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鳳凰山大峽谷,從一個隱秘的洞穴深入地下,沿著蛛網密佈的地道一直向北,就回到了林泉派的基地北源城。
那是一個蟲卵狀的巨大空間。頭頂極高處是多孔的玄武岩層,像青灰色的蒼穹,閃爍著微弱的光芒,腳下是一片潮濕的土地,分佈著大大小小的妖怪巢穴。無數形貌古怪的妖怪蜂擁而出,歡迎他們的首領神耆童歸來。
泰逢攙扶著神耆童,踉踉蹌蹌地走進北源城,歡呼聲嘎然中止,不知就裡的妖怪們面面相覷,憤慨中夾雜著茫然。
「是飛鼠鄭蔚干的!他向我們林泉派動手了!」神耆童竭力提高聲音,向全體妖怪宣佈,他顫抖著撕開衣服,露出脅下的傷口。傷口深及肋骨,像一張猙獰的嘴,汩汩滲出黑血。做完這個動作,神耆童仰天摔倒,昏了過去。
泰逢急忙扶住首領,大叫道:「酸與,快過來幫忙,只有你能解飛鼠爪上的劇毒!」群妖一片嘩然,議論紛紛,不知究竟發生了什麼。一切都太突然,他們來不及反應,妖王竟悍然向他們的首領下毒手,難道說少壯派和林泉派之間即將爆發一場全面的戰爭?
妖獸酸與排眾而出,睜著額頭的三對眼睛,迅速檢查了神耆童的傷勢,脅下果然受到飛鼠的重創,劇毒已經侵入內臟。他皺起了眉頭,低聲問泰逢:「到底是怎麼回事?」
泰逢向四周掃了一眼,用極低的聲音說道:「燭陰提前發動政變,飛鼠已經知道我們跟燭陰聯手背叛他,於是向神耆童攤牌,逼他當場表態。神耆童推委了幾句,他立刻動手,毫不留情。」
酸與長長歎了口氣,自言自語說:「原來沙城裡的局勢已經危急到這種程度了!」
「神耆童說燭陰控制了大局,他回不去了,所以才狗急跳牆!」
「嗯……先把神耆童抬回去,詳情過會再談!」
「他不會有事吧?」
「你以為神耆童是誰?我們林泉派的首領,哪有這麼容易出事!飛鼠爪子上的毒,就算不治,過個半年自然就消退了,何況還有我在,別大驚小怪的!」
泰逢嘿嘿笑了起來:「我就知道你厲害!」
酸與搖了搖頭,憂心忡忡。這一刻,他清楚地意識到,妖怪族的內亂終於爆發了。
他們把神耆童抬回巢穴中,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那是一個不規則的大坑裡,幾塊骯髒的大石頭充當桌子和椅子,角落裡胡亂鋪著一堆稻草,頭頂是一個簡陋的茅草棚。林泉派保持著一貫的傳統,他們拒絕鋼筋混凝土的建築,寧願居住在潮濕陰暗的土坑裡,不避風霜,磨煉自己的意志。
酸與念動咒語,從肩胛骨上呼地探出第三條胳膊,形同乾瘦的鳥爪,皮包骨頭,四根爪子猶如利刃,乾淨利落地把神耆童傷口的腐肉清除乾淨,紫黑的淤血淌了一地。然後,他在稻草堆裡翻了一陣,找出一粒鵝卵大的藥丸,掰成兩半,一半揉爛了敷在傷口上,一半讓他吞下肚。
藥丸的效力很強,神耆童猛地睜開眼睛,七竅中噴出氤氳黑氣,脅下的傷口感到陣陣清涼,神志也恢復了清醒。
「這是最後一粒解毒丸了,下次再中了飛鼠的鬼爪子,我也沒辦法治了!」
神耆童心有餘悸,說道:「不會有下次了,沒有十足的把握,我不想再招惹他的!」
「平安回來就好。對了,燭陰有什麼消息嗎?」酸與關切地問道,泰逢剛才的一席話讓他很擔心。
神耆童歎了口氣說道:「那傢伙乘飛鼠鄭蔚不在,聯合水妖族的殘部發動了一場政變,沒有遇到太大的阻力。少壯派的幾個實權人物表現得非常克制,甚至可以說是配合,燭陰接管了軍隊,沙城完全在他的控制之下。一場不流血的政變,我是這樣認為的。」
「這不正常!燭陰太性急了,他懷有私心,不想我們林泉派介入沙城!燭陰有沒有把飛鼠的勢力徹底清除掉?」酸與一言說中了關鍵。
「沒有,他可能是為了給自己留條後路。你怎麼看?」神耆童知道酸與智謀過人,想聽聽他的意見。
「這是他犯的第二個錯誤,如果不用雷霆手段把飛鼠的勢力連根拔起,遲早是一個禍害!沙城的局勢千變萬化,燭陰目光短淺,婆婆媽媽,他撐不了多久的,飛鼠將會奪回沙城,到那時,他要麼投靠我們,要麼下半輩子像喪家狗一樣到處逃命。」
神耆童點點頭,疲倦地閉上了眼睛,想到要面對少壯派的大軍,他有些沮喪。
「我們缺乏一支強大的軍隊,難以跟少壯派相抗衡,即使有牒荼的配合,去除了槍械火炮之類殺傷性武器的威脅,還是不行——他們的數量遠遠超過我們,肉搏的戰鬥力驚人!」儘管不中聽,酸與依然堅持說下去。他有一種強烈的責任感,隨著局勢的發展,林泉派的前途越來越暗淡,為此他憂心忡忡。
「沒關係,局勢很快就會扭轉過來,只要我的計劃進行順利……」
「但願如此!」酸與在心中暗暗說道,他抬頭看了泰逢一眼,覺得有些詫異,他從始至終一言不發,這不正常。究竟發生了什麼?他們之間產生了什麼隔閡嗎?
「這次我帶來了一個俘虜——」神耆童不願就目前糟糕的局勢繼續討論下去,他轉換了話題,「他是R集團軍的重要人物,方振華派出了兩撥精銳部隊來營救他,差一點就成功了。他的神經簡直就是木頭做的,頑固不化,光靠我一個人施法還不夠,來,我們一起動手,看看他腦子裡究竟藏著些什麼樣的秘密!」
「你的傷勢……」酸與有些猶豫,他不認為神耆童的傷勢允許他全力以赴施展讀心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