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柔娜等了一千年,等來的竟是她命中的剋星?我一闖入她的生活就注定給她帶來無窮的麻煩?她那在公司裡苦苦隱藏起來的一切,都會因我而被撕破面紗?
柔娜走到我身邊才發現了那邊的憶蘭,不禁臉一下子紅了起來。
不知為什麼憶蘭卻扭過臉去默默走開,假裝什麼也沒看見。
雪兒沖憶蘭大叫:「憶蘭姨!」
憶蘭不得不停住腳步,轉過身來。她從那邊走到我跟前高興的對雪兒拍拍手,雪兒便從我懷裡鑽到她懷裡去了。她給柔娜打招呼和柔娜聊天,卻一直沒看我一眼。
我知道憶蘭為什麼不看我,我忽然覺得我再不應該對憶蘭隱藏什麼了,我必須得把孩子的事說清楚。沒想到我沒開口,柔娜卻把我要想說的都給憶蘭說了。我是怎麼幫她攔車送雪兒到醫院的,她又是怎麼讓我租住在她家裡的,所有的一切她都毫不隱瞞的給憶蘭說了。
我比誰都明白,柔娜這麼做不是為了消除憶蘭對我的誤會,她根本不知道憶蘭誤會我了。她只是在為自己的清白辯解。
我覺得有些心痛,柔娜雖把我當作弟弟,但我這個弟弟似乎還不及她的清白重要。
柔娜沒和憶蘭聊多久,就帶著雪兒走了。她走之前對我和憶蘭笑了笑,那笑似乎很邪很神秘。憶蘭和我都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但我在內心裡很有些恨柔娜,她不讓我和她帶著雪兒一起回去就算了,沒有必要把我推給憶蘭。
憶蘭卻很高興,雲開霧散又見日出的那種高興。她對我說:「嗨,真想不到你是這麼好一個人。更想不到你來公司前就認識柔娜。」
我忽然記起那天她和來福表姐弟倆在一起的事,也想問問她為什麼,他們是不是相識?可她卻沒給我說話的機會。她接下來的話把我迷住了,以致於我忘了還有話想問她。
她說:「柔娜總是很神秘,沒想到你也跟她一樣。在公司裡都那麼冷冷淡淡的,哪像房東和房客的關係?我真弄不懂你們這些人。還有劉一浪,子郁。
其實柔娜,劉一浪,子郁三個人幾乎是同時來我們公司的,他們來公司前的事不得而知,來公司後也讓人看他們不透。他們都那麼出色,各行其事,卻又彷彿有著某種糾纏不清的關係,尤其是劉一浪和柔娜。
我去過柔娜家好幾次,我從沒見過雪兒的父親,也從聽柔娜提起過他。只是雪兒說過她爸去很遠的地方了。
我不知道雪兒所說的遠方是哪裡,但我總覺得雪兒的父親太不稱職了。雪兒心臟不好,昏倒過好幾次,我也曾幫柔娜送雪兒去過醫院,可雪兒的父親竟連電話也沒打個!」
憶蘭這麼一說,雪兒爸的事更讓我糊塗起來。他到底是怎麼了,子郁和雪兒的話到底誰的是真?
憶蘭不理解我為什麼犯糊塗,對我笑道:「你怎麼了?你將來不會像雪兒她爸一樣吧?」
明明憶蘭是句玩笑的話,我的心卻撲撲的跳了起來。憶蘭為什麼要提到將來,難道在她心裡真的以為我的將來與她有關?
我不好意思的看看憶蘭。憶蘭,一個女強人竟比我還不好意思起來。
我在心裡暗笑,憶蘭,幹嘛要那麼不好意思,如果你真把我錯當記憶中的那個他,更加不好意思的事你也應該早習以為常了。
和憶蘭在公園分手的時候,憶蘭有那麼幾分依依不捨,彷彿竟忘了明天就是星期一,我們又可以在公司見面似的。
回去的路上我很高興,我高興我找到了平衡感,我看到了憶蘭脆弱的一面。原來再強的人也有脆弱的時候的。這之前我一直以為只有我才會這樣。
只是柔娜看到我時,她真不該也那麼高興,她真不該那麼高興的問我和憶蘭在公園玩得怎麼樣?
