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是五人聯袂而行,卻在不知不覺中,朱雀宮的三個女子越走越快,漸漸地把木芫清和寒洛落了一大截的路。
木芫清覺得奇怪,正欲開口招呼前面的人走慢些等等自己,忽感到胳膊上一股大力襲來,待回過神來,已是被寒洛拉到了身邊。只見他緊抿著一張薄唇,看不出情緒如何,緊盯著自己說道:「怎麼話沒說上兩句,倒先把我給賣了?你可真是越來越大膽了!」
「嘻嘻,我替你挨罵,你替我解圍,咱們兩個這是一報還一報,誰也不欠誰的。」木芫清眨眨眼睛,嬉皮笑臉地答道。
「看你將來怎麼圓這個慌!」寒洛眉頭一皺,臉上卻有了些笑意。
「當然還要你來幫我圓了。」木芫清依然是一幅無賴的模樣。
「我?」
「你若真的娶了岳霖翎,豈不就不是慌話了?只怕到時,你還要感謝我這個大媒人呢!」木芫清笑意盈盈。
「我若不娶她呢?」寒洛也不嫌她八卦,瞇了眼睛反問道。
「你娶不娶她是你的事,她喜不喜歡你是她的事,這裡面可沒有我什麼事,怎麼能怪到我頭上呢?」木芫清兩手一攤,一臉的無辜。
兩人正說笑著,忽聽得前面有人在喊:「怎麼回事?怎麼走著走著就把人給走丟了?」抬頭一看,卻是朱雀宮的三人回頭發現二人不見了,停在前方招呼他們快走。
木芫清趕忙答應了,極快速地沖寒洛扮了一個鬼臉,小跑著追上了朱雀宮三女,一手挽了軫水,一手拉過滿臉不自在的翼火,口中氣喘吁吁道:「我的好姐姐們,你們走得也太快了點,我緊趕慢趕著都攆不上你們。走走走,待會咱們幾個說什麼也得坐在一起了,好好敘敘舊。」
翼火本就是滿肚子的不高興,這會兒見木芫清一口一個「姐姐」,一口一個「咱們」,還真不把自己當外人,更是忍不住了,嘴巴一努脫口而出道:「誰跟你有舊好敘!」話一出口,卻迎來朱雀宮主惡狠狠的一記眼刀,連忙住了口,黑著一張臉不敢再說話。
木芫清假裝沒聽到,依然是一手拉著一個,連拉硬拽地隨著朱雀三女一齊進了魔殤宮。
魔殤宮,果然名不虛傳,「五步一樓,十步一閣;廊腰縵回,簷牙高啄;各抱地勢,鉤心鬥角」,真稱得上是斗拱飛簷,雕樑畫棟,富麗堂皇,豪華蓋世,整座宮殿無一處不透露著王者的霸氣和豪邁,當之無愧的妖界第一宮!
五個人進去的時候,大廳裡已經聚集了不少人。雖說只是一場接風洗塵的宴會,氣氛卻好像是在開一場重要的政治會議似的,青龍朱雀二宮居左,白虎玄武二宮居右,自各宮宮主以下,各宿主井然有序的排座下去,完全沒有一般宴會輕鬆和睦的氛圍,反倒讓人緊張的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看到青龍、朱雀兩位宮主一齊進來,先到的白虎、玄武宮主臉上都是一愣,馬上又都反應了過來,連忙站起了身,臉上堆著標準的用作寒暄的笑容,沖寒洛、岳霖翎一一拱手招呼道,而後者也報以同樣的笑容,同樣的禮節回應了過去。
木芫清懶得跟那些大人物們打交道,趁著大家寒暄的功夫,眼珠骨碌碌一轉,快速掃視了一眼大廳,想要看看與會的都是些什麼樣的人物。
她眼尖,一眼就瞅見了氐土。大高的個子,像尊黑塔似的正襟危坐在青龍宮眾人的席座中。
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能夠遇見故人是再好不過的事情了。木芫清心裡暗喜,卻不敢大聲張揚,只好壓低了嗓音連聲喚道:「氐土,氐土。」
聽得有人喚他,氐土忙順著聲音看過去,正巧看到木芫清那張眼睛瞇到一起、笑得極為誇張的臉,頓時就被逗樂了,咧開大嘴憨厚地笑笑,拍拍自己身旁的座位,示意木芫清過去一起坐。
木芫清回頭看看寒洛,只見他和岳霖翎已經隨著白虎、玄武宮主一起向著上首的幾個座位走去,心知那是為各宮宮主專設的交椅,便也不再管寒洛,樂顛顛地跑到氐土身邊坐好了。眾人雖都已坐定,卻遲遲不見開席。木芫清等的不耐煩,不安分地扭動著四下裡打量,發現翼火、軫水的席位離自己也不是很遠,中間只隔了一個氐土,這下她的小動作就更多了起來,趁著大伙都不曾注意到,又是擠眉又是弄眼,怪樣子百出,惹得翼火也掌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軫水更是早抿了嘴呵呵笑個不停。
又等了一會,原本鴉雀無聲的大廳裡忽然騷動起來,先是響起一陣竊竊私語聲,繼而正襟危坐的眾人都陸陸續續站了起來,臉上的表情各不相同,有一臉恭敬的,有滿目鄙夷的,有吊兒郎當的,卻全都直著身子朝向大廳門口,似乎是在一齊迎接著誰。
