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娜避開我的目光,不僅是因為我的眼神讓她有些害羞,還有別的讓她忍禁不住。我分明看到她眼裡有亮晶晶的東西快要滾落出來。
她轉身向門外走,邊走邊說:「你就和雪兒睡吧,我睡隔壁你的臥室。」
柔娜在公司裡出名的冷艷,可我卻不只一次看到她的脆弱。她的脆弱讓我心生憐惜,讓我再不去想子郁的那些話,再不去想她和劉一浪做的那些事,就是那些對她的怨和恨也在瞬間化為烏有。
我忽然好想她能在身邊多呆一會兒。
雪兒急了,彷彿又要哭,沖柔娜叫道:「媽媽,我也要媽媽,我也要媽媽陪我!」
柔娜站住了,猶豫了一下,心疼的對雪兒說:「好的,媽媽和尋歡叔叔陪你。」
晚飯後,我們三個人睡在了一間床上,雪兒睡在我和柔娜中間。彷彿小說裡的某個情節,卻在現實中發生了,發生得那麼突然。
我和柔娜都沒寬衣,我們逗著開心的雪兒。
雪兒忽然對柔娜說:「媽媽,以後再不要劉叔叔來接我放學了,好嗎?我只要尋歡叔叔。劉叔叔壞,是他送爸爸走的,他卻不叫爸爸回來。」
這個時候,雪兒多不該提起劉一浪,提起她爸啊。她讓本來幸福的時光忽然變得沉寂。
可是幼稚的雪兒她哪裡知道這些。她哪裡知道她的話會讓我心猛然一凜,彷彿被什麼揪了一下。我不知道柔娜給了雪兒怎樣一個謊言,讓可憐的孩子直到今天還在相信他的爸爸只是去了遠方!
不過這謊言卻在告訴我,子郁的話一點不假,雪兒的爸死得一定意外,即使與柔娜無關,劉一浪也難洗嫌疑。
為什麼雪兒說是劉一浪送爸爸走的?
我忍不住把眼睛從雪兒臉上移開,我忍不住想在柔娜臉上尋找答案。
但是,在沒有燈光的臥室裡,我依稀看到的只是柔娜的背影。柔娜一定是不敢面對雪兒,不敢面對我,她才忽然翻了個身。
無論柔娜怎麼逃避,她也逃避不了內心的譴責。她的內心絕不可能,像我看到的她的背影,那麼靜若止水!
雪兒沒感覺到氣氛的突然變化,她還在高高興興的要我講故事,像媽媽給她講故事一樣,爸爸以前就是這樣的。
我不想讓我們的不快感染了孩子,我把媽媽以前講給我的故事,講給雪兒聽。雪兒很好奇,我想那些故事她一定從沒聽過。我邊講邊思念我的媽媽,直到雪兒睡著了,只聽到她平靜的呼吸。
我也睡著了,在對媽媽的無限思念中睡著了。
半夜我忽然醒來,屋子好靜,一切都那麼平和,我忘記了心中的憂傷。
我的手感到了一種柔軟滑膩,還有一絲清涼。我睜眼一看,竟然是柔娜的手,她的手和我的手放在一起!
一定是夜裡的某個時候,柔娜在睡夢裡轉過身,習慣的伸手去抱雪兒,我的手也在雪兒身上,這樣我和柔娜的手便纏繞在了一起!
我手有些酸,酸得想把它換一個位置。但是,我沒有,我捨不得!我怕我一拿開,就再沒勇氣放上去,就再沒機會和柔娜的手這麼零距離!
我的心好激動,柔娜和我面對面的睡著。我能感覺到她吐氣若蘭,我能感覺到她體香撩人。雖然看不清,但我卻總覺得她的嘴唇像熟透的櫻桃,在誘惑我,誘惑我把它輕輕的含在嘴裡。
《2046》裡梁朝偉對章子怡說的那句「我嫖了你」是多麼無恥下流,卻又多麼讓我忘記不得。我不要說那麼無恥下流的話,我不要做那麼無恥下流的事,但我真的好想好想和柔娜有親密的接觸,哪怕這一生只有一次,哪怕只是一個吻!
這樣才對得住2046這串數字,才對得起這個夜晚……
我一點一點慢慢向柔娜靠近,那麼輕,內心卻又那麼激烈……
就要碰到柔娜那兩片微翹的唇時,我動搖了,我驚醒了。柔娜睡得那麼平和,她對我一點不設防,我怎麼可以那樣!
我差點毀掉了柔娜對我的信任,我差點毀掉了這美好的夜晚。
《新白娘子傳奇》道「千年修得共枕眠」,今晚我能和柔娜同床而臥,它來之不易!一千年,一千年得多少個輪迴!
我只能珍惜,不能摻半點雜質,更不能破壞!
我沒有碰柔娜,我重新入睡。
早上,我睜開眼時,雪兒在我懷裡睡得正香,臉上有著甜甜的微笑。多像我小時候,我想她一定夢見了她爸。
柔娜早起了床,正對著鏡子梳理頭髮。我不知道,她醒來時是個什麼情景,是不是我們的手還放在一起?
我正準備下床,柔娜卻說:「別動,多躺會兒,雪兒一會就會醒來,別讓她醒來時沒看到你在身邊。」
我忽然好像個孩子,好乖好乖的孩子,我竟那麼聽柔娜的話,我竟真的一動不動。我看著身邊的雪兒,是那麼幸福。
我有了種莫名其妙的感覺,我和柔娜,還有雪兒,分明就是一個完整幸福的家庭。
雪兒醒來的時候,睜著朦朧的眼睛,看著我。看了好久,她才想起是怎麼回事。她緊緊的貼著我的臉,甜甜的叫了聲:「尋歡叔叔。」
那聲清脆幸福的童音,多麼動聽,像夜鶯的歌聲。
這是一個美好的早晨,好久好久不曾有過這樣美好的早晨了。這樣的早晨有些陌生。我喜歡陌生,陌生更好,陌生的才是嶄新的。
窗外是夏日的陽光,我感覺不到它的剌眼,我只感覺得到它的燦爛!
上班前,我抱著雪兒下樓,柔娜跟著我一起乘電梯。
半途中雪兒問:「尋歡叔叔,你和媽媽一起送我去幼兒園嗎?」
我還沒來得及回答,電梯就到了最底層。電梯打開時,雪兒還在問。
但眼前的情景讓我忘記了雪兒的話,我分明看到一輛車停在前面,劉一浪站在車旁正對著我們!
這是我所想不到的,這是柔娜所想不到的!我不知道我為什麼要慌張,我不知道柔娜為什要和我一樣,我們又沒做什麼虧心的事情。
劉一浪望望我,又望望柔娜,眼神裡全是驚訝和怨恨!
他沒有說話,他猛地轉過身,他上了車。他關門的動作那麼狠,那「砰」的一聲,讓柔娜和我都禁不住顫抖了一下。
他的車子瘋狂的飛馳而去,比昨晚還瘋!可惜他沒讓我看到風嘯嘯兮易水寒的悲壯。
我只看到無限的孤獨,眾叛親離的那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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