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有喜事 正文 113
    我看到了憶蘭,她仰躺在後排的座位上,一動不動,如泉水般湧出的淚水,模糊了我的視線。

    我看不清她的臉,看不出她都是什麼樣的表情,甚至不知道她是不是還有生命的跡象。我只隱隱的覺得,她穿了一襲白衣,如柔娜身上的婚紗那樣的一襲白衣。但那一襲白衣,此時已被她體內流出的血染成怕人的鮮紅。

    她一定是有意穿上那婚紗樣的一襲白衣的,她自殺前一定想起了柔娜身上正穿著潔白的婚紗。

    我來不及知道她是用破碎的鏡片割破了手腕還是用削蘋果的小刀抹過了脖子,我來不及知道那染透白衣的鮮血是從她身體的什麼地方流出,我來不及知道她自殺時是把自己關在了浴室裡還是反鎖在了臥室。我來不及知道,是誰,那誰又是怎麼發現倒在血泊中的她的。

    我只想知道,她現在到底還有沒有呼吸,她還有沒有生還的希望。我撲向她,我想把她摟在懷裡,心痛而又哀怨的問她,為什麼要那麼傻,為什麼要狠心棄我而去?

    但我沒能撲到她身邊,鵑子狠狠的推開了我,根本不讓我靠近她。

    我也什麼也沒能對她說,我哽咽得根本說不出一句話來。

    我本來撲向車內時不顧一切,已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我更想不到也沒去想,會受到鵑子突如其來的阻擋和重重的反推。我的身子向後一仰,又重重的跌在了地上。

    我還沒來得及爬起來,鵑子就已坐上車,看也沒看我一眼,就狠狠的的關上車門。

    那聲關車門的聲音,比冷夜的一個炸雷還讓我驚悚。我的身子猛地瑟縮了一下,心也跟著猛烈的顫抖。

    似乎那扇門已不再是普通的車門,它厚得沒有邊際,只要一關上,從此我就和憶蘭再也不能見面。不是咫尺天涯,是人間天堂,是陰陽相隔。

    我哽咽的喉嚨終於失聲的哭喊出來,鵑子已在車內,被茶色玻璃窗阻擋,我看不見,我只能沖駕駛室裡的憶蘭的哥聲嘶力竭的道:「不,不!」

    然而憶蘭的哥卻充耳不聞,猛地發燃了車子。

    我手忙腳亂的從地上爬了起來,發瘋的撲向車子。

    然而車子呼嘯著,飛馳而去。

    我撲了個空,又重重的跌在地上。

    我撞在冰冷堅硬的路面上,我的面色驚慌的臉,我的嶄新的新郎裝都染上了灰塵;我的鼻尖,我的手掌被什麼劃破,有鮮紅的血流出來。

    但我感覺不到疼痛,也顧不得拭去臉上衣上的灰塵,我又一次從地上爬了起來,衝向急馳而去的車。

    我沒有向旁邊看,我不知道路邊的高樓是不是在向我身後飛快的倒退,我不知道路邊的行人有沒有瞪大驚疑的眼睛望著我,對我議論紛紛:瞧那個人,對一輛急馳而去的車子窮追不捨,他不是傻子,就一定是瘋了。

    我只知道耳邊有呼呼的風猛烈的吹過,但我感覺不到剌骨的寒冷和如割的疼痛。

    但,載著憶蘭的車子,還是離我越來越遠,最終消失在了如潮的車流裡。

    我望著車子消失的方向,傻傻的站著,我不知道站了多久,終於覺得渾身無力,癱坐在地。

    無論那些司機怎麼猛烈的在我身後按喇叭,我都無動於衷。無論他們從我身邊繞過後,怎麼從駕駛室裡探出腦袋對我回頭怒罵,我還是沒有掙扎著站起來離開……

    不知什麼時候,伸過來一隻小手,溫暖而柔嫩的小手。

    「叔叔,快起來,老師說坐在馬路上玩危險。」

    是個三四歲年紀的小女孩,童稚的聲音有些關切,有些責怪。

    她用盡全力,想拉我起來,小臉漲得通紅,卻半點也拉不動我。

    遠處,有誰在喚她,是個少婦的聲音。估計是幼兒園的老師送她回家。她不是說老師說坐在馬路上玩危險嗎?她來拉我,也許就是那老師的主意。只是,那少婦既曉得坐在馬路上玩危險,又怎麼可以讓一個如此幼小的孩子,來到如潮水般湧動的車輛中間?這是一個多麼偽善又不負責任的老師,教育孩子聽話從善頭頭是道,而自己卻置孩子的安危於不顧。

    我看也沒向那聲音的方向看一眼,不知道那喚孩子的少婦老師都長什麼模樣,卻打心底覺得她面目可憎。

    小女孩沒扭頭去看她,只衝她道:「媽媽,這個壞叔叔,坐在馬路上,老師說坐在馬路上玩很危險……」

    原來我弄錯了,那少婦根本不是什麼幼兒園的老師,卻是她的媽媽。

    只聽那少婦道:「關你什麼事,還不快回來!」

    很嚴厲的責怪聲,伴隨著匆匆的腳步,少婦在急急的向我們趕來。

    小女孩忽然發現了我滿眼的淚水,輕聲問:「叔叔,你怎麼啦?」

    一雙明亮清澈的眼睛,充滿了簡單的關切和疑惑。

    她鬆開拉我的手,一邊輕輕為我拭淚,一邊扭頭道:「媽媽,他不是壞叔叔,他只是被誰欺負了,他在哭呢。」

    少婦根本不理她的話,衝到她身邊,一把拉起她的手,就要往外走,還衝她怒罵:「你不要命了?誰叫你衝到馬路中間的,還不跟我回去!」

    小女孩卻掙扎著不跟她離去,只是望著我,道:「叔叔,別哭,我們出去吧,這裡車太多。」

    她媽媽更加憤怒了,終於還是不由分說的拖著她走了。她邊走邊哭道:「媽媽,她不是壞叔叔,老師說坐在馬路中間玩危險。」

    我悲痛的心愈加脆弱,忽然對她這樣一個小女孩充滿了依戀。我望著她被她媽媽拉著,漸行漸遠。

    她的媽媽,如瀑的直髮,時髦的打扮,和柔娜彷彿年紀,似柔娜般美麗。只是她對我,只有無限的冷漠和蔑視,半點也沒柔娜偶爾對我流露出的關切。

    直到很遠,小女孩還在不停的回頭對我張望,一雙美麗的眼睛裡,滿是委屈,憂傷和關切。

    我忽然覺得她好像雪兒,簡單、可愛而又懂事的雪兒。

    哦,雪兒?!

    我這才記起雪兒來。

    可憐的昏迷不醒的雪兒,柔娜把她帶到哪去了,她現在可好?!。

    (*^_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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