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卻從此騎虎難下了。好在如花給了我不少幫助,我這才得以整天在辦公室裡忙碌時,不至於茫然得像無頭的蒼蠅。
不過,如花更多的心思還是在子郁身上。好幾次在她的電腦前共同探討時,我們不約而同的都去拿鼠標。她和我的手不小心碰在了一起,她都猛地縮回去,臉紅紅的,然後又斜眼去望子郁,悵然若失。
有一天早上,我剛起床,正準備匆匆的洗漱完畢趕去上班,不想柔娜卻滿面春風的走過來,要我陪她帶雪兒去公園。
我這才猛然感歎時光流逝之匆忙,我竟做了一個星期的總經理了。
我想不到自己工作起來,竟會如此忘我如此執著,竟連今天是星期天都忘了。甚至還忽略了柔娜和雪兒。更不可思議的是,我竟把胡總的陰謀,劉一浪的危脅都當不存在了。
想起那天柔娜對劉一浪的好,我就心酸。我既不回答,也不搖頭。
柔娜見我猶豫,笑道:「這麼多天了,還在生我的氣嗎?」
她沒說「姐」,而是「我」。
這讓我詫異。
但我還是既不答應也不拒絕。
我是忘了答應或拒絕,我的情感正發生著微妙的變化,心跟著這變化起伏不停。
柔娜以為自己說不動我,便對雪兒嚕嚕嘴,讓雪兒來纏我。
就算有一天我真能比誰都男人,在任何眼神面前都堅強或者冷漠,我也無法不被雪兒眼中的乞求,和對幸福的渴望所動。
雪兒,就像我自己,可憐的我自己。
人最不能戰勝的就是自己。
我沒有答應柔娜,但我答應了雪兒。
其實,答應雪兒,就是答應柔娜。
暖洋洋的天氣,重慶冬天裡難得的太陽。遠山上的積雪在冬日下融化,人們的心情在冬日下好轉。
漫步在陽光下的公園裡,穿梭在公園的人群中,我,柔娜,還有雪兒,赫然就是幸福的三口之家,惹來無數人羨慕的眼光。尤其是柔娜對我毫不掩飾的溫柔,關切和體貼,更讓那些熱戀中的妙齡男子,也生出幾分嫉妒。
我這才明白,柔娜哪裡是要我陪她和雪兒了,分明是她要陪我。只因了孤男寡女,有些難為情,才把雪兒帶上。
可是,她為什麼要這樣做?她明明是對劉一浪好的,為什麼又要對我好?難道在我和劉一浪之間,她對誰都不曾比誰更好過?難道她那天不過是為了安慰遭遇大起大落的劉一浪,今天也不過是為了舒散我這幾天來的鬱悶心情?難道直到現在,她還是分不清我和劉一浪誰輕誰重,還是在我和劉一浪之間踟躇徘徊?
如果真是這樣,劉一浪一定比我更感到煎熬,畢竟他比誰都放不下柔娜,比誰都想得到柔娜,而柔娜偏偏對他如對我一樣,若即若離,忽冷忽熱。
我忍不住看看柔娜,雖然我看不透她。
柔娜似乎有些察覺,不知是太陽曬的,還是有些羞怯,白皙的臉頰上一邊泛起一抹紅來。
她對我笑笑,然後一轉身,便去了那邊賣飲料的小賣部。
不知是她今天的不再以姐姐自居,讓我以為她向我暗示了什麼,還是春天的腳步漸近,我春心盟動,我竟忽然覺得她好似一朵輕雲剛出岫,嬌柔迷人,飄然婀娜。
「劉叔叔。」
雪兒一聲叫喚,把我的視線從柔娜的背影上,牽引到了別處。
我看到了劉一浪。
他雖高昂著頭,眼神卻有些鬼鬼祟祟,像正跟蹤著誰。也許是他太過分專注,也許是雪兒的叫聲在人群的喧鬧裡太過微弱,雖隔得不是很遠,他卻全然無知。
我疑惑,我向他前面望去,在他不遠處竟是劉若萍。
他跟蹤的竟是劉若萍。
他果然對劉若萍懷恨在心。
劉若萍行走在人群中,左右顧盼,笑語嫣然,體態輕盈。她完全不知道危險在一步步向她逼近。
如果她不只顧左右,如果她能回回頭,就算劉一浪突然避開,她看不到劉一浪也能看到我。她就可以安全。
但她偏偏壓根兒就沒想過要回頭。
我急急的彎腰抱起雪兒,然後緊緊跟在劉一浪身後。
為了劉若萍不再受傷,也許也為了不讓劉一浪再鑄成追悔莫及的大錯,我決心在緊要關頭,該出手時就出手。
畢竟劉一浪只知道螳螂捕蟬,卻不知黃雀在後,我還是有幾分勝算的把握。
雪兒竟彷彿也如我般明白,雖不像我一樣緊張,卻乖乖的在我懷裡,不再說一句話。
劉一浪離劉若萍越來越近。
我離劉一浪越來越近。
人群暄鬧自在,我卻越來越感到說不出的緊張。
劉若萍忽然折出人群,逕直去了公園門口。在那裡,停著一輛車,一輛和胡總的車相似的車。但決不是胡總的那輛。
駕駛室的車窗敞開著,從裡面探出個腦袋,赫然就是胡總的那個司機,和劉一浪彷彿年紀的青年!
劉若萍在車前駐足,兩人相視而笑,竟是那麼親密無間。
原來,劉若萍早已和他相識!難怪她一直拒絕我送她回去。
她一定是害羞,怕我知道她和他的秘密。
劉若萍的秘密被我無意中偷窺。
而那個青年,卻更讓我覺得神秘了。
身後遠遠的傳來,柔娜喚我和雪兒的聲音。
我回頭,柔娜手裡提著一袋飲料,在人群裡茫然四顧。
我不知道今天哪那麼容易自作多情,竟覺得她是修行千年的白娘子,為報恩在西湖邊上尋找,救過自己性命的小牧童。而我就是那小牧童。
我忘了她尋找的還有雪兒。
我也忘了遠處的劉若萍和司機,近處跟蹤劉若萍的劉一浪。
我向她高高的揮揮手,她便看到了我們。
只可惜她一走過來,便詫異的問:「雪兒,怎麼啦,怎麼連媽媽喊你也不答應?」
連看都沒看我,根本就不顧及我的感受。
雪兒依然沒有出聲。
我這才注意到,我懷裡的雪兒望著遠方,神情怪異。她不是腦子裡一片空白,就是陷入了極度的深思。柔娜的話經過了她的耳朵,卻沒能進到她的心裡。
莫非雪兒也曾見過劉若萍,莫非雪兒也覺得劉若萍眉梢眼角,神態舉止似曾相識,卻怎麼也想不起是誰來?
我禁不住再去看那邊時,已不見了劉若萍和那個司機的影子,那輛車早已遠遠的去了。
車最終消失的方向,就是雪兒目不轉睛的方向。
而我這時看到劉一浪,也望著那個方向,神情愕然,面容蒼白,彷彿遭受了五雷轟頂的驚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