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說來,劉若萍也不是劉一浪要打擊報復的人。他真正要打擊報復的竟是那個陽光男子。
他明明是因了我和柔娜的婚事,才那麼痛那麼恨的衝出公司的,如果他如我所料的那樣,一整天瘋狂的奔走是為了找到劉若萍,我還不難猜出,他是因了劉若萍曾在胡總面前說過他的壞話,柔娜跟我結婚顯然又與胡總的撮合有關,而牽怒於劉若萍。但他找到劉若萍竟不是主要目的,竟是要通過劉若萍找到那個陽光男子,我就實在猜測不透了。就算劉若萍曾上過那個陽光男子的車,也不能說明劉若萍就是那個陽光男子的婊子;就算劉若萍真是那個陽光男子的婊子,那個陽光男子又與我和柔娜的婚事有何干係?
我正在心裡飛快的琢磨,卻聽「啪」的一聲,劉若萍竟狠狠的給了劉一浪一個耳光!
一個響亮的耳光,帶著痛徹心扉的恨。
劉一浪想不到,眼前這個十幾歲的女子,自己那麼不把她放在眼裡,她竟敢打自己耳光,他竟一時懵了,眼睛直直的盯著劉若萍,也不用手去摸那立時有了紅指印的臉頰,似乎根本不知道那裡正火辣辣的痛。
劉若萍對著呆呆的劉一浪,沙啞著喉嚨大聲道:「是的,我是婊子,是那個來自上海的男子的婊子。他把我玩了,然後丟下我不管,自顧自回上海了。這下你滿意了吧?!」
我知道她決不是她說的那樣,她那麼單純決不可能是那個男人的婊子。即使她和那個陽光男子真有關係,也應該是純潔的友誼或愛情。她之所以那麼說,只是心裡太痛,太恨,比看到劉一浪把我折磨得喘息不定,面色蒼白還要痛,還要恨。畢竟劉一浪是她的親哥,然而劉一浪竟罵她是婊子。
只是那麼痛那麼恨,她眼裡卻沒有一點淚,她甚至還冷若冰霜的對劉一浪笑道:「哦,對了,是我說錯了,你怎麼可能滿意呢?你應該大大的失望才對,畢竟他人已走了,連我這個他的婊子都不知道他在上海的住址,你又怎麼能有辦法讓我帶你去找到他呢?可是你卻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找到我的,你又曾那麼自信的誇口到你既然能找到我,就一定有辦法讓我帶你去找到他的!」
劉一浪已回過神來,並且狠狠的向劉若萍揚起巴掌。
劉若萍沙啞的聲音不再繼續,她望著劉一浪,不反抗也不迴避,就那麼望著,依舊是冷若冰霜的表情。但我知道,她是把徹骨的痛和恨深深的埋藏在了心裡。
我撲向劉若萍,想替她擋住那個巴掌。但已來不及,只聽「啪」的一聲,更響亮的一個巴掌,打在劉若萍冷若冰霜的臉上,帶著不可冒犯的霸氣!
劉若萍咬著牙望著劉一浪,沒說一句話,沒有任何表情,然後猛地轉身,摀住自己比劉一浪還紅腫痛切的臉,拉起我就走。
我沒有走,我推開劉若萍的手,讓她先走。我想劉一浪一定不會到此為止,他為了找到她畢竟耗費了太多精力,而他又沒能達到自己的最終目的。
我已有些恢復,雖然還不能與劉一浪對抗,但我至少可以用身子暫時擋住他追趕劉若萍的路,為劉若萍安全的離開贏得時間。儘管我深知,劉若萍並不需要我為她抵擋劉一浪,她之所以要拉著我離開也不是要逃。她只是有著無法容忍的痛和恨。因這痛和恨,再不想多看劉一浪一眼。
但我留下,她也沒走,只是背對著劉一浪。
這讓我忽然後悔起來,早知她要堅持留下,與我共進退,我還不如剛才跟了她一起離開。現在,我豈不是弄巧成拙,為了她卻反害了她。如果劉若萍接下來再受到劉一浪更嚴重的傷害,我想,我一輩子也無法原諒自己。
然而,劉一浪卻沒有再向我們逼近半步。他望著自己的巴掌,又望著背對著他的劉若萍,眼神裡忽然閃過另一種痛。他似乎想起了什麼,他似乎在回憶,眼神裡的痛隨著他的回憶不斷加劇……
我也一下子就記起了,他在大街上一個巴掌打碎他和劉若萍的兄妹關係時的情景,記起了他在芳卉園小區裡看到劉若萍倒在自己的車輪前的血泊中時的情景,記起了醫生宣告劉若萍無法救治他衝出醫院時的情景……
好半天,他才稍微穩住情緒,無力的垂下自己剛才還響亮的打過劉若萍巴掌的手,歎息道:「既然他已走了,你也走吧。」他頓了頓,又狠狠的道:「但以後最好不要讓我再見到你!」
我簡直不敢相信,劉一浪就這樣善罷甘休了。但我不想去弄明白,我拉著劉若萍,恨不得趁他沒改變主意之前,立馬就能和劉若萍跑到千里之外。
劉若萍跟著我一起離開。
只聽他在身後反覆的痛苦低語:「太像了,太像了……」
我終於明白,他剛才為什麼沒有再向我們逼進,為什麼表情痛苦,為什麼輕易的就善罷甘休了。
劉若萍雖然已完全不是車禍之前的模樣,在和劉一浪說話時也一直故意沙啞著聲音,但她畢竟沒有真正脫胎換骨,她一定是在剛才的某個時候,不經意流露出來的神態,讓劉一浪覺得太過熟悉,讓劉一浪因此想起了他死去的妹妹。
劉一浪哪裡知道,其實,他的妹妹根本沒死,就是眼前這個被他罵著婊子的女孩呢。
雖然劉若萍的手還被我握著,但現在卻似乎不是我拉著她,反是她拉著我了,她加快了腳步,帶著我一起離開,頭也不回,任憑劉一浪一個人孤獨的站在雪夜空蕩蕩的街頭,任憑劉一浪痛苦的輕歎被北風吹散。
但她沒帶我走得太遠,雖然經歷了太多的不快,她還是帶著我走進了暖融融的下街酒店。
其實此時不僅是她,就是我也特別想喝酒。
我們誰也不說話,就那麼默默的碰杯,然後默默的仰頭一飲而盡。
有些話不說還好,一說起不是弄得更尷尬,就是弄得更悲切。
也許到後來,我是醉了。不然,我不會那麼長時間都沉默,卻忽然忍不住把舉起的酒杯停在嘴邊,不問她紅腫的臉頰還痛不,不問那個陽光男子跟她到底是怎麼回事,他是不是真的來自上海又回了上海,卻道:「若萍,你為什麼在電話裡說,過了今夜你就不再是你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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