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天倫從黑暗中甦醒過來,頭還有些暈,他剛想活動身體,卻發現自己無法動彈,努力掙扎一會,依舊如此,他睜開了雙眼。
眼前一片黑暗,他什麼也看不到,過了一會,他終於想起了,先前發生的事情,自己是被人打暈之後,弄到這裡來的,可是,這裡是哪裡呢?
又過了一會,眼睛終於適應了黑暗,週遭的一切,雖然依舊朦朧,多少也能看出一個梗概了。
這裡大概是一個倉庫吧?雖然四壁空曠,什麼東西也沒有,但,從鼻子裡聞到的殘留的稻米的香氣,或許,以前是一個米倉吧?
而自己,現在正坐在一個木頭椅子上,被粗繩子緊緊地捆綁著,固定在上面,任他怎樣掙扎,也絲毫不能動彈。
對方會是誰呢?
一般的綁票?看樣子不像,有哪個綁匪會綁像自己這樣的人呢?只是一個小小的管事,也不是什麼大富大貴的人。如果不是這樣,那麼,就應該是東窗事發了,也就是說,最壞的事情發生了。
卓天倫的腦子飛快地轉動起來,如果真是這樣,自己應該怎麼辦呢?對方把自己抓到這裡來,應該也對自己暗藏的身份有所瞭解,可是,他們究竟知道多少呢?
四週一片寂靜,只有在遠遠的角落那邊,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應該是老鼠在活動吧?在掃蕩米倉剩餘的糧食。
卓天倫心裡憋得慌,不管面對什麼,總比這樣不聞不問地把他扔在黑暗中要好,他想要高聲喚人,卻發現自己的嘴巴被一張毛巾牢牢地堵住了。
時間於是就在這樣的景況下,從他的身邊悄悄溜走。
不知過了多久,終於傳來了人的腳步聲,卓天倫忙緊閉雙眼,假裝還在昏迷之中。
不只是一個人,卓天倫側耳聆聽,最起碼也是五個人以上的腳步聲,他假意昏迷,是看能不能在那些人的交談中,聽出一些什麼來!
然而,他的這個打算沒能得逞,一個略顯金石之音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那人說話的語調不急不徐,可是,卻蘊藏著令人難以抗拒的力量。
「把眼睛睜開吧,我知道你已經醒了!」
卓天倫下意識地睜開眼睛,現在,室內一片亮堂,好幾束火把高舉在四周,火光之中,一個人的臉異常清晰地出現在他眼前。
那是一張年輕而英俊的臉,正笑咪咪地看著他,他卻在那人的眼睛中,瞧不見一絲笑意,惟有一抹冰冷,閃著寒光的冰冷,自己在那雙漠然的眼睛之中,就像屠夫手中的待宰的羔羊。
「你是誰?」
卓天倫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樣問,這句問話毫無意義,注定在現在這種情況下,沒有答案。
「你不用知道我是誰?你現在最應該知道的,是要想清楚自己究竟是誰?」
那人手指放在嘴角,依舊笑咪咪地望著卓天倫。然後,他拍了拍手掌,遠處又響起了腳步聲,不一會,兩個人走了過來。
卓天倫看見刀疤強的一瞬間,瞳孔不自覺地收縮一下,心為之一涼。
「是他,就是他!」
刀疤強激動地指著卓天倫,手指微微顫抖。
「看清楚了嗎?」
「看清楚了!他燒成灰我都認識他,就是他給了一千大洋,讓我做的那些事情。」
卓天倫在心裡長歎了一口氣,事到如今,已經沒有僥倖而言,不過,他並沒有因此放棄困獸之鬥。
「這個人是誰?我不認識他!你們究竟是誰?為什麼綁架我,我又不是什麼有錢人,要是你們能放了我,我下輩子做牛做馬來報答你們!」
卓天倫聲嘶力竭地喊叫,淚水滾滾而流,一副萬般無辜的樣子。
那人笑了笑,笑出聲來,他揮揮手,一個手下走到刀疤強面前。
「許先生,你要我做的事情我都做到了,你答應我的事情,可別變卦啊!」
那人冷冷地瞄了刀疤強一眼,刀疤強打了個寒顫,止住了哭音,站在他身邊的人推了他一把,粗聲粗氣地說道。
「快走,你這傢伙,我們文哥說話算話,別囉嗦!」
說罷,他把刀疤強押了下去。卓天倫的瞳孔再次收縮,許先生?文哥?
