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后大喜,立刻招手命侍衛依言行事。
靜立一旁的離姻突然向我逼近,冷冷道:「你就是楚王孫夫人?」
「夫人有什麼吩咐?」我努力壓低聲音,微笑道。
她含笑道:「你看那邊。」
我扭過頭,她悴然伸手揭下我的面紗。
響起一片驚呼之聲。
連趙嘉亦回頭看向我。
昨晚那番妝扮效果果然不錯,我滿意地看到所有人眼裡的驚艷。
離姻呆呆地看著我那張駭人的臉,說不出話。
「芷姜貌醜,嚇著夫人了,真是對不住。」我接過她手裡的面紗,團在手中,微微行禮,輕盈地離開。
身後一片死寂,我閉上眼,眼裡竟是滿滿的酸澀。
走出離姻的宮院,前面的拐角有一個人攔住我的去路。
我抬起頭,竟是他。
他眼裡透著一絲歉意,「小姻不是有意的,你不要怪罪她。」
他特意趕過來,原來只是為了替她向我道歉。
胸口有些堵,我深吸一口氣,微笑:「沒事,只怪芷姜生得貌醜,不敢以真面目示人,怎麼敢怪罪夫人。」
他沉默了一會,語氣溫和道:「我看得出,王孫尹對你很好,貌醜又有何妨。」
鼻子裡一陣酸澀,我再深吸一口氣,含笑道:「芷姜這一生最大的幸福就是遇到了夫君,他身為楚國王孫,卻不嫌芷姜家貧貌醜,芷姜覺得……很開心。」
臉上一片濕熱,我竟然哭了,我怎麼哭了,怎麼可以?
他怔怔地看著我,低語:「其實……。」猛地頓住,從懷裡掏出帕子塞到我手裡,柔聲道:「把眼淚擦擦吧。」
帕子上還留著他身上那股熟悉的清淡味道。
我接過帕子使勁摀住臉,再也控制不住,匆匆說了聲告退,當著他的面,很沒骨氣地落荒而逃。
落荒而逃呢,原來我是個這麼放不下的人。
對著銅鏡洗去臉上如鬼一般的濃妝,露出那張蒼白素淨的臉,我重新把面紗戴上,從此,不需要再化什麼鬼妝了,因為不會再有人好奇我的臉,更不會再有人揭去我的面紗。
王后那邊很快有了消息,燉蓮子羹的廚師死了,端蓮子羹的侍女也死了,都死於蓮子羹裡的巨毒。
殺人滅口,做得好徹底,好乾淨,幾年不見,離姻比以前更狠更毒。
我得知消息,立刻去找南姬,到她門前,卻見門緊關著,我有些奇怪,問了侍女才知。
原來,南姬回來以後,就把自己鎖在房裡,誰敲門都不開。
輕歎一聲,屏退門外的那些侍女,我輕輕敲門。
什麼東西砸在門上,砰的一聲響。
歎口氣,大聲自言自語道:「除非真得理虧,否則幹嘛把自己藏起來,不敢見人。」
「誰說我理虧了。」門澎地一聲打開,南姬雙眼通紅地站在我面前。
「你哭了?」我看著她,輕道。
「妹妹臉上表情一鬆,聲音頓時有些哽咽。
「王后和王上都知道你是冤枉的,別難過了。」我笑著拉她。
「真的,王上知道我是冤枉的。」她的眼睛陡的一亮,直直地看著我。
「夫人想想,王上若認為是你下的毒,早把你下入天牢,還會在這裡。」我笑著提醒她。
南姬想了想道:「對呀。我就知道王上英明,不會冤枉好人。」她說著眼圈一陣發紅,就要滴下淚來。
我拉她出來,一邊道:「以後可要小心了,這宮裡有人想陷害夫人,明槍易擋,暗箭難防。」
「是誰想陷害我?」南姬猛地抬起頭,忽恍然道:「是離姻那個死人臉,我這就去跟王上說。」
我一把拉住她:「你有證據嗎?」
南姬失望地搖頭:「沒有。」
「王上很寵她,沒有證據,你打算怎麼讓王上相信?」我看著她道。
「那你說怎麼辦?」她道。
「我想去廚房看看,他們不會做得這麼乾淨。」我道。王后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離姻在宮中幾年,想必培植了許多黨羽,再加上她哥哥的勢力,這宮裡很多都是她的人,那些人未必會好好搜查。
「好啊,我和你一起去。」她說話就要走。
「現在不能去,人多嘴雜,等二更的時候再去。」我笑著再次按她坐下。
南姬心急,兩人坐在房裡,不時起來看沙漏,好不容易挨到二更,便拉著我去,我不許她多帶人,只有兩個最貼心的侍女跟著。
夜深人靜之時,四周萬籟俱寂。
南姬帶著我避開那些巡邏的士兵,悄悄進了廚房。
我叫那兩個侍女站在門外望風。
廚房裡收拾得非常乾淨,似乎被仔細地打掃過,像離姻那樣的女人,自然不會留下什麼尾巴給別人踩,不過,我還是有發現呢。
望著被踢到門縫裡,只露出一點微光的那枝碧藍色的髮釵,我忽然好想大笑。
這不是她下毒時留下的,而是廚師被滅口後,她第二次到廚房,檢查自己是否留下什麼證據時,不小心落下的。
一個女人心思太縝密,也會弄巧成拙呢,她害怕被人發現證據,卻不小心把證據留下了。這算不算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芷姜,有什麼發現嗎?」南姬在那頭問。
「沒有。」我迅速把髮釵揣入懷中。
南姬很失望,我只好一路安慰她。
回到房裡,勸她睡下,我便去找來侍女,請她帶我去見王后。
這一晚,王后依然獨守空房,嘉在離姻那兒。
一見面她就急著問我:「芷姜,你幫我想想,到底是誰下的毒,王上把案子交給了我,可現在死無對證,我都快急死了,正想找你來商量。」
我不禁微笑:「王后不必擔心,兇手遲早會露出馬腳。」
「哎呀,我可等不了,這回整個後宮的人都看著我呢。如果破不了案,我的臉往哪擱啊。」她急地在房裡團團轉。
我站在那裡,只是笑。
她猛然停住,拉著我的手道:「我不管,是你叫我接下這樁案子,你得幫我查出來。不然,不然……。」
「不然,告我大不敬之罪。」我道。
她臉上一紅,鬆了我的手,笑道:「還提那個事幹什麼,你快幫我想辦法吧。」
我慢條斯理坐下來道:「王后想想,兇手為什麼在南姬的蓮子羹裡下毒,卻不在離姻的菊花茶裡下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