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的,難道你還不明白麼,還是打算一直隱瞞到最後,直到全部被我說出來才肯死心?」木芫清看著魔尊的目光有一點點的憐憫,「那我便如你所願,全部說出來好了。」
「尊主大人,敢問你是否能告訴我,我爹寒聖,他為什麼會從魔殤宮,跑到遠隔千里之外浮山,遇到身為樹妖族少主的我的娘親呢?」
此話一出,魔尊眼中精光大盛,須臾又黯淡了下去,臉上表情幾番變換之後,終於歸於木然,他沉著嗓子,語調平淡無波,說道:「你爹寒聖,乃是奉了我的命令,深入浮山之地,尋找遠避世外的樹妖一族,若能說服他們重歸我魔殤宮管制最好,若是不能……」
說到此處,一頓,殺氣一閃而過,沉聲道:「搶了七星玉子棋後,殺!」
說完,不等木芫清繼續開口問下去,又接著說道:「不料寒聖卻被你外公溫冉設在浮山入口處的機關所傷,更不料他會被你娘救起,朝夕相處乃至生情。他傷好之後回來找我,跟我說他要引退,不再管魔殤宮的事情,更求我能看在他昔日功勞上,網開一面,給樹妖族一條生路。」
「你就因為我爹不肯聽你號令,派人追殺於他?」木芫清問道。
「不是的。」魔尊搖了搖頭,聲音中聽不出絲毫的情緒來,「我與你爹寒聖一向交好,雖然上下有別,然而在我心裡,卻一直將他當作好友看待。初聽他說要退出魔殤宮不論世事,甚至連他妖狐族中的事也不再管了,不瞞你說,我很震驚。也很生氣。但是念在我們昔日交情的份上,最後我還是同意了他的要求,放他去了。」
「這便完了?你會這樣輕易就放過我爹,放過不服從於你的樹妖一族?」木芫清根本不相信,柳眉斜挑,冷笑道,「你剛說的這一切,只不過是你計劃的一部分罷了。我爹他心高氣傲。他打定地主意,任誰也改變不了。你與他相交多年素知他秉性。知道他去意已決挽留不住。但你聽他的話音中,知道他已找到了樹妖族的下落。你不甘心籌謀多日的計劃因為我爹的臨時變故導致半途而廢,卻又明白他既不想你傷害樹妖一族,縱是死,也不會向你透漏一丁點樹妖族的消息。」
「所以你索性將計就計,表面上。你同意了我爹的請求,放他出了魔殤宮,實際上你轉身便吩咐了陸一翔,或者是蕭亦軒,嗯,更可能是他們兩個,暗地裡偷偷跟蹤我爹。首發勢必要找到樹妖族的下落。哪知他二人心中也懷著鬼胎,一個為了媸徽子地神力,一個為了仲尤先祖的魔力,也覬覦著藏在樹妖族中地七星玉子棋。他兩個得了你的令,更可以打著你的名號。光明正大地召集了人馬,等到了樹妖族裡時,乾脆一不做二不休,做了一回殺人放火搶劫的敗類!」
「可是,他二人後來做的那些事,我卻不知……」魔尊忙解釋道。
「不知麼?」木芫清聲色俱厲地反問道。「你若真的不知道。抱著我逃出來地桃兒姨娘,又是被誰在半路上打成了重傷?你若真的不知道。我又為什麼會那麼湊巧被你帶回了魔殤宮?你若真的不知道,又為什麼給我起名叫做木芫清!」
「我……」
「陸一翔和蕭亦軒他二人指使的那場屠殺,你根本就是一清二楚!就算當時不知道,他們帶去的那麼多人裡,必有對你忠心耿耿,或者就是你安插在他們身邊的探子,事後怎麼可能不向你匯報?你明明知道,卻選擇了沉默,縱容他們,讓他們逍遙法外,讓我樹妖族的族人平白受了三百年非人地虐待!這算什麼?你給樹妖族的懲罰麼?你給我爹娘的懲罰麼?你是想要全妖界的人都知道,不聽從你的號令,不服從你地管轄,便會落個這樣的下場麼?」
「我也有我的苦衷……」
「是,你有你的苦衷,可是因為你的苦衷就要我的族人、我地親人們受死受難麼?這裡所有地人,我,我爹,寒洛,甚至包括蕭亦軒和陸一翔,所有的人,都不過是你手中地一粒棋子罷了,走在你早已布好的棋局上,一旦失去了利用價值,就會被你毫不留情的拋棄掉!」
「可是芫清,那時我並不知道事情最後會發展成這個樣子,我也不知道……不知道我會對你,會對寒聖的女兒產生感情……」魔尊滿臉都是絕望,卻依然懷著一絲僥倖,苦苦爭辯道。
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他眼中的悔色和痛楚,木芫清忽然有點可憐起這個男人了。他貴為至尊,擁有令人艷羨的權力,地位,榮耀,還有這些光環背後的那些充滿了誘惑力的東西;他反手為雲,覆手為雨,隨便跺跺腳,整個妖界都要振上兩振;他輕輕咳嗽上兩聲,就不知道有多少人晚上翻來覆去睡不著覺了;他只要淡淡的掃上一眼,底下誠惶誠恐的人就會哆嗦著身子不知所措;他可以很熟練地將別人玩弄在鼓掌之間,也必須隨時隨地提放著別人在他背後捅上一刀。可是,就像陸一翔臨死前說的那樣,他擁有很多旁人艷羨不已的東西,卻冷心冷口,也從來不曾真正擁有過友情、親情、以及愛情。就在他初識情為何物時,卻發現,這份感情被很早以前,他親手設置的障礙隔離。
此時印在他眼中的這份懊悔,或許是真真切切的吧。
木芫清心中慨然,緩了顏色,輕聲說道:「算了,爹說過,往事皆如過眼雲煙,轉瞬便散。我也不應該再記掛著仇恨無法釋懷。我,不會再恨你了。」
「芫清,真的麼?那……」魔尊頓時大喜,一臉期盼。
卻被木芫清一口打斷:「我雖不再恨你,卻不代表我能從此接受你嫁給你。我和你之間,隔著無數條人命和血淋淋的事實,倘若在你心裡真的有那麼一丁點對我的歉意和愧意的話,就請放我走!」
「放你走?」
「不錯,放我出魔殤宮,放我出妖界,從此和你、和魔殤宮,一刀兩斷,再無瓜葛!」
「不可以!」魔尊想也不想,便一口回絕道。
「不可以?我便知你會這樣說。」木芫清一點也不驚訝,冷笑著說道,「讓我想想,你為什麼就死活不肯讓我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