是安排那些人對那個曾在公園裡把身子緊緊的貼近我的「雞」進行恐嚇和傷害,都是為了我和柔娜幸福。還有,他懷疑劉一浪,雪峰逼劉一浪,竟都是為了要替我們找回雪兒。
我對胡總日復一日的好感,竟讓胡總有點受寵若驚。好像那一直是他期盼的事情,我們的上下級關係不是變得顛倒,就是變得平等。
這讓柔娜都很是不解,但我從不告訴她這個秘密。因為我不要在她面前承認,我真的誤會胡總了。我想給自己留一點小小的尊嚴。老實說,我是真的越來越愛她了。
我怎麼可以不愛她呢?她是那麼溫柔體貼,那麼無所顧忌的向我靠近,對我再沒了從前美人如花隔雲端的冷艷飄渺。
她為什麼要有所顧忌呢?劉一浪的陰影已從她的生活裡徹底消失(她一直沒再見到過劉一浪,也沒任何人對她提起劉一浪,我更不會對她提起,永遠不會),憶蘭又奇跡般的成了我妹妹,而且也漸漸承認了我這個哥哥,並試圖開始接受她這個嫂子。
有一日是星期天,春光明媚,柔娜剛剛吃過早飯,就挎著背包說是打算出去逛逛商場。
我不喜歡逛商場,但我還是說:「讓我陪你去吧。」
雖然雪兒隔三岔五的打回電話報平安,但到底她不在柔娜身邊,我知道柔娜依然還一如繼往的牽掛她,心情並不如她的笑靨那麼看上去燦若桃花。
但她卻輕柔的笑笑,拒絕了。
我不解,其實她有她的理由也有她的自由,我本不該管那麼多,我也不是個愛管閒事的人,但我還是忍不住道:「為什麼?不會是偷偷的去約會吧?」
竟然用了「偷偷」兩個字,也不害臊,好像我真是她什麼人,她要去約會就得背著我似的,也裡還有點酸酸的。
她笑而不答,然後轉身出去。
那笑讓我神魂顛倒,也讓我忐忑不安。那麼美麗,又那麼詭異。
但我沒有暗中跟蹤她,自從我發現我對胡總的懷疑完全是個錯誤後,我就再也不喜歡自己的敏感和多疑,並且深深的克制著自己。
我盡量不去想她的笑,但那笑卻在我腦子裡揮之不去。時而如神仙帶領我上天堂,時而又如魔鬼勾引我入地獄。
為了能稍稍擺脫那笑的糾纏,使自已真的光明磊落,不再小肚雞腸,胡亂猜測,我把她去後的所有時間都花在了廚房裡。我做了很多很多的菜,我都記不得我有沒有做過菜給她吃了。
但我記得我做過菜給池艷吃,童年的時候做過,後來,分散多年以後,上次在南充談業務意外邂逅她,住進她家裡,也因心存感激做過。只是好久不曾跟她聯繫了,也不知她是否還記得。
我把那些菜端上客廳的餐桌時,我不自覺的笑了笑,笑自己又犯傻,明明越來越無所顧忌的深深愛著柔娜,卻忍不住偷偷對池艷自作動情了。
男人啊男人。
卻忽然聽有人「啊」的驚喜的叫了聲。
我忍不住應聲抬頭,竟是柔娜。她正一邊反手關門,一邊對著我和我面前滿桌的飯菜笑,是那麼激動驚喜的神色。
我都不知道她是什麼時候在外面扭頭鑰匙,又是什麼時候推門而入的,有沒有看到我剛才浮在臉上的不自覺的輕笑,有沒有猜到我剛剛對池艷自作多情過。
但我臉立時就有點紅。
「怎麼?無事獻慇勤,不懷好意想討好我吧?呵呵,還不好意思了。」
她竟以為我臉紅是第一次在她面前表現這麼好,做了這麼多飯菜,不習慣面對她的驚喜。就讓她誤會吧,有時候有那麼點點誤會卻比不誤會好。我點點頭,臉更紅了。
她笑得更開心了,道:「不過你也沒白努力,你猜我給你買什麼了?」
和早上出門時一樣美麗詭異的笑,卻不再讓我忐忑不安,只讓我神魂顛倒。畢竟,她不是出去時那般離我越來越遠,她已近在我身邊,並在向我姍姍而來,不用擔心她去約會別的男人。
原來,她早上那麼美麗詭異的笑著出去,竟是去商場給我買什麼東西去了。但我卻猜不著她給我買了什麼。
