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有喜事 正文 69
    連向附近的醫院求助都已來不及,醫生們都無可奈何的選擇了放棄。劉若萍被從急救室裡推了出來,然後轉進另一個房間。

    這是最讓人痛苦絕望的時候,這是最靜寂得像一潭死水的時候。

    我每呼吸一次,那個曾經面如桃花,天真活潑的花季女孩就向死神走近一步。

    我不敢呼吸,不敢聽見自己那怕人的心跳。我的心還能繼續這樣跳著,可劉若萍的心跳很快就會再也聽不到了。

    沒有人阻止我和劉一浪守在劉若萍身邊,也許那些早已習慣冷漠地面對死亡的醫生,也不忍讓這個花樣年華的女孩,孤零零的離去。離去時雙頰上還有兩道長長的傷口!

    我忽然聽到一個微弱得差點聽不到的聲音,從劉若萍的嘴裡發出。

    「大哥哥……」

    她不是在叫劉一浪,她叫的是我,她只叫了一次。她雙眼緊閉,臉色蒼白。

    她是不是正被死神誘惑著離開時,看到了我們曾經快樂的在一起的幻景?

    多麼慘不忍聽的聲音,那麼微弱,卻充滿對生命的留戀和渴望!

    劉一浪猛地轉過身,匆匆逃離。他一定正鑽心的痛,劉若萍的聲音哪能再聽?!

    連背影看上去都那麼痛苦而絕望。

    痛苦絕望又孕育出滿腔的忿恨。像是在忿恨自己,又像是在忿恨別人,在忿恨上天。

    我沒有像他那樣離開,無論我多麼不忍面對生離死別。我跪在了劉若萍身邊。我抓住她的手,好緊好緊。我以為,只要我抓緊了,死神就無法將她從我身邊搶走。

    我還以為,我可以像電視劇裡那樣,流著淚對著劉若萍,呼喚她最動人的名字,或是發出她最希望聽到的誓言,她就可以堅強和勇敢,她就可以用意識戰勝死神。

    可是,我的淚卻像氾濫的湖水,淹沒了我微弱顫抖的聲音。

    所有人都離開,最慘最痛是死別,有誰能忍心再看!

    劉若萍的呼吸有如游絲,越來越微弱……

    忽然一個護士衝了進來,她急切而又驚喜的衝我道:「有救了!有救了!」

    我一下子就放開劉若萍的手,衝過去緊緊的抓住那個護士的肩,拚命的搖晃著問:「你說什麼?」

    護士本就如我一樣激動,此時被我搖晃得差點說不出話來:「有個小伙子……主動找到……醫生……要為她……獻血……他……的血型完全……適合她!」

    天啊,我竟彷彿長年被囚禁在暗處,忽然看到了光亮,激動驚喜得不知所措。

    這時擁進幾個醫生,急急的把劉若萍推走了。劉若萍再一次被推進了急救室。

    我在急救室外面等待,等待那扇我能看到希望的門打開。

    我比任何時候都喜歡等待,等待的感覺太好了。有等待才有希望,上天差點就不給我這樣等待的機會了。

    在我身後似乎站著個人,但我沒顧得上回頭看他。我知道他不是劉一浪。就算是劉一浪我也不會回頭。此時,沒有什麼能比那扇緊閉的門,更能吸引我的注意力。

    我甚至在漫長的等待裡忘記了他。

    終於,劉若萍被再次從急救室裡推了出來。她還是閉著雙眼,看上去那麼虛弱無力,雙頰上的傷口還在,但已帖上了膠布。臉上也有了些血色,生命的血色。

    我多麼希望她能睜開眼睛,看我一眼。但我卻沒喚醒她,她太需要休息。就讓她睡著,睡得越安詳越好。

    醫生們滿臉喜色的說,她已度過了危險期。

    我看到了那個護士。

    我好感激她,是她帶給了我那最激動人心的消息,是她讓我對劉若萍的生命重新有了希望。

    我走過去,我是想對她說好多好多感激的話。

    但真到了她身邊,我卻問起了另一個人。不是我完全激動得無法正確表達,是我忽然記起了一個人,她說的那個為劉若萍獻血的小伙子。

    奇怪,我到現在才記起他,才知道要打聽他是誰。

    護士向我背後望望,比我還奇怪:「咦,怎麼不見了?他先前一直站在那裡呢。你沒看見他?」

    什麼?為劉若萍獻出救命之血的小伙子,竟就是那個站在我背後的人?!

    先前我怎麼可以不回頭看他一眼,怎麼可以竟還把他遺忘?

    直到現在我也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離開的,但我還是轉身追了出去。

    我想他一定還沒走遠,他一定是看到劉若萍被從救室裡推出來時醫生們滿臉喜色,他才離開的。也只有這樣,他才能安心的離開。

    在醫院的大門外,我果然看到了一個小伙子,他鑽進一輛出租車匆匆而去。

    我沒看到他的臉,只覺得他的背影似乎在哪裡見過。我分明感到他有點瘸腿……

    我還分明的覺得就是他,就是他默默的救了劉若萍,又默默的離開。

    儘管先前在急救室外,我一直沒回頭看那個人。直到現在我也不知道他長什麼模樣。

    我轉身回劉若萍的病房。

    一整夜我都守著劉若萍,我一直沒眨眼。

    我想了很多很多,關於生和死。當然,也還有那個坐上出租車匆匆而去的小伙子……

    一直到天亮,劉若萍才醒過來,才第一次睜開眼。花了好大一會,她才明白過來是怎麼回事。

    她一明白過來,我就問:「若萍,你有沒有認識過一個瘸腿的青年?」

    劉若萍比才醒來還要茫然,還要莫名其妙,她奇怪的問:「你怎麼還不去參加婚禮,反倒沒由來的向我打聽一個瘸腿的人?」

    我只是很平常的笑笑,彷彿不過是隨便問問。我不想讓劉若萍看出什麼異常,我不想讓她知道自己欠著一個人。那樣會讓她的心靈背上負擔,有時候,一個負擔可以讓人付出一生。

    我曾因憶蘭如此過,她又怎麼會完全不可能因他如此?

    他可以默默地為她獻血,如果真有機會,我又何償不可以默默地替她報恩?

    我知道劉若萍此時有多麼需要我,但我更知道我若留在劉若萍身邊了,我和她都將會自責一生。

    她祝福我和憶蘭,有些傷感卻完全真誠。

    我背轉身,無論多麼不忍我還是得離開。

    劉若萍在背後對我說:「大哥哥,不要對我哥提起我。就讓他當我死了!」

    聲音那麼輕,卻那麼恨那麼堅決。

    我心裡的某個地方痛了下,雙眼竟要滾出兩行淚來。

    我不敢回頭,我匆匆而逃。

    逃出醫院,我也絲毫不敢放慢腳步。我得盡快趕到路邊,攔下一輛出租車,然後奔赴我和憶蘭舉行婚禮的酒店。

    客人們一定早已到齊,憶蘭一定焦急的對我望眼欲穿。

    沒想到卻有人從背後抓住了我的手,道:「你這滿身血污的,怎麼去參加婚禮?」

    是個女子的聲音,妖媚柔軟,不同我身邊的任何女子,卻有些似曾相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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