「我叫許文強,如果你是一個聰明人,這個時候和我開誠佈公地談談,是你最好的選擇。」
許文強招招手,站在他身後的謝四忙把一張椅子搬了過來,他坐了下來,翹起二朗腿,雙手相握,放在腿上,神情淡然地望著卓天倫。
「許先生嗎?你說的是什麼?我真的不懂啊!」
裝糊塗可能不是什麼好法子,不過,這個時候,卓天倫只能這樣做,如果,自己要把背後的人供出去,絕對是死路一條,他非常清楚,那人對背叛他的人是怎樣處置的!
許文強聽了他的回答,不怒反笑,只是眼中的寒光更加冰冷了,他招招手,兩個壯漢把一個長桌子抬了過來。
「給我們這位貴客換換位置吧?」
「是!文哥!」
那兩人走到卓天倫身邊,開始解開捆綁在他身上的繩子。
他要幹什麼?卓天倫的心中有著一種非常不好的預感,繩子雖然解開了,他卻沒有打掙扎和逃跑的主意,看看身邊圍著的那些壯漢,就知道那是不現實的。
「你們要幹什麼?」
那兩個壯漢非常輕鬆地把並不算瘦弱的卓天倫架起,把他拖到那個長桌之上。
許文強沒理卓天倫多少顯得慌亂的喊叫,而是像在講故事一樣,自顧自地說道。
「你知道好漢和懦夫的區別嗎?好漢心中懷著一個永不放棄的信念,為了這個信念,他可以忍受肉體上的所有痛苦,我曾經聽說過有這麼一個人,被對頭抓住了,為了問出情報,那些對頭對他嚴刑拷打,百般折磨,都沒有使他鬆口。你知道嗎?那些人最後是怎樣對付他的,是剝皮啊!當皮從那人身上完全剝脫之後,那人仍然沒有死,還中氣十足地罵了好幾聲後,才氣絕身亡。」
他說到這裡,那兩個人已經把卓天倫大字朝天地綁在了那張長桌子之上,卓天倫掙扎幾下,沒用之後,就停止了掙扎,許文強的話令他不寒而慄。
「至於懦夫,比起那些好漢來說,就要多得多了,很多人甚至不需要動刑,把鞭子在他面前晃一晃,他就什麼都說了,連小時候尿炕的事情都交代得清清楚楚。」
許文強站起身,走到卓天倫身前,俯視著他,眼神如老鷹一般銳利,似乎想看到他的內心深處。
卓天倫鼓起所有的勇氣,和許文強對視,然而,只堅持了很短的時間就敗下陣來,他移開視線。
「命運這個東西是什麼?不過是選擇而已!」
雖然不用看這個人,然而他的聲音還是在卓天倫的耳邊迴盪。
「選擇了不同的路,沿途的風景自然也就不一樣,有的開滿鮮花,風光無限,而有的路呢?則是一片窮山惡水,荊棘遍佈,更有甚者,你雙眼所見的,只是一片無窮無盡的荒漠和戈壁。」
卓天倫想忽略掉許文強的話,因為那會使他意志低沉,然而,許文強的聲音就像魔咒一樣在他耳邊揮散不去,已然深埋在他心裡。
「好漢,還是懦夫,這是擺在你面前的兩個選擇,如果你選擇好漢,我會佩服你,因為,好漢不是一般人可以做的;如果,你選擇懦夫,那麼我將恭喜你,因為你選擇了一條容易的路,因為你做了最明智的決定!」
說到這裡,許文強止住了說話,靜靜等待卓天倫的回答,然而,等待的卻是一片靜默,卓天倫已經打定了主意,無論如何,也不開口,一切用沉默回答。
許文強笑了笑,重新在椅子上坐下,慢條斯理地說道。
「看來,你已經做出了選擇,站在我的立場來看,你無疑做了一個愚蠢的決定啊!」
他輕輕拍了拍手掌,然後,掉頭對著謝四說道。
「老四,東西準備好了嗎?」
謝四默默地點點頭,轉身離開了,一會,又傳來了他回來的腳步聲。
許文強站了起來,冷冷地瞧了躺在長桌上的卓天倫,笑著對周圍的人說道。
「兄弟們,準備好,大家一起來,演一場好戲,給這位先生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