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克泥塑木雕般坐在地上,目光呆滯,沒有任何反應。塗鳳絞了一塊毛巾,為他擦拭著額頭,眼淚簌簌地落下來。
她的情郎雖然還活著,但跟死差不多了。
巴蛇伸手在他眼前晃幾下,又敲敲他的腦袋問:「嘿,魯克,還記得我嗎?」
……
「我用你製造的機夔戰勝了狴犴和英招,贏得了大夥兒的尊重,這全是你的功勞!」
……
「魯克,你在聽嗎?」
……
「別說了,他什麼都聽不見,也不會回答你!」塗鳳忍不住叫道。
巴蛇搔搔腦袋,自言自語說:「果然中了控心術,跟白癡沒什麼兩樣!」他感到難過。在北源城,幾乎沒有誰跟他談得來,不是嫌他囉嗦,就是嫌他蠢笨,少了一個可以交流想法,可以說說心裡話的朋友,他覺得說不出的寂寞。
巴蛇長長歎了口氣,搖著頭離開了巢穴,沒走幾步,一頭撞在了神耆童的懷中。他慌慌張張地說道:「酸……酸與大人,我什麼都沒做,別……別罵我……」
「你在幹什麼?」
「我……我只是想跟他說說話,告訴他我變得很強大,不會再有人小看我了!他是我最好的朋友!酸與大人,魯克他……永遠都不會醒過來了嗎?」
「他中了我的控心術,永遠都不可能恢復了。巴蛇,以後不准再見他,他是危險的人形武器,不再是你的朋友了!」
「人形武器?什麼人形武器?」巴蛇的腦子轉不過彎來了。
「這不是三言兩語解釋得清,你也不要去弄懂了。總之,以後不要到這裡來,這是禁區,萬一給神耆童知道了,我也保不住你。」
巴蛇拚命點頭,他知道酸與一向很照顧他,這是為了他好。
「好了,出去吧,我還有事。」
望著巴蛇的身影消失在遠處,酸與長長歎了口氣,自言自語說:「機夔,嘿,機夔真的能殺死飛鼠嗎?妖怪族從來都是一個鬆散的集體,我們各行其是,不把自己的想法強加在別人頭上,可是現在……飛鼠,神耆童,燭陰,一個個不甘寂寞,他們想把妖怪族帶到哪裡去呢……」
他深深吸了口氣,把雜念排除出腦外,進到巢穴裡,帶走了魯克。
塗鳳驚呼道:「你……你要把他帶到哪裡去?」
酸與停住了腳步,頭也不回地問道:「他對你很重要嗎?」
「是的,很重要!」
「他已經變成了一個白癡,你還這麼堅持?」
「他……他是我生命的唯一支柱,我不能失去他!」塗鳳終於忍不住,痛哭了起來,「不要帶走,我需要他……」
酸與沉默了片刻,邁開腳步,把塗鳳的痛苦和哭泣留在了潮濕陰暗的巢穴裡。
二人跟神耆童和泰逢會合,從城東的火山口離開北源城,進到鳳凰山大峽谷。黎明時分,朝陽透射出無數金黃的光線,像利劍,穿透層層疊疊的樹冠,撒在他們身上。他們一路披荊斬棘,來到終年煙霧繚繞的捨身峰下。
「燭陰為什麼突然約我們在捨身峰見面?大峽谷不好嗎,既隱蔽,又安全。」泰逢嘟噥著,認為沒必要答應他的要求。
酸與解釋說:「大峽谷裡人多耳雜,萬一洩漏了機密,對他對我們都不利。」
「他都控制了整個沙城,還有什麼不可告人的機密!」
「那也難說,他在沙城的根基不穩,如果讓少壯派的那些頑固分子知道他跟我們林泉派密會,難保不出亂子!」
泰逢不以為然,他忍了片刻,實在忍不住,又問神耆童:「燭陰他們來幾個?會不會有詐?」
「除了他還有三個親信,其中奢比到過北源城,就是上次來送機械蜘蛛,人臉獸身,耳孔裡鑽出兩條青蛇的那個,另外兩人從來沒露過面。不過你們不用擔心,如果燭陰起異心,正好試試魯克的威力——要知道現在的魯克比我們任何一名機夔戰士都要強大!」神耆童顯得很輕鬆,他根本沒把燭陰放在心上。
「那是因為他們手下留情,不想掃你的興!」泰逢肚子裡轉著念頭,不過他沒有說出口。神耆童一旦決定的事是誰都不可能改變的,他不再試圖說服他,免得引起他的不快。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們的關係不再是肝膽相照的兄弟,而變成了等級森嚴的首領和部下?泰逢覺得很不習慣。
他們星馳電掣般攀上了捨身峰頂,那裡有一片平地,就像被天神一劍削掉了山顛,四周稀稀拉拉長著一些灌木,枝頭悄悄冒出了幾點新綠。燭陰和他的三個親信已經等在那裡了,他張開嘴嘎嘎笑道:「神耆童,你遲到了!咦,後面那個是誰?我從來沒見過!」
「他叫魯克。」
燭陰頓時變了臉色,叫道:「我們說好的,除了你,酸與,還有泰逢,我不見其他人!」
「別激動,我沒有違背約定,魯克雖然有名字,卻不是我們中的一員。他是我最近煉成的人形武器,受控心術操縱,沒有意識,你盡可以放心!」
「人形武器?」燭陰聽不懂了。
「原理很複雜,不是三言兩語說得清的,以後有時間再跟你解釋。說吧,這次約我來有什麼事?」
這句話觸動了他糟糕的心情,燭陰長長歎了口氣,說:「飛鼠鄭蔚已經回到了沙城,我的勢力被連根拔起,徹底剷除……神耆童,我失敗了,只帶著這幾個兄弟僥倖逃了出來!經過這件事我才看清楚,飛鼠在少壯派的地位是不可動搖的,即使基因重組計劃失敗,牒荼佔領了獵城,他還是妖怪族心目中的大英雄,每個人都他,只要他振臂一呼,我就只剩下一支孤軍應戰!」
神耆童毫不客氣地說道:「這完全是你自己的責任,如果當時你心狠手辣一點,把忠于飛鼠的實權派全部殺死,又或者不那麼性急,聯合我們林泉派一起動手,情況就完全不同了!」
燭陰沉默了片刻,搖著頭澀然道:「現在說這些都已經太遲了……我萬萬沒有想到的是,苦心經營了幾十年的軍隊,堅持不到三個小時就全線潰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