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有喜事 正文 140
    回到2046,已是很深的夜。

    柔娜輕聲道:「還沒吃飯吧?都是我不好。廚房裡還有飯菜,可能還沒冷,我去給你端來。」

    敢情,那飯菜是我生氣離家之後,她出來找我之前做的。

    她這麼一提,我忽然就有了飢腸轆轆的感覺。也不知道,先前怎麼就沒感覺到。

    我道:「我自己去吧。」

    她道:「怎麼還生我的氣?」

    我只好站住。

    她微微笑了笑,笑得很憂傷,然後轉身去了廚房。

    我輕輕的極度疲倦的坐在桌前,歎了口氣,柔娜和我之間到底還有些隔閡,如果不是有著隔閡,她又何必要對我相敬如賓。只是竟一時思量不出這隔閡是從何時起,又到什麼時候才是盡頭。

    手上似乎還殘留著先前與她執手走過寒冷寂寥的街頭時她的體溫,有些留戀,有些惘然。禁不住抬起那隻手,想看看時光將如何把那種溫軟柔滑的感覺從我手慢慢上帶走。

    我便看到了血,鮮紅的血,黏黏的,還沒來得及干。

    是劉一浪的血,劉一浪曾用他的手捂過他的腦袋,我現在還清楚的記得當時他的腦袋有血流出,染紅了他的手指。

    他用染血的手攥過柔娜的手,柔娜又和我執手回家。他把他的鮮血染給了柔娜,柔娜又染給了我。

    我不同情劉一浪,只覺那血有腥腥的讓我厭惡的味道。

    他的手,曾讓劉若萍在芳卉園門口血濺當場,現在也有人能讓他流血,並且沾到他自己的手上,那時報應,活該。

    我慢慢站起疲倦的身子,走向廚房,我要洗掉手上的血跡,柔娜帶給我的劉一浪的血跡,那血跡太骯髒。

    在廚房裡,我看到了柔娜,她一動不動的站在灶台前,雙眼注視著舉在胸前的雙手,有淚無聲的流出。

    她的手上也有鮮紅的血跡,劉一浪的血跡。淚滴在手上,沖淡那些鮮紅的顏色。

    在她手的下方,灶台上,是一盤我最愛吃的粉蒸肉,還在微微的冒著熱氣。

    她一定是在伸手給我端那盤粉蒸肉時,發現了自己沾滿血跡的手,她這才知道劉一浪受了傷。而這之前,她卻無情的把劉一浪拋棄在了寒冷寂寥的街頭,和我揩手並肩而去,頭也不回!

    她一定異常悔恨難過,以至於忘了我還飢腸轆轆的在客廳裡等她給我端飯菜來。

    我心裡一陣難過,無論她表面對劉一浪如何冷酷無情,她內心裡對他卻始終是又愛又恨,無法割捨。

    我叫了聲:「柔娜。」

    竟是百般難受滋味。

    柔娜沒有回答,似沒聽見。

    我更加難受的叫道:「柔娜。」

    她身子不禁一顫,終於發覺我站在她身邊,慌亂的拿衣袖拭了拭眼角的淚水,對我笑道:「哦,尋歡,是你,瞧,我讓你久等了。」

    邊說邊伸手去端那盤粉蒸肉,直到伸出,才記起手上的血跡還沒來得及清洗,又匆匆的縮了回來,擠了些洗手液在手上反覆揉搓,然後擰開水籠頭,把滿是泡沫的手伸進「嘩嘩」的手裡。

    她把手洗淨,關上水籠頭,也來不及用毛巾把手擦乾,只在衣服上胡亂的擦了擦,便端起那盤粉蒸肉去了客廳。

    她一直沒看我,她不敢看我。她至始至終也不知道我手上也粘有劉一浪的鮮血。

    我也沒說,我不是餓得無法忍受,卻久久不見她從廚房出來,才來廚房的。我來廚房只是為了洗掉手上那些骯髒的血跡。

    我默默的把手洗淨,拿了兩雙筷子,又默默的走出廚房。

    在廚房門口,我差點和迎面而來的柔娜撞上。

    我們兩個都心事重重,怎麼能不差點撞上呢。

    柔娜讓了讓,她有些不好意思的說:「我來給你舀飯,飯還是熱的。」

    我說:「舀兩碗吧,你也吃點。」

    她這時才看到了我手裡握著兩雙筷子,她有些感動,有些憂傷。站了站,卻直到我從她身邊擦身而過,也什麼都沒說。

    水只能洗淨染在手上的劉一浪的鮮血,卻洗不掉內心深處的悔恨。那些感動和憂傷,都被深入內心的悔恨沖淡。

    我在客廳裡的餐桌前桌下,什麼話也沒說的等她。

    她果然舀了兩碗飯來,她一定也沒吃,要不就是經過一番折騰也餓壞了。

    然後,我們什麼話也不說的埋頭吃飯。

    我能和她說什麼呢?說雪兒還是劉一浪?又或者是我們自己?

    無論是雪兒還是劉一浪,我現在都不想提,提起無論是她還是我心裡都不會好受。事實上不用我提,她心裡也被雪兒和劉一浪充滿。此時此刻,她心裡根本就沒有我們自己。

    直到吃飯完,我站起身準備收拾碗筷,她才道:「不用收拾了,放到明天吧,時候不早了,去睡吧。」

    我放下收拾在手裡的碗筷,什麼也沒說,走向自己的臥室,沒有回頭。

    她跟在我身後,走向她的臥室,沒有叫我。

    我打開臥室門,正要進去,忽然記起早上的事來,忍不住問:「明天早上還要不要我過你那邊來……」

    那個「睡」字沒有說出口,心忽然跳得厲害。

    我沒看她,我是不敢看她。

    她其實就在我身邊,她的臥室和我的臥室只有一牆之隔,我們現在又都打開門並沒進去,只是站在門前。

    我似乎聽到她心也在砰砰的跳,她一定想起了早晨為了欺騙胡總,把我們的夫妻之實表演得以假亂真,如何將我拉進她的臥室,按倒在她的床上的情景。

    她沒說話,也沒動。

    只有急促的呼吸,她和我的急促的呼吸。

    過了好久,她才道:「隨便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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