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簾妖夢 卷六、近鄉切切何為路 一二一、前途漫漫
    木芫清打定主意要去尋她的族人,阿蘭自然要與她一起而去。南宮御汜本打算要與蘿蔔回基佛羅血族,待聽到木芫清的這個決定之後,當即改了主意,執意要護著她一同上路。傷勢已經痊癒了的心月聽說了以後,也偷著連夜趕回青龍宮,叫來了氐土端木等幾位宿主,梗著脖子死活要跟著同往,說什麼「既是親如手足的交情,便該有福同享有有難同當」,大有「壯士一去兮不復還」的視死如歸氣概。

    木芫清卻不願連累著大家跟著她一起去冒險,朝著眾人拱了手團團一楫,插燭似的深深拜了一圈,方才起身一臉鄭重地勸道:「各位,我代表樹妖族的族人在此謝謝各位了。只是,此行路途遙遠窮山惡水,一路上不知道要遭受多少危機艱辛坎坷不平,況且那些至今依然不知是何來歷的歹毒賊子們或許還在暗處對樹妖族的至寶虎視眈眈著,以他們的險惡居心,還不知道安排下了多少魑魅魍魎在等著我們去自投羅網。我去是因為我是樹妖族的少主,救我的族人得脫苦難是我不能推卸的責任,尋我親生爹娘下落是我為人子女應盡的本分,我不能再繼續逃避這些既定好的命運。然而各位卻與我不同,你們並沒有責任也沒有這個必要來趟這個渾水,我也實在不願連累各位與我一起冒險。你們的好意木芫清心領了,還請各自保重吧。若我福大不死。還能留得性命回來與各位相見,那時再與各位飲酒高歌舉杯同慶共敘別後情誼不遲。」

    她朗朗然說了這麼一大通婉拒地話,在場的眾位卻沒有一個人肯答應的。南宮御汜低著頭垂了眼簾,不急不躁幽幽說道:「從前便說定了要與你做可以相互依靠的朋友,我雖不才,最近也跟著羅斯塔習得了一些法術。此去萬不會拖你後腿的。」

    青龍宮的幾個宿主裡頭,心月是最耐不住性子地。他第一個嚷道:「芫清姐姐,就是因著此行千辛萬險生死未卜,我們才放心不下你要跟你一起去的。大夥兒一起去,人多了。趕路也不會那麼乏味辛苦,至於打架麼,咱們這些人裡頭有哪個是怕死的?我不管,任你再說什麼,就是拿著大掃帚攆我,左右我也是要跟著你一起去的。」

    心月這麼一說。其他宿主也都紛紛點頭附和,連連說道:「不錯不錯,正該如此。輕生死重情義本就是青龍宮一貫的宗旨,眼下你要去冒險了,咱們哪裡還能安坐宮中放著你不管?該當同去才是。」

    這下木芫清更不知道說什麼才好了,她不忍拒絕了大家地一番情義,心裡卻不願眾人為了她犯險,只好將求助的目光看向了直沉默不語的寒洛。

    寒洛看著她默了半晌。淡淡笑了一笑,只一句話便叫木芫清瞠目結舌說不出話來。他說:「芫清。你雖說得堅定,可你知道要去哪裡找你的族人們麼?」

    「我聽桃兒姨娘說,之前他們一直住的那處,是在石次山以南,大澤淵以西。先過迦翠山。趟赤水,再向西北行上百里。若能見到一座四四方方,高五千丈,廣闊十里,懸於天地之間不沉不升的大山,便是他們樹妖族隱居地所在——浮山了。雖然不知道族人們現在身處哪裡,但是浮山那處的樹妖族故居,我是當要回去訪上一訪拜上一拜的,興許能找到些蛛絲馬跡也說不定。」

    「迦翠山?赤水?浮山?」寒洛凝了眉頭繼續問道,「這些地方都是從未沒聽說過的。就是石次山、大澤淵也都是離著這裡有十萬八千里之遙,石次山的黃沙萬里飛沙走石,大澤淵的沼澤泥潭分分岔岔,芫清你經受地了麼?知道該怎麼往哪條路上走麼?」

    木芫清認路的能力,寒洛他是心知肚明的,此時見她大言不慚一臉輕鬆,知她對於未卜地前途未免太過樂觀,不免將那顆擔在嗓子眼的狐狸心又緊上了一緊。

    「我……」木芫清頓時啞然,想了一想,咬著嘴唇倔強地說道,「車到山前必有路。事在人為,總會有法子地。」又想了想,加了一句,道:「我從前在魔殤宮的時候,曾聽蕭亦軒說起過,長平的常自在,還有綽號金刀留名的劉名老爺子,他們兩人曾在五百年前見到過樹妖族的人,依著推算,五百年前樹妖族地人應該還在浮山住著。不如我先去找他們兩個問問該怎麼走?」

