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話為什麼是我?為什麼偏偏是我?
天空依舊很藍,陽光也還是那麼溫暖。
這個世界總是循著既定的軌跡慢慢運轉,並不會因為誰的離開而停止,更不會因為誰的到來而不同。
一切似乎都沒有改變,又似乎有些什麼在不知不覺中悄然改變了。
這已經是歐伊辰回到家裡的第三天,三天的時間足夠讓撞車之後留下後遺症的歐伊辰想起了許多事。
比如,他想起了自己和澈一起被老媽打扮成女孩成長的童年;想起了帶著沒有媽媽的小思瑞一起玩耍一起打鬧的少年;想起了長大之後四處遊歷又最後回到這座城市發展事業的壯年。
他記起了小思瑞,記起了羅蘭夫人,記起了自己的兄弟澈、哲,也記起了姚初雪。然而,他唯獨忘記了一個人——闌安冉。
是的,他記得以前的所有事情,卻偏偏記不得闌安冉。
似乎在他的記憶裡,就從來沒有一個叫作闌安冉的女人出現過。關於他和她之間的種種,在他的生命裡似乎都不存在。
起初闌安冉並不相信,歐思瑞也覺得這不可能。然而在三天之後,他們不得不接受了這個事實。
歐伊辰忘了她,是真真切切地忘了她。
「媽媽,你在幹什麼?」
小信奶聲奶氣地聲音喚回了闌安冉的注意力。她收回停留在花園中歐伊辰身上的視線,將小信抱進了懷裡。
「媽媽沒幹什麼,倒是小信剛才做什麼去了?」
「剛才思瑞姐姐陪小信玩了一會兒。」小信賴在闌安冉懷裡撒嬌。「媽媽,我們去看歐叔叔吧,我想他了。」
闌安冉沒有拒絕小信地要求,就這麼被小信拖著手來到了花園裡。
花園中,歐伊辰正悠閒地坐在吊椅上看書。小信一看到歐伊辰就幸福地向他懷裡撲去:「歐叔叔!」
「小信。^^首發.君-子-堂^^」歐伊辰放下了手中的書,抱起笑得燦爛的小信,很親暱地樣子。
或許是歐伊辰天生就喜歡小孩,也或許是所謂的血濃於水。歐伊辰在車禍過後。儘管他忘了闌安冉的同時,也忘掉了他們的兒子小信。
可是,當小信親暱地喊著歐叔叔,當小信眨著撲閃的大眼睛望著他時,歐伊辰還是很快就喜歡上了這個小正太。並且如以往一樣,很疼很疼他。
這件事讓闌安冉和歐思瑞都百思不得其解。
因為歐伊辰對小信雖這麼好,可他對闌安冉的態度簡直就連陌生人都不如。
你看,就像現在這樣,歐伊辰只顧著和小信玩,又將闌安冉給漠視了。可闌安冉卻沒有在意。只是默默地站在一邊,看著歐伊辰和小信兩人玩得開心。
如果說當初她是一直想帶著小信離開歐伊辰,離開這座莊園,那麼現在歐伊辰撞車失憶,其實給她創造了一個絕佳地機會。
她大可趁著現在沒人惦記著他們母子的時候,偷偷地帶著小信離開。
但是她卻沒有這麼做,她甚至連這樣類似的一個念頭都沒有出現過。
為什麼會這樣?說實話,闌安冉自己也不懂……她只是不想在這個時候離開歐伊辰,不想就這樣扔下他不管。
闌安冉在旁邊看了一會兒,心中那複雜的思緒攪得她有些煩。為了將那些該死的念頭都擠出腦海。她主動上前和歐伊辰搭話:「你今天感覺好點了嗎?醫生說你頭上的傷口明天要回去拆線,我陪你去吧?」
直到這個時候,歐伊辰似乎才注意到他和小信的身邊還有闌安冉這麼一號人物。抬起頭,目光從小信的頭頂躍過。移到了闌安冉身上。
又是這樣的眼神……
歐伊辰這樣的眼神讓闌安冉從頭到腳徹底地地寒透。這早已不是她第一次看到歐伊辰用這樣的眼神看她了。x君x子x堂x首x發x自從他第二次醒來之後,他看她的眼神一直就是這樣。不惱不恨,不哀不怨,不是責怪也沒有絕望。
靜,唯有靜。
非常非常的靜。
靜得就像是冰凍住了的湖水,沒有任何溫度,也不起絲毫波瀾。
他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這樣的歐伊辰好陌生好疏遠,讓闌安冉感到莫名的恐懼和害怕。不敢和他說話。不敢碰觸他。甚至是不敢看他的那雙海藍色雙眼。
她只敢躲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遠遠地看著他。就像剛才那樣。躲在自己的房間,從樓上遠遠地看他一眼。
唯有這樣,她才能感到歐伊辰沒變,沒有忘記她。
為什麼會這樣?