換了是我,如果她和劉一浪或者其他任何一個男人玩得這麼開心回來,我是不會有她這麼高興的,我也問不出她這樣的話來。我一定會很心酸很難過。
我心裡很氣,嘴裡卻故意說:「很開心啊,真是太開心了,從沒這樣開心過。」
我偷偷去看柔娜的臉,真是太讓我傷心失望了。她總該有那麼一絲絲怨恨嫉妒什麼的吧,結果什麼也沒有,除了高興還是高興。
看來一切都是我一廂情願,自作多情了!
我這個人有時心眼很小,真的頗像小心眼的林黛玉,我不想讓柔娜那麼高興,她為我和憶蘭高興,這對我是一種折磨。我把話題轉向了雪兒,我說:「可惜雪兒玩得不開心,那麼多別的小朋友能玩的她都不能玩!」
果然柔娜臉上的笑容消失了,沉重的歎了口氣,把雪兒抱在懷裡,憐惜的輕撫著雪兒的頭髮。她說:「雪兒你能明白媽媽嗎?媽媽都是為了你好。」
雪兒點點頭,乖乖的把頭緊靠在柔娜的胸口。
這一刻我忽然覺得我那麼可恨,像小時候那些譏笑我和媽媽的壞人一樣可恨。
柔娜回過頭來對我說:「記住,雪兒不能接觸太過驚險剌激的東西,就是連懸崖那樣的高處也不能去!」
這句話柔娜只說了一遍,我卻分明感到了其中的千鈞份量。
我點點頭,我記住了柔娜的話,像小時記住媽媽的話那樣記住了柔娜的話。因為我自責,我慚愧。
第二天上班,出乎預料的平靜。沒有聽到任何一句關於我和柔娜的風言風語。
日子天天都這樣平靜的過著,出了憶蘭和我有了更多的接觸,什麼也沒變。子郁照舊的異常,可日子久了我也漸漸習慣了。
我沒有把那天在公園,看到子郁和上海那個經理的事,告訴公司任何人,包括憶蘭。我沒有真憑實據,再說我甘願默默的做憶蘭的守護人。憶蘭真的對我很好。
也許是因了我的默默守護,也許是因了子郁和那個經理並非我想像的那樣,他們對公司根本沒有不可告人的企圖,整個公司的運轉一直照樣的正常。雖然同事之間有時會有些小小的不愉快,但那不過是平靜的湖面微微的吹了一陣風,起不了太大的波瀾。
有一天柔娜很忙,我獨自去幼兒園接雪兒回家。我剛把雪兒從幼兒園那個可愛的少女幼師身邊帶走,我就遠遠的看到了劉一浪。
劉一浪,那個高傲自負的人,忽然有些鬼鬼祟祟。這不得不讓我生疑,他到幼兒園附近來幹什麼?難道他想把雪兒怎麼樣?!
我知道他一直在心裡恨雪兒不喜歡他,他一直在心裡恨柔娜讓我住在家裡面!
我悄悄的帶著雪兒跟在劉一浪身後,為了弄清他的危險用心,我把什麼都忘了。以致於他走上了一條很幽深僻靜的山路我也跟了他去,以致於那條山路的盡頭是一處高高的懸崖我也跟了他去。我把柔娜的話全忘了,我甚至連雪兒在懷裡緊緊的抓住我的衣裳也沒在意!
劉一浪站在懸崖的盡頭,他的背影讓我想起了曾卓的那首《懸崖邊的樹》:
不知是什麼奇異的風
將一棵樹吹到那邊--
平原的盡頭
臨近深谷的懸崖上
它傾聽遠處森林的喧嘩
和深谷中小溪的歌唱
它孤獨的站在那裡
顯得寂寞而又倔強
它的彎曲的身體
留下了風的形狀
它似乎即將跌進深谷裡
卻又像是要展翅飛翔
真的,劉一浪就像那棵樹,就像那棵似乎即將跌進深谷裡,卻又像是要展翅飛翔的樹。
儘管我恨劉一浪,非常非常的恨劉一浪,但我還是擔心著劉一浪。原來我錯了,他鬼鬼祟祟的竟不是因了要謀害別人,他是要謀害自己。
就在劉一浪做出那個跌進深谷或是展翅飛翔的驚心動魄的動作時,就在我要大聲呼喊「劉一浪不要!」時,雪兒突然尖叫一聲,在我懷裡昏過去了!
(又是大年三十了,大家新年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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