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時分,我從夢中驚醒,不知怎麼回事,最近幾夜總是沉湎於晦澀悠遠的夢境中無法醒來。夢境裡,好像有長的似乎永遠也走不完的黑色甬道,寂靜的沒有一絲生氣,周圍是讓人窒息的黑暗,就這麼,摸索著走下去。沒有止境的走下去。可是猛然間會在跌入無止境的深淵一樣下墜的失重感中突然驚醒。我起了身,想到廚房拿杯水喝,經過客廳的時候,看到外面的院子裡隱隱有人影。這麼晚了,是誰?我悄悄挪了過去,忽然聽到一個聲音傳來。「師父,您現在接替了那個位置嗎?」是飛鳥的聲音。我探出頭去,正好看見一張美到令人窒息的臉,金髮金眸,就連月光也無法比擬他週身所散發的光華。「我暫時接替了那個位置,不過,父親失蹤的事,我一定會查清。」司音頓了頓,臉色一斂,「這次的事情不是那麼簡單,恐怕……」「恐怕什麼?有什麼事會發生嗎?」「飛鳥,這段時間,辛苦你了。」司音飛快換了個話題。飛鳥連連搖頭,盯著司音,嘴角漾起一抹孩子般的笑容,「師父,如果能像以前一樣……」司音金眸一暗,「我始終都是要回去的。」「師父,您捨得嗎!如果您成了……」飛鳥喃喃道。司音的眼中彷彿有什麼閃過,「那種傻話不要再說了。」「那些的確是傻話。」一個熟悉的聲音從桂花樹上飄了下來,我抬頭望去,從高高的樹枝的縫隙裡流溢下來的月光,落在一片銀色的長髮上,恰如點點微光浮動,藉著那人半臥在樹枝上的姿勢傾瀉而下。而那斜倚在樹枝間的人,唇邊正勾勒出一抹略帶不羈的笑容,不是貝那多是誰?「想不到你來得這麼快,真是讓我吃驚。」他輕輕地躍下樹來。司音的臉上神情難辨,「撒那特思,那次你錯過了改變命運的機會,也讓我吃驚。」撒那特思?我一愣,為什麼連司音也叫他撒那特思?「哦?」貝那多的笑容在夜色中帶著幾分蠱惑。「撒那特思,」司音的金色眼眸中卻是一片清冷,「雖然我會再次離開,但我之前說過的話仍然有效,適合她的人絕不是你,別忘了,是你自己放棄了改變身份的機會。」「呵呵,」貝那多輕笑一聲,瞇起了那雙冰藍色的眼眸,「怎麼感覺你比以前更加難以接近?難道是因為接任了那個位置的關係?」飛鳥趕緊向他做了個住口的眼神。他似乎並不想住口,反而走到了司音的面前,凝視著他的眼睛,忽然清晰地說出了兩個字:「謝謝。」司音也是一愣,「什麼?」「謝謝——你來了。」貝那多反常地收起了平時的嘻笑,「只要她能平凡健康的生活在這裡,這樣就好。」司音似乎有些驚訝,低低重複了一遍他的話,「平凡健康……只是,」他的臉上掠過了一絲無奈與傷感,「即使是神,也無法改變宿命的軌跡。」院子裡莫名起了風,清新淡雅的荷香,如同千萬根不甘寂寞的手指,無聲地撫摩著院子裡的一切。三人靜靜地站在桂花樹下,默然無語,各有所思,月光戀戀地滑過他們的長髮,眼眸,臉頰,留下一片閃爍的光澤。我一眨不眨地望著眼前這一幕,心裡的疑團卻是越來越多。他們口中的她——難道是我?在清晨溫暖的陽光中,我像往常一樣被飛鳥從床上拖了起來,一邊打著哈欠一邊去刷牙洗臉。有時覺得飛鳥不像哥哥,倒有幾分像媽媽,燒飯煮菜打掃清潔,幾乎全是他一個人包了。以後誰嫁給他可真是有福氣了。洗漱完畢,剛進入客廳,一眼就看見了飛鳥的師父——司音。他正懶懶地靠在籐椅上,一手執杯,一手拿報,裊裊的水氣從杯子子升了起來,形成了一層薄薄的水霧,讓他的面容在朦朧中多了幾分不真實的美。我的心裡忽然好像被什麼撞了一下,這樣的場景,好像在哪裡見到過?說不清的,一種熟悉的感覺……他似乎注意到了我的注視,微微抬眸,淡淡金光在眼底閃爍,讓人想起了朝陽下波光粼粼的湖面。「早上好!」我笑著朝他打了個招呼。他點了點頭,又低下頭繼續看起了報紙。飛鳥的師父,好像不怎麼容易親近……「小隱,今天是你喜歡的皮蛋瘦肉粥哦。」飛鳥笑容滿面的將粥碗放在了我的面前。「啊,哥哥你真是太好了!」我伸手就勺了一大勺,剛想往嘴裡放,就被飛鳥抓住了手,「小心燙!」我訕訕笑著,縮回了手,無意中瞥見了司音正抬眸望著我,眼眸中似乎泛著一層略帶關切的神色,似乎沒料到我忽然抬頭,他的眼神立刻變得冷漠,迅速地低下頭去,繼續看起了他的報紙。用完早飯,茶館又開始照常營業了。「師父,那位水精靈族的現代轉世,今天會不會來這裡?」飛鳥忐忒不安地問道。司音點了點頭,「她很快就到。昨晚我已經找到了她,在夢裡通知了她。」「和以前一樣啊。」飛鳥臉上的神色有些複雜。司音的嘴角微微一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