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木芫清小心翼翼的收好了赤血劍,石壁上的仲尤滿意地點了點頭,眼中閃過一絲欣慰,重又化作一道赤氣,漸漸離開了牆壁,在墓室上空盤旋了幾周後,便沒入石棺不見。而壁畫中的仲尤畫像也重歸靜態,雖然繪製得栩栩如生,鬚髮必現,但與眾人剛才所見卻大不相同,雙眼空洞,表情呆滯,缺少了一絲神韻。
「仲尤雖亡,精氣不散,百年化赤,永駐不絕。看來傳說一點不假,定是仲尤神察覺到他的墓室中有生人闖入了,精氣由棺中而出,附身在這畫像之上。」見那赤氣消失,楚炎有所感悟的說道。想了想,又對寒洛說道:「寒公子,狗兒在那深林裡撿到的木牌,怕是大有蹊蹺。你想,這古墓中的東西,怎麼會無緣無故遺落在了外面,剛好又不早不晚的讓狗兒撿到了,這才引得我們一路探尋至此。況且狗兒也說過,他撿到木牌之時,隱隱聽到林中有喧嘩之聲。我仔細想了想,莫非是這仲尤神那日裡見到有人來他的墓室中偷東西,苦於自己沒有實體,無力阻止,又擔心遺物流落外界徒招非禍,這才神不知鬼不覺地將刻有自己紋飾的木牌放在盜墓者身上,待他們走到了有人煙的地方又將木牌落下,以此引得自己的信徒來此間探訪,好讓他委以重任?」
「你說的有道理。」寒洛點點頭,同意道,「世間傳聞中都是說先祖墓中除屍身之外,空無一物。萬沒想到還設有兩個暗格藏有密寶,只是不知道那盜墓者又是從何處得知的?為何只盜走了其中一件,卻把赤血劍剩下了?」
「這還不簡單。」木芫清插口道,「還不是做賊心虛唄。我們剛見到仲尤畫像活過來的時候,都嚇得不輕,那盜墓賊還擅自拿了先祖的東西,當然更害怕了,估計當時就給嚇得屁滾尿流逃跑了,連身上多了塊木牌都不曉得,哪裡還有閒功夫再去找其他的暗格。」
「這也能講得通。」寒洛又點了點頭,說道,「算了,這些細節之處沒功夫猜想了。當務之急,是趕緊找到盜墓之人,追回先祖遺物再說。」說完,轉身看看墓室中再無動靜,料想仲尤也再沒什麼話交待了,於是又朝石棺恭恭敬敬拜了一拜,說聲「走吧」,率先走出了墓室。
初出墓穴,只覺陽光明媚,明亮的眼睛都不敢睜開,直要過好一陣子才能適應。
木芫清一心掂念著她白得來的那把赤血劍,急不可耐地抽出劍刃,想要在太陽底下再好好的辨一辨這劍身上的古怪文字。
寒洛見她這副德行,滿臉的不悅,鼻子一哼,冷聲說道:「當年仲尤先祖用這把赤血劍披靡沙場,殺人如麻,後又用它斬殺過無數為禍妖界之徒。這把劍在妖界的地位,不亞於仲尤先祖本身,不想如今卻要歸了你?赤血劍在仲尤先祖手裡,乃是戰無不勝的神兵利器,可到了你手裡,只怕倒是成了……」
「成了什麼?」木芫清沒好氣地一口打斷了寒洛的話,心裡暗暗有氣:這傢伙搞什麼嘛,剛才在仲尤墓裡就一心不想讓我拿劍,好不容易在仲尤的目光逼就大法中舉了白旗,剛一出來就搬出一副上司面孔,這麼快就給我穿起小鞋來了,明擺著是嫉妒麼,嫉妒仲尤對我青睞有加,對他寒洛卻不理不睬,假公濟私的傢伙!是可忍孰不可忍,今天若不在這裡好好樹一下我的威風,還真把我當病貓欺負了!想他寒洛心氣再傲,也不敢在仲尤先祖的陵寢前發彪。
主意打定,木芫清把心一橫,直勾勾對著寒洛橫眉道:「怕是成什麼了?你想說,成了明珠投暗、玉石蒙塵是不是?你覺得我功力低微,配不起這把劍是不是?我告訴你,這赤血劍是仲尤先祖執意給我的,他老人家行事自有他老人家的主意,你憑什麼夾槍帶棒的說我?」
木芫清自打遇見寒洛以來,向來都是懷揣著十二分小心地巴結逢迎著,生怕逆了狐狸的毛,惹得他大發狐威,從未像此時般聲色俱厲地大聲說過話,想必也是她敢怒不敢言久了,一時失控,急不擇言了。
她這番不知死活的話,說得寒洛臉上青一陣白一陣,那雙金黃色的眼眸竟被氣地隱隱泛出了紅色,死盯著木芫清那一張一合說個不停的嘴一瞬不瞬,恨不得活吞了她。
「寒兄!」楚炎見勢不妙,挺身往木芫清身前一擋。
「哼!」寒洛終於作罷,一拂衣袖,背過身去不再發一言。
「清兒,你錯怪寒公子了。」楚炎轉過身勸木芫清道,「他本是為著你好。這赤血劍隨仲尤神叱吒妖界已久,多少年來一直都被眾人奉若不可多得的天兵神器,不只是妖界裡,就連人類中也不知道有多少心懷不軌之徒覬覦著這把神劍,想要佔為己有。只是自仲尤神身逝之後,這把劍也隨著下落不明,大家都以為是仲尤神臨終之前將劍傳給了下一任的魔尊,沒想到竟是被他帶進了墳墓。如今這把劍落在了你的手裡,你偏又功力近失,這,這無疑是拿著一塊肥肉去狼群前招搖,恐徒惹禍端哪。」
