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處的鬼界並沒有木芫清想像中一身白衣滿臉血色慘叫不絕的鬼影,也沒有吐著血紅的大舌頭嚇死人不償命的無常使,除了一切看起來總有點不甚清晰的影影綽綽以外,和外界的場景並沒有太大的不同。
木芫清隨著楚炎剛向鬼界深處走了沒幾步,便被不知從什麼地方冒出的一隊兵勇擋了回去,一個個大刀闊斧的擺著架子,一臉煞氣的瞪著他倆人,怒聲喝問道:「此乃鬼界重地,生人不得進入。這便請回吧!」
「我……我來找人,不是,我是來找一個人的魂魄的。」木芫清忙回答道,只是這個理由,連她自己都覺得蒼白無力。
「生死殊途,魂魄已經離體,豈是爾等可以追回的?」鬼界的兵勇絲毫不為所動,大著嗓門喝斥道。
木芫清心知再說什麼都是徒勞,再在這裡耽誤下去只是白費時間而已。轉頭與楚炎對望一眼。
楚炎自然知道她心裡的想法,只是覺得此事有些不妥,正想開頭叫住她,終究還是慢了一步,木芫清她已經揚手抽出了纏在腰間的金鞭。柳眉倒豎,杏眼圓睜,冷聲喝道:「既然多說無用,那便只好得罪了!」
楚炎無法,也只好跟著祭出了火焰刀。
鬼界兵勇自然也不是吃素的,眼瞅著有人上門當面挑釁來了,哪裡還能按捺得住,一個個橫刀相向,一場混戰眼瞅著就要爆發開來。
就在這一觸即發之際,忽聽脆生生一聲嬌喝:「住手!」
定睛看時,一個一身紅裝,臉上揚灑著絲毫不輸於男子的英氣的女子正款步而來,模樣倒也罷了,只是一雙眸子晶亮晶亮的,在這如抹了層暮色一般的鬼界裡面,愈發顯得光彩奪目。
鬼界兵勇們見了她。神情立馬由倨傲變得恭敬起來。一個個立刻挺直了身子,齊聲喚道:「大小姐!」
「免禮了。」女子抬了抬手。一招一式中自有一種天生潢胄的氣勢揮灑出來,「把隊伍撤下去,放他們兩個過去。」
「這……」一個看似領隊模樣的鬼卒遲疑道。
「我特許的事。怎麼,卒統領你有意見麼?」女子斜了眼睛問道,雖不惱不怒,卻自有一種凌厲的壓迫感肆意流露出來。
「屬下不敢。」卒統領被她這咄咄逼人的氣勢所迫,揮手帶了手下隱身退下了。
女子這才轉身看向木芫清和楚炎,上下打量了一番過後,嘴角勾出一絲不易察覺地笑容,聲音中也帶了些戲虐之情:「木姑娘,沒想到這麼快我們便又見面了。楚公子,我先前說一定會承你地情答謝你一次。這回可算是做到了。」
「不錯。謝了。東西還給你!」楚炎點點頭,右手一揚,拋了件黑乎乎地物事丟給那女子。
「冥戒玉。」女子伸手接了,將那塊黑色的玉石拿在手中摩挲著半晌,聲音也變得有些空靈飄渺起來,「當年他便是得了我失落地這冥戒玉才找到了鬼界的入口,讓我遇到了他。我拿回了冥戒玉,又將它作為信物給了人,如今轉了一圈,這東西又回到了我手裡。可是他已經轉生去了何方呢?」
「你是誰?」木芫清自問並不認識眼前這個莫名其妙又似乎來頭很大的女子,「我見過你麼?」
女子被她打斷了思緒,也不生氣,收好了冥戒玉,沖木芫清盈盈一笑。答道:「見過地。只是彼時我並不是這般模樣。所以你認不出來我也是自然的。」
說著身影一晃,已經變化成了另一幅模樣。
但見她經珠不動凝兩眉。鉛華銷盡見天真,嘴角微勾,巧笑嫣然,儼然便是木芫清的模樣。
「你……」木芫清大睜著雙眼看著對面那個與自己仿若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女子,不可置信的驚呼道。旋即猛地一拍腦袋,恍然大悟道,「你是鏡兒宮裡頭的那個女子!」
「不錯。正是在下。我是此處鬼王的女兒冥玉,也就是剛才那些鬼卒口中的大小姐。」冥玉含笑點了點頭,又變回了自己原來的樣子,雙手交叉放在身前,衝著木芫清和楚炎盈盈施了一禮,有些不好意思道,「彼時我為自己的心魔所惑,在鏡兒宮裡頭唐突,對各位多有得罪之處,還望恕罪。後來多虧楚公子一語驚醒夢中人,這才解了我心中地孽障,叫我能夠回歸鬼界。臨行時我將冥戒玉交給楚公子做信物,叫他若有需要我幫忙之處儘管來鬼界尋我。適才我在殿中感應到冥戒玉的冥氣,知道有故人來訪,便匆匆趕來了。不知兩位此番前來鬼界,究竟為了何事?」
這自稱鬼王女兒的冥玉跟楚炎還有這麼一段淵源,她竟絲毫也不知道?木芫清似有意似無意地瞧了楚炎一眼。
楚炎被她瞧得臉上一紅,趕緊接了冥玉的話回答道:「我們想找南宮御汜的魂魄。未時我見到他的魂魄離體,向著此處而來。」
「未時離體?」冥玉掐指算了算,沉吟道,「未時離體的話,此時應該已經飲了喝了忘憂水渡了望川河,向轉生門而去了。」
「轉生門?」木芫清急了,「過了轉生門不就重新重新開始輪迴了麼?冥玉,你快帶我們過去好不好見他留住他?」
冥玉面露遲疑之色,沉默了許久也沒有應承下來。魂魄一旦離體,便要受幽冥鬼界所管,不論他生前貴為至尊還是賤若螻蟻,到了鬼界便一視同仁,都要重新接受輪迴命運的安排。這是鬼界的存在之道,也是天地間的固有地法則,就算是鬼王的女兒,也不敢輕易違背。
「冥玉?」木芫清見她許久不肯答應,也知此事有些勉強,便不再為難於她,說道,「罷了,你肯放我們進去已是很大的恩情了。剩下的路,我自己去就好。」
「那個男人能叫你這樣放不下?甚至不惜冒險違背天地之道也要將他留下來?」冥玉別有用心地問道,目光從木芫清身上掃到了楚炎身上,又從楚炎身上掃到了木芫清身上,似乎是在問楚炎:她這樣子為了另一個男人,你也肯?
楚炎咧嘴笑了笑,看了看木芫清沒有說話。
木芫清低頭沉默了一會兒,忽然抬頭,定定地答道:「不,我不是想要留住御汜。他的身體已經為魔尊所有,就算留住了他地魂魄,也只是居無定所地孤魂野鬼,漂泊不定。我只想見他最後一面,告訴他我的謝意,和對他地歉意。這是我欠他的,沒來得及說出口的話。我不想他帶著絲毫的遺憾轉生。」
冥玉聽了木芫清的話似乎有所觸動,低聲自語道:「若是當日我有這決心和勇氣,追他到轉生門處告訴他我心底的話,是不是今天,我們就不是這般處境了呢?」
她的話說得又低又快,木芫清聽得並不是很真切,正待要問,卻見冥玉猛地一抬頭,郎然道:「走吧,我帶你們去轉生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