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晚上的時候,天空忽然下起了大雨。雨點不停地打在玻璃窗上,在窗子上拖出無數條條長長的痕跡,蜿蜒著消失。我已經數了無數只小綿羊,卻怎麼也睡不著。明天就要出發去那個遙遠的北歐海盜時代,對那裡一無所知的我,不知能不能完成這個任務,拿到水精靈族的寶物呢?要是我——在忽然看到窗後的人影時,我的意識瞬間凝固了,再定睛一看,頓時大吃一驚,居然是貝那多!我趕緊起身,披了一件外衣,打開了窗子,一陣冷風夾著雨點吹了進來,貝那多全身濕透,晶瑩的雨水滑過他的銀色長髮,他的冰藍色雙眼,他唇邊的一抹笑容,最後沿著他性感的鎖骨滑進了那件敞懷的黑色襯衣內。我清晰地聽見自己喉嚨裡的嚥口水聲,慌忙將眼神瞥向別處,我這是怎麼了,唉,到底還是經不起美色的誘惑啊。剛想說話,就聽到他輕輕的笑聲,「打算一直讓我被淋著嗎?」「那也是你自找的。」我沒好氣地說著,示意他進來。他倒是一點也不客氣,跳進窗子,在我房間裡大大方方地坐了下來。我從衛生間拿了自己的毛巾過來,讓他擦一擦身上的雨水。他眨了眨眼睛,笑咪咪地問道:「小隱,你這是關心我嗎?怕我生病嗎?」「是啊,怕你生病。」我也笑了笑,「如果你病了,我們茶館誰來幹活呢?」他沒有說話,只是將毛巾覆在了臉上。「喂,擦完了沒?」「有——小隱的味道。」「什麼?」「毛巾上有小隱的味道。」我的臉「騰」的一下熱了起來,他在說什麼呀……一定又在戲弄我……我趕緊上前一把拽掉了他臉上的毛巾,果然,那雙冰藍色眼眸正笑意盈盈地望著我。我忽然想起了之前他們說過的一個名字,也不由起了捉弄之心。「撒那特思。」我低低叫了一聲,在幽靜的夜裡,這個名字格外清晰。他眼眸中的笑意如同海水退潮一般立刻消失不見,聲音裡帶了幾分不安,「你剛才說什麼?」「撒那特思。」我暗暗好笑,真沒想到他的反應會這麼大。他猛地站了起來,只是眼神慢慢變暗,暗下去,暗下去,卻有很多碎碎的亮點從一片暗淡中浮起,越來越多,越來越亮,直到散發出一層懾人的光芒。第一次見到他這樣的眼神,我忽然覺得有點害怕,連忙開始解釋,「其實是我無意中聽見的,就是上次那個萊希特來的時候,你們說到一半我的聽覺又恢復了。」他似乎鬆了一口氣,「那是我以前的名字。」「我覺得很好聽啊,要不以後就叫你這個名字吧?」我笑著道。他沒有回答我,只是靜靜地看著我,「明天就要出發了嗎?」「嗯,」我點了點頭,把頭靠在了膝蓋上。「不用擔心,會沒事的。」他笑了笑,目光在我脖頸間掠過,忽然又想起了什麼,「你是不是有一塊藍寶石?」「藍寶石?沒有啊。」我搖了搖頭,我可不記得自己有什麼貴重的珠寶。他的臉色微微一變,「難道是……」我的眼前漸漸朦朧起來,他的身影開始虛幻起來,越來越模糊,我趕緊揉了揉眼睛,眼前卻越來越暗,一下子陷入了一片黑暗。「怎麼了,小隱?」他焦急的聲音傳入我的耳中。「我又看不見了。」我倒很快鎮靜下來,勉強地笑了笑,「如果真的五感全失,希望最後失去視覺了,要是看不見,那還是真可怕……」還沒等我把話說完,就被帶入了一個結實的懷抱裡。我稍稍掙扎了一下,他抱得更緊,更用力。冰冷卻又略帶憂傷的氣息,隔著輕薄的衣衫輕輕的傳遞過來。我的身子微微發抖,明明是炎熱無比的夏季,此時卻彷彿置身於大雪紛飛的冬日。只是不知為什麼,這樣的寒冷,卻並不讓人討厭。「不會的,你會好好的,小隱,不要胡思亂想……」他的氣息因焦急而開始紊亂……砰!我聽見了門被推開的聲音,下意識的抬眼望去,模模糊糊地看到了一個人影,我的視覺好像又開始慢慢恢復了。「放開她。」讓我感到意外的是,居然是司音的聲音。貝那多緩緩地鬆開了手,低沉的聲音從我的頭頂上方傳來,「那塊魅藍石呢?」司音語氣平淡,「我不知道。況且,你也該知道,」他頓了頓,又繼續道,「這次的任務,任何人都不能幫助她,也包括你。不是她親手解決,就不能救她自己。」貝那多沉默了幾秒,彎下腰來輕聲問我:「現在好點了嗎?」我揉了揉眼睛,清晰地看到了他的面容,連忙點了點頭。「我先回去了。」他摸了摸我的頭髮,「不要胡思亂想了。」他起身走到窗前,推開了窗子。窗外的雨,已經漸漸止了,涼風夾著荷香輕悠悠地鑽進了屋子,空氣裡頓時充滿了淡淡的荷香,如同無法流動的河水,沉澱下來,沉澱下來。「不要忘記我說過的話。」司音的臉上有著水平如鏡的靜謐,「不要妄想一些永遠不會屬於你的東西。」貝那多凝望著窗外,銀色長髮隨風飛揚,聲音裡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惆悵,「我知道,其實現在這樣我應該很滿足了,可是有時……我還想要的更多。」話音剛落,他就輕輕躍出了窗子,很快消失不見。司音望著他離去的方向,久久站在那裡沒有說話,一分鐘,十分鐘,三十分鐘……不知過了多久,他好像才注意到正蹲在牆角畫圈圈的我。「你也早點睡吧。」「我睡不著。」他那淺金色的眼眸內泛起了一層溫柔的色澤,「這——很容易。」在他說到「易」字的時候,我就覺得一陣濃濃的倦意襲來,不由自主地閉上了雙眼,在意識消失前最後想到的是——這就是傳說中的催眠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