「這是在等誰?這人好大的來頭,莫不是魔尊的大駕到了?」木芫清不知來人是誰,心裡胡亂揣測著,也隨了眾人一起站起來伸頭張望著。
沒有意料中的莊嚴排場,沒有想像中的華麗服飾,隨著那略顯空蕩的腳步聲一起而來的,是一襲半舊的青衫,一個消瘦的身影。待走的近了,木芫清才看清來人的樣貌。只見來人容長臉,倒八字眉,年紀已是中年,形貌威武,輕袍緩帶,自有一番風流儒雅的氣質流露出來。
「魔使大人!」見來人進來,廳內響起一陣絡繹不絕的問候聲。
木芫清注意到,朝著來人開口尊稱的人中,大多數都是對面玄武宮的宿主們,白虎宮也有幾個宿主張了張嘴,嗓門卻沒有玄武宮人的大,一面叫著魔使大人,一面拿眼角偷偷地去瞧白虎宮主陸一翔的臉色,而自己坐的這邊席上,青龍宮和朱雀宮的一眾人等,都只是衝來人微微點點頭,神色淡然,開口之人寥寥無幾,和玄武宮眾人的狂熱勁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哼,這才幾天的工夫,就把個『右』字省略掉了?右魔使就是右魔使,就算去掉了『右』字,他蕭亦軒也當不上魔尊!」氐土不住嘴地強調著一個「右」字,顯然是見到眾人對來人恭敬逢迎的場面,心裡不爽,連帶著語氣也不友善起來。
「氐土大哥!」一聲低低地呼聲及時制止了氐土的快人快語,只見軫水神色緊張,一張俏臉上寫滿了擔憂之色。
也不知這蕭亦軒究竟聽沒聽到氐土的抗議,木芫清只覺得他向自己這邊若有若無地掃了一眼,看不出是何用意,之後依然不緊不慢,盡顯瀟灑地邁著八字步,一路向眾人含笑點著頭,徐徐向上首走去。
「寒洛見過右魔使大人。」寒洛起身拱手道。木芫清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多心了,總覺得寒洛的這個「右」字,吐音格外的重。
「寒宮主不必多禮。你奔波在外已有多日了,想必很是辛苦吧。今兒個這宴會本就是為你接風洗塵的,你可要多喝兩杯才是,萬不可再做那逃席之人哪。哈哈哈哈。」蕭亦軒像個老朋友似的跟寒洛說笑著,只是那笑意並沒有從嘴邊浸入到眼中去。
寒洛微微一笑,並不再答話,垂手默然站立了。
接著,蕭亦軒又分別與白虎宮主路一翔、朱雀宮主岳霖翎、玄武宮主費莫一一見過了,這才轉了身,擺一擺手,衝著底下的眾人和藹地說道:「都是自己人,不必拘謹。大伙都隨意吧。」說完,一撂長袍,先自坐在了最上首三個席位靠右邊的那個,笑意盈盈,神采飛揚。
話音落下,手捧托盤的侍從們便魚貫而入,沒一會兒功夫,便杯盤碗碟布了滿桌子都是,布好了席,侍從們又悄無聲息地退下了,動作整齊,訓練有素。
「咦,怎麼這就開席了麼?還有兩個人沒來呢。」木芫清不知道最上面那兩個席位是留給誰的。蕭亦軒已經儼然以主人的身份發話了,而看座次,那空下來的兩個席位的主人,又明顯比著右魔使的地位要高出一些來。
「芫清,你這話說得真是妙不可言。」氐土離得最近,聽得也最為真切,此時接過話來,眼角瞥著右魔使,滿臉的鄙夷,說道,「既然都自己封自己為魔使了,又何必故作姿態,留下席位給早已隱居多年的左魔使?既然已經在魔殤宮一手遮天了,又何必假惺惺地擺出一幅對失蹤多年的魔尊大人恭敬懷念的樣子呢?」
「隱居多年的左魔使?」木芫清覺得這話怎麼聽著這麼耳熟,略想了想,恍然大悟道,「你說得可是九尾天魔狐寒聖?」
「不錯,有資格作左魔使、統領咱們青龍宮的,自然非寒聖大人莫屬。」氐土提到寒聖的時候,神色卻極為恭敬,一臉的崇拜神往,旋即又拿眼角瞥瞥蕭亦軒,鼻子裡哼道,「他蕭亦軒算是個什麼東西?也配對著咱們青龍宮的人頤指氣使?也是寒洛宮主好脾氣,肯耐下性子來與他周旋,若是換了我……哼!」
「所以你只是青龍宮的一個宿主,沒資格做宮主。」一旁的翼火冷冷插言道,她看蕭亦軒的樣子,也是極不順眼,卻沒有氐土那樣義憤填膺,「氐土,你這般的毫不遮攔,是嫌你們寒宮主的麻煩不夠多麼?」
「麻煩?就是我不說這番話,我們宮主的麻煩就能少麼?」氐土一臉的不以為然,眼睛緊盯著那個高高在上的人,咬牙切齒道,「自打寒左使隱退以後,魔尊大人也不知何故失蹤多年。這右魔使就小人得志起來。但凡拚死賣命的事情,便派原屬寒左使麾下的青龍、朱雀兩宮的人料理。凡有那吃香喝辣的勾當,卻總少不了他白虎、玄武的人。他找咱們兩宮的宮主麻煩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你們能忍得下去,我氐土忍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