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嗎?哎,夫君,你有看到王簡?」我扭頭看著昌平君,拚命對他打眼色。
他牽了一下唇角,淡淡道:「沒有。玉嫂,你到別處找找吧,我和我娘子一直呆在屋裡,剛才突然刮來一陣狂風,把門吹破了,我正準備修。」他說著就到裡屋找工具。
「玉嫂,坐坐吧。」我勉強微笑。
「不了,我要去找我男人。」她恍惚地離開我,像夢遊一般往遠處飄。
我望著她淒惶的背影,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昌平君找來一塊木板,臨時把門口擋住,獨自到裡面審問王簡。
我坐在外面,靜靜地等。
戰國時有各種可怕的刑罰,昌平君精於此道,再加方才王簡險些凌辱我,他一定不會手軟。
聽著門縫裡隱隱傳來的慘呼聲,我拿來兩團破布,牢牢地塞住耳朵。
過了半個時辰,昌平君出來了,一臉的疲憊:「都問清楚了,帶領他們的是大將王賁,一共有兩千騎兵,他們在上游的小鎮駐紮,離這只有五十里。這個王簡是王賁的族兄,立了一些戰功,受封三等爵,不過,他只知道跟著大隊出去找人,至於找什麼人,並不是很清楚。前天,他們在過河時遇到山匪,他受了傷,所有……。」
上下打量著他,他看起來平靜優雅,不像是剛剛對別人施了酷刑的樣子。
雜物棚裡寂寂無聲。
我忍不住問:「你怎麼讓他開口的?」
昌平君帶笑看我:「你想知道,不如進去看看。」
忙擺手。
他便動手去搬那塊門板。
我望著他的背影,又忍不住道:「他是不是已經被你虐死了?」
他回頭看我,表情鬱悶:「我也是堂堂楚國公子,你未免把我想得太下作。」
「哥哥,別生氣嘛,我也是擔心你,現在村裡人都知道王簡,婚事也已經準備好了,就等著兩天後便要讓他們成親,如今這樣……玉嫂只怕又要傷心了呢。」我說完,深深歎息。
「殺也不是,留也不是,你說該怎麼辦?」昌平君看著我。
「人是你打暈的,也是你帶回來的,我不管。」我做甩手掌櫃。
他在我身後苦笑:「你這丫頭……。」
「是殺是留,隨你……」我輕道。一閉上眼,腦子裡就浮出玉嫂淒惶的表情。
她彷彿拉著我的手,苦苦地哀求著:還我男人,還我男人……
我知道,對這個險些凌辱我的秦國男子,我不可以心軟,然而,我真得不忍看玉嫂傷心。
「你若是不忍心,我倒有個辦法,蒙住他的眼睛,把他丟到河邊,他醒了,自己會走。」昌平君無奈地說。
我苦笑了:「丟到河邊?和失蹤有什麼區別,玉嫂再也看不到他,還不是一樣傷心。如果是你,你喜歡的女人突然不見了,你會不會傷心?」
昌平君歎氣,神情黯然:「當然會,但是如果那個女人不喜歡我,傷心又有何用?」
「哥哥,其實你也是個多情的男人啊。」我抬起眸子,有些哀怨,有些欣賞,又有些憂鬱地看著他。
他像被雷擊了一般,愣愣地看著我,眼神漸漸變得迷離。
「哥哥,你怎麼了?」我伸手在他眼前搖了搖。
他猛地起身,把我拉入懷中,伸手輕撫我的臉,語氣溫柔如水:「芷姜,如果我說……我根本不認識你母親,只是一個說盡謊話,想把你留在身邊的壞男人,你信嗎?」
腦子裡轟的一聲,我驚得說不出話。
「芷姜,你信嗎?」他柔聲低問。
我忍不住仰頭盯著他看。
他的眸子清亮清亮的,表情很認真,不像是在和我開玩笑。
可能嗎?他所做的一切,只是因為喜歡我?
我不信。
像他這樣充滿野心的男人,早已看淡了兒女情長,不會真心為一個女人付出。
他這樣說,是為了試探我吧,既如此,我也將計就計好了。
我輕舒玉臂,環住他的脖頸,柔聲道:「哥哥,你說的都是真心話麼?妹妹好感動哦。」
他俯身看我,唇角的笑溫柔甜蜜:「如果是真的,你會不會喜歡哥哥這個壞男人?」
「當然會,你那麼好,那麼溫柔,又那麼會體貼人,如果你不是我哥哥,我一定會喜歡上你。」我把頭貼在他胸前,輕輕呼吸著他身上淡淡的幽香,昌平君是這樣一個男人,靠在他懷裡,你會莫名地覺著心安,他的懷抱溫暖舒適,讓人忍不住依賴,甚至嚮往,只可惜……。
他沉默了好一會,笑了,笑聲透著微微的苦澀:「唉,我現在真希望我不認識你母親……」
「哥哥,你又在說謊騙我,以後芷姜再也不敢相信你了。」我皺眉嗔道。
他的身子一僵,更緊地擁著我,低語:「芷姜,哥哥……當然不會騙你,因為,哥哥捨不得。」
他擁得那麼緊,緊得沒有一絲空隙,聽著他急促的呼吸聲,我漸漸不安起來。
難道他說得是真的,他做的一切,只是因為他喜歡我。
不可能。
意識裡從未把他當成一個可以愛的男人,只是一個兄長,一個信賴的朋友。
從親人朋友的角色,突然逆轉,我下意識地抗拒。
在他懷裡勉強堅持了一陣,我終於忍不住推開他,退到窗前,埋怨道:「哥哥,你抱疼我了。」
他看了看我,臉上飛快地掠過一抹黯然,很快恢復了平素的優雅溫和,淡淡笑道:「你真得想留下王簡?」
「是啊。」我道,心裡暗鬆了口氣,還是和他保持這樣的關係好,簡單輕鬆。
「你以為留下他,玉嫂就不會傷心嗎?」昌平君正視著我。
「是啊,這個男人根本不喜歡玉嫂,到最後還是要傷心的。」我自言自語,說完仰天長歎。
昌平君看了我半晌,搖頭無語。
我知道,他心裡一定又在說:你這丫頭……
這個秦國男人,如今成了燙手的山芋。
該怎麼處置他,我一時沒了主意。
時間剛到午後,外面全是行人。
我們並肩走出來,他開始修門,我依舊補那張破漁網。
「熊大哥,怎麼,門破了?」五大三粗的趙良問,他剛砍柴回來,肩上的柴堆有別人三個那麼大。
「是啊,被風吹的。」昌平君優雅地微笑。
「今天颳大風了嗎?」趙良迷惑地望天。
「是啊,好大的龍捲風。」我笑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