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恢復意識的時候,我清楚的知道,自己又一次穿越了遙遠的時空。而這次的目的地,是位於尤卡坦半島上的古國奇琴伊察。此時,應該正是瑪雅文化的黃金時代——古典瑪雅時期。這個時期的瑪雅人並沒有建立大一統的帝國,而是和古希臘一樣,由一些相互獨立的城邦國家組成。我睜開眼睛,支起了身子,好奇的打量著周圍的一切。四周是一片茂密的綠色熱帶雨林,空氣中瀰漫著悶熱潮濕的味道,讓人想起了南方的八月天。地面有著許多高低不平,大小不等的坑洞,坑洞裡是清澈透明的積水,有的清淺,有的則深不見底。我用手摸了摸,放到鼻子邊一聞,是石灰的氣味,不覺心中一喜,位於墨西哥的尤卡坦半島,本身就是一塊低平的石灰岩平台。而這種巖灰坑是尤卡坦半島石灰石地形的最常見地形特徵。在古代瑪雅人的生活中,這些坑穴佔有重要的地位。它們既為瑪雅人提供了充足的水源,也為普通瑪雅人提供了沐浴的場所。看來,這裡果然是目的地尤卡坦半島了。"司音,這次你總算沒送錯地方!"我欣慰的低喊了一聲,忽然覺得有些口乾舌燥,於是彎腰掬起了一些清水,喝了幾口,水裡還帶著一絲淡淡的甜味,再掬起第二捧的時候,忽然在水面中發現一個隨著水波微晃的人影一閃而過。我身子一僵,連忙四下張望,卻是什麼鬼影也沒有。難道剛才是眼花?正疑惑的時候,灌木叢的另一邊傳來了紛亂的人聲,我擦了擦手,蹲下了身子,躡手躡腳的往灌木叢走去,小心翼翼的探出頭去,想看看究竟怎麼回事。出現在我眼前的赫然竟是一張巨大的人形石像平台。石像身體半躺,上身仰起,雙膝向上,目視天空中的太陽。一個全身被塗抹成藍色的壯年男人,正在石像的肚腹間掙扎著,四個孔武有力的祭司牢牢的摁住了他的手和腳,在祭司的周圍,也有一些身穿纏腰布,臉上塗的花花綠綠一片的男人們在有節奏的低喊著。另一位看起來像是薩滿巫師似的老人一手持刀,一邊不知在低聲念著什麼。我倒抽了一口氣,這不會就是傳說中瑪雅人的——人形祭台吧?"在看什麼?"一個聲音突然從我的身後傳來,那聲音明明冰一般的冷漠,偏又水一般的嫵媚。猶如寂靜的深夜裡,輕輕落入水面的露珠,漾起層層漣漪。我頓時大驚失色,差點跳了起來。"不要回頭。"那個聲音忽然就在我的耳側響起,彷彿月光裡的桂花樹上開出的桂花那般清甜的氣息在我身邊縈繞,一雙冰冷的手也放在了我的肩膀上,同時輕輕的抵住了我的後腦勺。"你,你是誰?"我的心狂跳著。"和你一樣,看熱鬧的。"他的聲音帶著一絲漫不經心。"拜託,我才不是來看熱鬧的!"我才沒那麼變態,拿這個當熱鬧看。"不是嗎?"他忽然輕輕一笑,"那你在這裡做什麼?""不用你管吧!"我沒好氣的答道。"可是,未經允許偷看祭祀的過程,如果被發現的,那就會成為下一個祭品哦。說不定,"他笑著,"我會告發你哦。""可是你自己不也偷看嗎?"我終於忍不住硬是回過頭去,想看看這人到底是何方神聖。那個,這個人真的是人類嗎?他的長相和一般的瑪雅人似乎完全不同,流水般的茶色長髮在陽光下泛著金色的光芒,皮膚比篩碎了挑細了的月光還要精緻細膩,妖魅的眼波彷彿是落在梅花上的細雪,輕輕的一下呼吸都會讓它粉碎,只能秉住氣凝望那麼一下,脆弱到極致卻也美麗到極致,微翹的薄唇彷彿嘲弄著世間的一切……如蝴蝶般妖艷的男人……卻又散發著一種頹廢邪惡的氣息……"好戲馬上要開始了。"他一臉輕鬆的指了指那個正在拚命掙扎的男人,"祭司大人今天恐怕要辛苦了,這次的人祭好像不夠乖啊。""