我搖搖頭,撲上去就要抱住她的柳腰,搶過她的背包打開來看。
她卻用又手緊緊按住背包,輕輕一扭身,閃到旁邊,不讓我看。
那婀娜的腰肢,那調皮的笑(我第一次看到她調皮的笑,竟比劉若萍還美),竟然我神情恍惚,覺得她是對我欲擒故縱,不覺有某種原始的東西在體內激盪膨脹起來。
我還要衝上去,假裝是要打開背包看她究竟給我買了什麼,實際則是想緊緊抱住她,陶醉在她如蘭的體香裡,和她春水般的肌膚緊緊相貼,享受那蝕骨銷魂的美妙時光。
然而,她卻從背包裡拿出了給我買的東西,讓我再無衝上去緊緊抱住她的借口。
我看到了,那是一款手機,和我上次去南充談業務之前,她買給我的那款手機一模一樣的手機。但上次她買給我的手機,已被她當著我的面狠狠的摔在地上,並用腳拚命的踐踏得支離破碎了。和手機一起支離破碎的還有我的心。
當時的情景,還歷歷在目,我心裡忽然就有了種痛,和當時一樣痛徹心扉的痛。
臉上的笑容和羞紅的顏色都沒有了。
只有沉默。
也許,在她重新給我買這款手機時,她根本沒想到當她把它拿出來的瞬間,我們彼此會如此尷尬。她不知道,有些東西本來就需要永遠迴避,只要誰也不去提起,彼此就可以相安無事,可是一旦再次觸及,無論怎麼縫補,總有一方會看到曾經破裂過的痕跡。
她的笑容也突然收殮。
如我一樣沉默。
好久好久,她才輕輕的道:「尋歡,是不是……」
我不忍再聽下去,她是那麼愧疚又是那麼怕我不肯原諒,我衝上去,緊緊的抱住了她。
「什麼都不要說了,也許愈是有破裂過的痕跡,愈是能刻骨銘心,即使不能刻骨銘心,也能時時提醒自己。」本打算接著道「越是痛越是能愛得深」,我卻沒能說出口。
她愣了愣,像是聽懂了又像是沒聽懂,但她沒問,我不說過要她什麼也不要說了嗎?
她也沒從我懷裡逃脫,只是那麼溫柔的,乖乖的,像個聽話的孩子那樣,默默的打開手機,把一張電話卡裝進去。
竟是我上次用過的那張電話卡!
她一定是那夜我悲痛的衝出房間後,小心翼翼的把它從支離破碎的手機裡取出來,並珍藏到現在的。可見,當時,她就多麼痛苦後悔了。怪不得,那夜她獨自一人走遍那麼多寒冷的街道,也要找到我,並置苦苦哀求她的劉一浪於不顧,與我執手回家。
我是那麼愛那麼感動,我摟著她柳腰的手,不自覺的更加緊了緊。
她剛把電話卡裝進去,上好電池,打開手機,手機鈴聲就響了。
和以前一樣的鈴聲,好久沒聽過了,竟有種久別重逢的親切和驚喜。
太湊巧了,她竟驚喜得有些慌亂茫然。
上面的來電顯示是個陌生的號碼。
她把手機遞到我耳邊,卻沒有要迴避,我也沒有鬆開緊緊擁著她柳腰的手。我們之間,再也不需要有秘密。
她握著手機的手,貼著我的臉。她已不只一次把握著手機的手貼著我的臉了,但以前她的手都是冰涼冰涼的,今天卻給了我如沐春風的感覺。心裡竟是說不出的幸福和甜蜜,彷彿以前從不曾知道,她光滑細膩的手原來也可以如此溫暖。
電話那邊那個聲音急急的道:「尋歡嗎?我是小玉啊,怎麼不說話?」
竟是那個女護士。
我道:「是啊,你最近都去哪了,怎麼不見你,你不是……」
我是想說「你不是為了劉一浪請了長假了嗎,怎麼卻不在劉一浪身邊?」
但卻被她急急的打斷了,幸好被她打斷了,不然我又要在柔娜面前提起劉一浪了。
她道:「尋歡,我終於找到雪兒了!」
語速很快,她激動得像是在歡呼……
(*^_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