    聽了她這走一步算一步地計劃,寒洛沒脾氣地歎了口氣,瞇了眼一臉擔憂地望著她,彷彿在看一個永遠長不大的叫人牽腸掛懷地小孩子。

    看來自己還真的不是當領袖的料,發了話沒有一個人肯聽,剛一涉及到部署計劃的事情,就先一臉抓瞎茫然不知所措了。木芫清暗自在心底自我嘲諷了一番,轉而一想,要說到運籌帷幄,他寒洛不就是最在行的麼?況且他既然這樣問她,必是心裡已經打定了主意了。

    想到這裡,木芫清瞭然的沖寒洛笑笑,一臉會意地催促他道:「你那顆狐狸心裡頭的彎彎繞繞最多,還不趕緊跟我說說,賣個什麼乖子?」

    「你這鬼靈精,一向知道你慣沒大沒小的,想不到竟放肆至此。我的狐狸心?那你呢?你不也是……」寒洛被她逗得忍俊不禁,彎了嘴角笑罵過後,方才清清嗓子,恢復了他一貫的矜持,一本正經地答道,「你想著要去找常自在和劉名那兩個老頭子,這主意原也不錯,不過先前朱雀宮的人正好領了尋找樹妖族下落的差事,雖還沒尋著確切的下落,卻已尋過常自在和劉名,替你將這趟腿兒省下了。」

    「哦?是麼?」木芫清一拍腦袋恍然大悟,當時蕭亦軒大擺宴席招待常自在幾人的時候岳霖翎也是在場的,她留意了的話,職責在肩的岳霖翎不可能沒有留意到,倒是把這一茬忘了。

    「恰好朱雀宮的井木宿主來了我青龍宮頂了箕水的缺,這樹妖族的下落便讓她來告訴你吧。」寒洛說完,朝著新任箕水宿主點點頭,示意她講話。

    說起現今這個箕水宿主還是木芫清的老相識,她做朱雀宮井木宿主的時候正好也拍了個「木」,當日由蕭亦軒提議,在魔殤宮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四宮之間切磋較量的比試中,木芫清第一戰對迎對手正是她。

    這女子生而嬌媚,眼角下一顆淡淡的淚眼痣更是平添了三分憂鬱一分乖巧,笑起來嘴角兩邊各有一個淺淺的酒窩,正是我見猶憐人見人愛的天生尤物。她轉來青龍宮的時日並不很長,卻已與氐土、尾火這兩位青龍宮的元老級宿主打得火熱,更不用提與她差不多同時入主青龍宮的亢金、房日兩位宿主了,更是大有惺惺相惜相逢恨晚之感。彼此間說起話來稱兄道妹不分彼此感情甚好,甚至連一貫粗獷不羈不通男女情事的尾火宿主,在看向她時目光中也有了點點柔情,與她說話時臉上也會難得地浮現出不自然的緋紅。

    卻不知為什麼,木芫清再見到這個箕水宿主時心裡卻有老大的不舒服,不知是因為上次比試的時候她既故意放了水之後還要出言提點一二的事叫木芫清心懷芥蒂,還是因了箕水宿主這個位子,叫木芫清想起了上一任的那個無恥之徒所作的好事,令她不寒而慄,又或者是因為她曾是朱雀宮的人,因吃過岳霖翎的暗算,便連帶著將朱雀宮的一概人等都記恨在了心頭。總之打從見了這個嬌媚的箕水宿主,木芫清就怎麼看她怎麼不順眼,此時聽寒洛叫她站出來說話,心裡冷哼了一聲,腹誹道:「真不愧是朱雀宮出身,才多大點功夫就把我們青龍宮的幾個男人哄得團團轉。你也就這麼點能耐,功夫倒是稀鬆平常。」渾忘了當初是誰被這個功夫稀鬆平常的女子一招之內便治住了要害動彈不得。

    因為心裡頭實在是不喜歡箕水,因此見到她跨前兩步挺身而出,朝著寒洛恭謹地應了聲「是」,又對著自己笑靨如花地喚了聲「角木宿主」,木芫清只是敷衍地拱了拱手,懶洋洋地應了句:「井木,厄,箕水宿主,有勞,請講。」

    那聲井木,聽似口誤,實則卻是木芫清故意喚出口的。連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何她會對箕水有如此大的敵意。在場的人裡也不知道究竟有幾個聽出了她口氣中的忿怨,幾個宿主裡頭氐土、尾火幾人都是無動於衷,只有亢金宿主端木斜斜地瞅了她一眼又迅速撇開了;寒洛看向她的目光中帶著一分責備三分無奈三分放縱三分好笑;而南宮御汜本是一直低著頭不知在胡思亂想著什麼,聽到她這句話,抬起頭與一旁的蘿蔔對望一眼,彼此的目光中都夾雜了幾分欣賞,嘴角邊溢出一絲幾不可見的笑容,只瞧著她不說話。

    箕水卻似渾沒聽懂似的,依然嘴角含笑不慍不火地將她在朱雀宮時得來的消息娓娓道來。

    只聽她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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