你不覺得這樣很殘忍嗎,殺豬殺羊殺牛殺什麼不好!非要用活人,還有那什麼祭司,這世殺了這麼多人,我看下世一定投胎變豬狗,不,變爬蟲,變蜘蛛……"雖然我知道這是他們的傳統,他們的文化,可是一旦這樣真實的出現在眼前,由文字成為現實,那種反感是難以用語言描述的。"呵呵……"他輕笑出聲,"你的膽子不小啊,居然敢這樣辱罵祭司大人。"我瞥了他一眼,"反正他也聽不見。""是嗎?"他的笑容裡帶著一絲嘲諷,那沉如黑夜的美麗眼眸忽然折射出冰凍的顏色。就在我覺得有些不對勁的時候,他已經一把扣住了我的手,拖起我就往人形祭台的地方走去。"喂,你放開我!"我又急又驚,他這是要幹什麼,如果想告發我的話,他自己不也在偷看……除非……我的心裡驀的一沉,除非他是……他一言不發,還沒走到祭台的時候,就有幾個男人衝了過來,對著他就跪了下去,"大祭司,就等著您了。"梆梆梆,我的腦袋裡又敲起了一陣喪鐘。果然……這下可完蛋了,我剛才居然還說了那麼多他的壞話……這下不死也要少半條命。唉,什麼叫禍從口出,我這下是明白了……他輕輕彎下身子,桂花般香甜的氣息若有若無的掠過我的鼻端,"也不是每個活人都是最適合的祭品哦,"他的笑容讓我感到有些毛骨悚然,"其實最適合的祭品就是——"他的嘴唇幾乎貼著我的耳垂擦過,幾個字清晰地飄入了我的耳中,"像你這樣的處子。"我渾身一震,脫口而出,"你怎麼知道我……""果然是。"他抿了抿嘴角,笑容迅速的在他臉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陰沉的神情,"來人,先把她抓起來,等儀式結束後再處置她!"處置?我的額上冷汗迭冒,怎樣處置?難道我穿越時空來到這裡,就是為了被當成祭品嗎?啊啊!不要啊!他的眼底飄過了一抹淡淡的嘲諷,走到了那位被按住的男人身邊,順手接過了那位巫師手裡的石刀,口中唸唸有詞,唇邊浮起了一個修羅般的笑容,對準那人的左胸肋骨,準確的紮了下去!頓時,鮮血如泉水一樣噴了出來,染紅了他白色的披肩,如紅蓮盛放。他面色沉靜,用刀慢慢往下劃,明明是如此殘忍的殺戮,偏偏他的動作還優雅無比,彷彿只是在做著一件最為常見的事情,不一會兒,一顆心臟被迅速的取了出來。眾人立刻歡呼起來,他微微一笑,高舉起那顆還在跳動的心臟,高聲祈禱,"雲啊,我懇求您馬上來臨,帶給我們生命。雨神恰克啊,我奉獻這赤誠的心臟給您……我對您的請求是給農民以生命,下雨吧,在他們勞動的地方,重新給他們以生命吧!"在血色夕陽下,那顆鮮紅的心臟在他的手中伸縮跳動,說不出的詭異和恐怖……我愣愣的看著這血腥的一幕,只覺渾身痙攣,想吐又吐不出來,喉嚨裡根本發不出一點聲音……暈過去啊,為什麼這種時候不暈過去呢……"大祭司,這個女人怎麼處置?"祈禱結束後,旁邊的幾位祭司用驚訝的目光看了看我。他慢慢轉過身子,扭頭的瞬間帶來一片濃濃的妖魅,似笑非笑的望住了我。我別過了目光,不去接觸他那帶有殺傷力的眼波。"先帶回去,二十天後作為祭祀的祭品。"此時他的聲音雖是淡淡的,卻似乎隱藏著一把利刃,無形又有實質。尖刃在前,看不到,才是最可怕的。我的心,也劇烈的顫抖起來……雖然在一剎那曾經想過用水晶手鏈呼喚司音,但是不知為什麼,我不想這麼快放棄。既然來到這裡,我就不能一事無成的回去,想起那個女人滿身的傷痕,我又湧起了一股衝動,我想改變她的命運……我能的,我絕對,絕對不會輕易變成一件祭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