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這刻開始,王賁學乖了,任我怎麼叫,他都不肯來。
我想絕食,可是絕食就無力,無力了還怎麼想辦法逃跑。
軍營裡除了我,一個女人都沒有。
我不知道秦王是怎麼想的,他派人來找我,沒想過派個侍女給我嗎?
我不需要人服侍,但我需要有人陪我說話啊。
關在帳篷裡,很無聊的。
軍隊離了桃花源,慢條斯理地行軍,走了一天,才走了大約五十里。
不是說兵貴神速,這個王賁是怎麼帶兵的,走走停停,前顧後盼,難道他在等?
我突然醒悟,他定然在等秦王的王令。
抓到和昌平君私逃的趙夫人,自然是大功一件,他當然要派快馬去咸陽報信,但下一步該怎麼做,他卻只能等咸陽的消息,所以才會走得這麼慢。
我在想咸陽城裡的那個他。
得知我被活擒的消息,他會如何?
若是再得知我已經和昌平君成親的消息,他會不會氣得想把我也給車裂了。
我寧願來個痛快,而不是被撕得四分五裂,連個全屍都沒整著。
軍隊走了五十里以後,天黑了,王賁下令就地紮營。
營地在河邊,就著山搭建而成。
那些將士們停下來,圍著火堆唱雄壯激昂的軍歌。
我坐在帳篷裡,呆呆地出神。
我在計算快馬到達咸陽的時間,大概十來天左右吧,再加上回來的時間,也就是說一個月以後,是死是留,是被押回咸陽,還是就地處決,都有了明確的答案。
他會殺我麼?
這個殘忍暴虐、陰沉莫測、反覆無常的男人。
他會如何對待我的背叛。
就算不死,一定不會比死好過。
他會狠狠地懲罰我。
把我給予他的,十倍地償還給我。
若是就地處決反倒好了。
但我不想死。
我想念桃花源、趙嘉、甚至我的哥哥昌平君,我珍惜這次生命,不想這麼快就結束。
更何況我還有我的未完成的任務,和未了的牽掛。
我想活著離開這裡。
沿著河走了一天,連個攔路搶劫的都沒看到。這地方太太平了,不是說有山賊嗎?過來騷擾一番,我也好趁亂逃走啊。
正想著,外面果然亂了起來。
「山賊來了。」我聽到秦軍的呼聲。
嘩,真是想什麼來什麼啊。
我興奮地爬起身,往外就跑。
外面幾個兵馬俑堵住我,一溜跪下道:「夫人請回。」
「我看熱鬧啊,不行嗎?」我笑道。
「夫人……危險。」
「危險?有你們這麼神勇的虎賁軍保護,哪來的危險?」我踮腳抬頭,想看得更遠一些。影影綽綽的,像是有火把閃動,還有混亂的馬蹄聲。敢襲擊這支正規軍的山賊,一定不是等閒之輩,好期待啊。
「夫人……您還是進去吧。」
「哎呀,別吵,我還沒看清呢。」
「夫人……。」
「別吵,別吵。」
「將軍。」聲音突然止了。
我扭過頭,那個該死的王賁大踏步過來,臉色陰沉得像鍋底灰。
「只是幾個毛賊,驚了夫人,請夫人恕罪。」他略欠腰,高傲的語氣毫無恭敬之意。
哼,不就仗著他爹現在在秦王面前正火辣嗎?神氣什麼啊。
我冷哼一聲:「將軍,你是來保護我的嗎?」
他皺眉道:「夫人請進帳。」
「我不進去。」我看著他,心想,我就不進去,你能奈我何?
「夫人。」他漸露慍意。
哼,氣你氣你氣死你。
「夫人,恕臣無禮。」他說完突然一把將我扛在肩上,幾步衝進帳篷,把我丟在榻上。掉頭就往外走。
我被他轉得頭昏眼花。待回過神來,他已經沒了人影。
我急忙跳起身,上去推帳門,咦,居然推不動。外面被什麼擋住了,擋得死死的。
「喂,王賁,你這個死人。」我大喊。帳外寂寂無聲。
「王賁,你這個鼠輩,膽小鬼,無恥小人,就知道欺負手無寸鐵的無辜百姓,連幾個山賊都奈何不了,你算哪門子英雄好漢,給蒙恬提鞋都不配。」
「懦夫,繡花枕頭,空心菜,小氣包,神經病……」我氣極了,張嘴亂罵。
帳外漸漸響起廝殺之聲,那廝殺聲越來越近。
這可是營地中心的主帳。
好厲害的毛賊。
我眼角餘光瞥到几上的油燈,心念一閃,有了。
對啊,現在我就給他來個亂上加亂,讓那個該死的王賁顧此失彼,焦頭爛額。
我端起油燈,把裡面的油灑在帳簾上,點上火。
火借油勢,辟哩啪啦地燒了起來,越燒越大。
外面果然亂了。
「快救火……。」
「夫人還在裡面……。」
「來人啊……。」
越亂越好,最好亂到王賁一不小心被毛賊殺了。
我站在火光前哈哈大笑。
咚,一個人從外面劈開燒得漆黑的帳篷,一躍而入,把我捉到懷裡。
火光照著他被煙燻黑的臉膛。
他咬牙切齒地瞪著我:「你這個該死的趙女。」
我笑著摀住他的嘴,低低道:「將軍輕點,辱罵大王的女人,是不是也想車裂啊?」
他緊閉嘴唇,牙齒咬得咯咯響。
「唉,算了,我罵了你一晚上,你才罵我一句。我大人有大量,懶得跟小人計較。」我悠閒地靠在他胸前,漫不經心地說。
他低頭,近乎充血的眼睛惡狠狠的剜了我一眼,轉身,愣住。
滿眼火光,大火已經把我們團團圍住。
我只是縱火而已,可沒想被火活活燒死。
秦軍救火的效率實在太低,太無能了。
熱氣撲面而來,我心裡害怕,不知不覺伸出手,用力摟緊他的脖子,貼到他胸前。
他一愣,俯身看我。
我觸到他怪異的目光,不想被他輕視,一咬牙,索性仰起頭放聲笑道:「哈哈,不錯啊,死了還有將軍陪葬,你說,大王若是得知此事,會怎麼想啊,到時,你那英名一世的老爹,可就……。」
「住口。」他喝住我,嘴角的肌肉象抽風一樣猛抖。
「什麼什麼,你剛才說什麼,我聽不清啊,你能不能大聲點。……哦,你說好想給我陪葬啊……。」我裝模作樣地豎起耳朵,盯住他烏雲密佈的長臉,狠狠地刺激他。
「你,你咬牙,微黑的臉憋到發青,若不是礙著我的身份,我想他早已把我活活掐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