聽楚炎這麼一分析,木芫清才明白原來是自己錯怪了寒洛的一片好心,心裡懊悔不已,扭捏著蹭到寒洛身邊,賠罪道:「我,我錯怪,你了。別,別生氣,好麼?別生氣了。」說罷,又撒嬌似的扯了扯寒洛袖子。
洛一聲長歎,算是原諒了木芫清,「芫清,我並不是氣你錯怪我,我是在擔心,你這心急口快,沉不下氣的性子,將來怕是要吃大虧的。」
「我,我……」木芫清「我」了半天也不知道到底該說些什麼才好。
「罷了罷了,將來的事就等到將來再說吧。這赤血劍既歸了你,你定要將它藏好了才是。除了今日在場的幾人以外,再不可示於旁人知曉了。我們幾個也定會為你守口如瓶,絕不透漏半點風聲出去。」寒洛嘴上是對木芫清說話,目光卻鎖向了小狸貓精,楚炎他是放心的,雖然脾性甚不相投,但絕不會置木芫清於險境的,在場幾人,只有這小狸貓精讓他不放心,一來小狸貓精還是個孩子,童言無忌的事是常有的,二來相處不深,尚且不知道他的品行如何。
小狸貓精雖是個孩子,卻一早就承擔起了養家餬口的重任,心思早熟,此時見寒洛不看別人只看他,便已猜出是對自己不放心,遂把小胸脯一挺,朗聲說道:「我娘說過,朋友相交,義字當頭。放心吧,我年紀雖小,卻不是那背信棄義的小人,就算有人拿刀架在脖子上逼問我,我也定不會賣了漂亮姐姐的。」
這麼擲地有聲的話,卻說得木芫清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擰著他的小臉蛋笑道:「傻狗兒,旁人要是不知道,又怎麼會用刀架你脖子上呢?要是知道了,又何必再來逼問你呢?所以呀,你這個誓大可不發,姐姐我還能信不過你?」
一句話說得小狸貓精也不好意思地抿嘴笑了。
「很好。」寒洛點點頭,重又看了看小狸貓精,見他臉上雖還帶著孩童的稚嫩和天真之色,卻也掩不住骨子裡那股堅毅果斷的個性,眼中不禁閃過一絲讚賞,語氣也跟著和緩了許多:「在墓穴裡我就瞧著你不同於尋常人等。在那種地方,你心裡雖然害怕,卻尚能沉下氣來穩住心神,言語間也頗知道些分寸進退,不該說的一句也不多。這很好。沒想到你雖生長在這深山密林之中,見識膽量卻高過了大多數人。我看不如你隨我一道回青龍宮吧,好生調教了,日後必能成大器。」
聽了這麼長一段話,木芫清有些備受打擊,心裡揣測道,這話的大意上應該就是稱讚小狸貓精心志堅毅、見識不凡吧,至於不幸被用來做對比,充當反面教材的,無疑就是她木芫清了。不過也在乎這個,小狸貓精一旦答應了寒洛,從此後自己就算回到了青龍宮,也能有個聽話的弟弟做跟班了。
小狸貓精看看這個,瞅瞅那個,又低頭想了好半天,小嘴一繃終於做出了選擇。只聽他怯生生然而卻堅定不移地囁諾道:「我,我還有娘親……」
「罷了,不勉強你。」寒洛一揮手,表示自己能夠理解,又衝木芫清吩咐道,「仲尤先祖遺物失竊一事影響巨大,不可等閒視之,我需回魔殤宮稟明了才是,最好能多加派些人手尋找。我看咱們眼下就去拜別了華老先生,盡早回宮吧。」
「這,這麼快?」木芫清聽說要跟相處了幾個月的老狐狸分開,心裡很是捨不得。
「嗯,咱們出宮時日已久,噬魂獸的事也要早些稟明了才好。」寒洛自顧自的說道,根本就不留下商量的餘地。跟木芫清說完,又扭頭向楚炎客氣道:「楚公子,仲尤大神乃我妖界先祖,如今他的遺物被盜,也該由我妖界之人追回。我跟芫清既應下了,從此後便要施全力而為之了。」
寒洛一再強調追回仲尤遺物之事屬於妖族的內部矛盾,言下之意便是,以楚炎人類修真之士的身份,恐怕不便插手此事,那今後也不要再找借口來糾纏木芫清不放,還是趕緊好聚好散了罷。
楚炎何等人物,自然一下子就聽出了寒洛的用意,略一笑,拱手道:「如此甚好。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咱們就此別過,後會有期!」
說完,卻放不下木芫清,走近了,低聲囑咐道:「此去魔殤宮,你定要萬事小心。魔殤宮之人,魚龍混雜,善惡難辨,怕是不會都像你在這山裡遇到的眾人一樣誠心待你的。你這頑劣的性子也要收斂一些,凡事要與寒洛商量了再做,不可莽撞,記住了嗎?倘若哪天寒洛也護不得你了,便來玉蒼山竹秀峰找我。切記切記。」
第一卷結廬深山等閒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