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對於木芫清的來訪並不驚訝,似乎早就預料到了她的,一見面就親親熱熱地拉了手讓了座,又是端茶又是送飯,真不愧是開店的老闆娘出身,接人待客真的是既熱情又周到。
木芫清也不跟她客氣,剛一落座便笑著稟明了來意:「阿蘭,這回可是我無處可去來投奔你了,沒說的,你可得收留我。還有,不光是我,我還帶了兩個拖油瓶的一同來的,都得勞你多照應了。」說著便推了肩上扛著南宮御的蘿蔔上前,口中介紹道:「那,他們倆兒你們也見過的。這個黃毛的叫他蘿蔔就行了,他肩上扛著的這位,就是上次跟你們打鬥的那人,叫個南宮御。都是我的朋友,都是無家可歸的可憐人,阿蘭你可不能叫阿郎拿著大掃把攆了我們出去」
阿蘭倒也罷了,淡淡微笑著招呼螳螂精阿郎過來幫著蘿蔔先把南宮御安置好。飛蛾精小娥並不像她那麼好脾氣,聽了木芫清的話滿心的不高興了,臉拉得老長,抱怨道:「木姑娘你是先祖後裔,你在落難時肯來投奔我們幾個,那是看得起我們給我們面子,我們自然滿心歡迎。這位羅朋友是先前見過的,那也是極有本事的人,不顯山不露水間便能將我們三人的攻勢一齊化解,我們對他很是佩服。他又是你朋友,我們當然不敢拒絕,唯有慇勤招呼才是待客之道。至於這位南宮公子,哼,所謂道不同不相與謀,他不來對我們趕盡殺絕就謝天謝地了,我們哪裡還敢在他跟前露臉收留他呀?再說了,他是那麼在意人妖之分的一個人類,就是再難再困,也決計不會願意被幾個妖族的人收留的。」
木芫清知小娥還忌恨著南宮御與他們之間的那點糾葛,不願收留一個曾經不共戴天的仇人。而且在場的眾人裡怕也不只她一個有這樣的想法。阿蘭那是不忍拂她木清的面子,不想得罪她這個「出身顯赫」貴為「先祖後裔」地患難之交;而阿郎一向與小娥心心相印,小娥說的也是他心裡面想的,自然就不必再說了,而且他不發表意見,也許還有點忌憚蘿蔔的因素在裡面。
聽小娥的話音,似乎蘿蔔還是個深藏不露的高手。至於蘿蔔究竟有多厲害,木芫清她並不是很清楚,她也從來沒有見過蘿蔔使出什麼絕技招數來。只知道這傢伙惦記的除了吃喝就是玩樂,整日也沒個正經樣子,一說到有關他的事就顧左右而言它,這麼長時間相處下來,除了前一陣子才無意中撞破他原來是血族之人,他其它的底細竟是一概不知。血族本來就是一個很神秘地種族,大多數的妖族連他們這一族的存在都不曉得,更別說他們的來歷起源,風俗習性之類的事情了。
木芫清有時雖也覺得蘿蔔他未免有些太過神秘不可靠了。他似乎那張嘻嘻哈哈的笑臉下面一定隱藏著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但轉而一想,又覺得自己是不是有些太疑神疑鬼了?蘿蔔雖然行為舉止古怪了一些,但在關鍵的時候總能出乎她意料的提點上幾句,話不多,卻句句在點子上,令她登時茅塞頓開看清楚事情背後隱藏地玄機。且處處為她著想並無加害之心,總的來說還算是一個不錯的朋友。因此便也不跟他計較太多,只求他能牢牢信守保護教導御的諾言就行了。
「小娥,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顧及御醒來後見到你們會對你們不利。」木清理解的笑笑。神情落寞地對小娥說道,「可是你卻不曉得,今日的御,與你們當初所見地御已經完全不同了。他已經不再是人,而是妖了。」
此話一出口,阿蘭小娥阿郎都是大驚失色,滿臉不可置信地盯著木清,問道:「這怎麼可能,他明明是人類。怎們還能變成妖呢?」
「這都是拜他所賜。」木清歎了口氣,指了指蘿蔔,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大致說了一遍。
籮卜則是揉了揉酸困的肩膀,一臉無所謂的笑笑。彷彿他做了什麼造福萬民的好事卻不願接受感謝似地。
「世上竟還有這樣的妖族?他。他們竟然可以把人類變成妖族?真真不可思議。」聽完木清的解釋,小娥率先嚷了出來。「既然這個南宮現在也跟我們一樣同為妖族了,那我們就沒什麼好顧慮的了。阿蘭姑娘,咱們就收留了他吧,怪可憐價兒的,有家不能回,有親娘老子不能認,聽著就讓人心酸。」小娥說著,老眼裡已經泛出了晶瑩的淚花,忙拿袖
了,可憐巴巴的看著阿蘭。
於是三個無家可歸的人算是暫時找到了歸宿。
籮卜打在南宮御後腦勺上的那一下子可真地不輕,以至於南宮御直到第二天上午才悠悠醒轉了過來。
「芫清……」
守了南宮御一整晚沒有合眼的木芫清,迷迷糊糊中聽到他的一聲呼喚,精神一振,忙揉著睡眼口中喜道:「謝天謝地,御你可醒了。我還當蘿蔔那傢伙手沒輕重,一下子把你打成了植物人呢。」說著便伸手要去扶他坐起來。
哪知南宮御剛一觸到她的手,便像觸到燙手地火球似地驚得渾身一抖,忙撐著向後躲了避開她,一雙狹長的丹鳳眼中流露出來地儘是濃濃的哀傷與恐懼。
「御,你……」木芫清不解。
「芫清,我……」南宮御掙扎著坐起來,臉上的表情又是淒苦又是絕望,「你可知道,我已與從前不一樣了,這世上再也沒有南宮御了。如今的我不配再做你的朋友陪在你身邊保護你傾聽你的苦悶,我,我已不再是人,而是一個,一個要靠吸血過活的妖怪。你和我在一起太危險了,還是早些離開忘記我吧。」
「御,你說的不對。」木清搖搖頭,上前拉過南宮御那只修長冰冷的手,將它捂在他的心口上,淡淡笑著問道,「御,你問問自己的心,它變了麼?現在放在吸血妖怪南宮御胸腔裡的這顆心,和從前作為一個人的南宮御的心,有什麼不一樣的麼?沒有,對不對?裝在這裡面的,依然是從前那顆善良、真誠、隨和的赤子之心。改變了的,只是你所隸屬的種族,而不是你體內的這顆心。你依然是我的好朋友南宮御,依然是從前那個與我深夜促膝長談,吹好聽的曲子為我解悶的南宮御。」
她說完話,南宮御眼神忽的一亮,旋即那一絲火光又迅速湮滅,神色黯然道:「謝謝你,芫清,謝謝你沒有嫌棄我拋棄我。可是儘管如此,從今往後每個月都要犧牲一個無辜之人的生命來延緩自己的生命,這樣殘忍自私的做法也可以被原諒麼?」
「總會有辦法的。」木清拍拍南宮御的手寬慰道,「總會找到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既能在月圓之夜壓制住你失控的妖力,也不用你每月昧著良心去殺一個人來飲血。」
「芫清,你找到什麼法子了麼?」南宮御忽然握住了木芫清的手,目光灼灼,眼中閃爍著希翼,問道,「你定是找到了什麼法子,才這樣對我說的,對不對?你並不是在拿好聽的來安慰我,對不對?」
壓制血族妖力的法子……木芫清的臉上掠過一抹不易察覺的緋紅。
記得元宵節那天晚上,受月圓的影響,南宮御心智迷亂被吸血的本性所惑,正是她用口封住了他的獠牙,也把自己不小心弄傷了。奇怪的是,那之後南宮御不知怎麼的忽然轉了性,也不鬧著也飲血了,說話神智都與正常時一樣。後來聽籮卜的話音似乎是明白了什麼,問他卻死活不肯說。如果說有什麼壓制血族妖力的法子,難道是,難道是和她接吻麼?
這算是什麼莫名其妙的法子呀!
木芫清使勁搖了搖頭,把那點胡思亂想的思緒搖走,臉上發著燒對南宮御喃喃道:「我,我並不知道。但是,但是俗話說,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只要我們下定決心去找,總會找到的。」
她嘴裡胡亂說著話,忽然靈光一閃,想起現代的牛奶、奶粉賣的那麼火爆,不就是營養學家們號稱牛奶和母乳的成分相似,可以補充人體所需的多種營養物質麼。照此推理的話,如果血族一定要靠飲血來壓制失控了的妖力的話,定是他們這一族在月圓之夜受月球引力的影響,體內缺乏些什麼必要的物質才會出此下策來續命。那麼,如果可以找到什麼和血液成分相近的替代物的話,是不是就可以解了他們吸血的必要呢?
木芫清第一次強烈意識到現代科學的偉大,急不可耐的撿著南宮御能聽懂的話把自己的想法跟他說了,末了,滿臉得意地保證道:「御,你就放心吧。從前我在華老狐狸那裡看了不少的書,那裡面記載的毒,哦,植物種類可謂是五花八門又多又全,這天下那麼大,總會被我們找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