不待闌安冉繼續胡思亂想,歐伊辰好聽地聲音就淡淡地響起:「謝謝,就不麻煩你了,思瑞可以陪我去。」疏遠的語氣,完全就像是跟一個陌生人在客氣。
闌安冉低低地「嗯」了一聲,然後又不再言語,只是默默地站在那裡。在這個瞬間,她就連看著歐伊辰的勇氣也失去了,唯有暗自攥緊拳頭,企圖用手心的疼痛,來麻痺心中地酸楚。
時間就這樣在令闌安冉壓抑的狀態下又過了兩天。歐伊辰頭上的傷口已經好了,前一天也剛在歐思瑞的陪同下去醫院拆了線。
一切似乎又回到了歐伊辰撞車之前,除了他的頭上多了一道傷口,除了他已經全然忘記闌安冉。
這座城市地秋天。總是像個令人琢磨不透的女人。白天還在放晴,夜晚或許就會突然下起雨。
瞧,傍晚還暖意綿綿的天空。在這個時候又下起了小雨。
細雨周密而仔細地覆蓋住這座莊園中地每一個角落。雨滴從屋簷、牆頭、樹葉上跌下,沿著既定地路線亮晶晶地滑落。
現在是夜晚十一點。闌安冉獨自坐在窗前,空洞木然的雙眼愣怔地注視著眼前鋪天蓋地地雨霧。就這麼坐了不知道多久,一陣冷風吹來,讓她經不住打了個哆嗦,她這才意識到自己已經在這裡坐了太久。
是什麼時候開始,天氣竟已經變得這麼涼了?
她離開窗邊,找了件外衣披上。然後起身去了隔壁小信的房間。小信早已在兩個小時之前便進入了夢鄉,闌安冉給他蓋好了被子,就轉身離開。
不覺間,她就這麼來到了歐伊辰的房間門口。猶豫了很久,她終究輕輕地轉開門把,悄然無聲地走了進去。
床頭亮著一盞燈光柔和的睡眠燈,歐伊辰似乎很早就已經睡著了。闌安冉默默地走到他床邊坐下,沉默不語。
歐伊辰睡的很熟,額前有幾屢髮絲散落下來,給那安靜地睡顏平添了一絲恬淡之氣。看著他如孩子般純淨單純的睡顏。闌安冉心中竟泛起絲絲疼痛,揪心般的。
就那麼靜靜地坐在那裡,燈光從她的右邊照過來,投射在歐伊辰的臉上,勾勒出那幾近完美的輪廓。
「你現在快樂嗎?忘了我,你快樂嗎?」聲聲低語,聲聲呢喃,落在她的心頭,一下一下地擊打出碎心的痛楚。
伸出手,輕輕觸碰他的臉頰。指尖沿著輪廓撫過那迷人的眉眼口鼻。再自下巴上回,來到眉心,最終停在了他發跡地傷口處。
傷口早已癒合了,到現在只剩下一道淺淺的印子。若不是仔細去觀察。根本不會發現有這樣一個傷口。
這傷口應該不疼了吧?
只是為什麼他卻記不起她?
「醫生說你是選擇性失憶。那麼多人你都記得,卻偏偏忘了我。為什麼呢歐伊辰?為什麼是我?為什麼偏偏是我?……」闌安冉苦笑著,鼻子卻酸酸的。
明明是她想要離開的,但為什麼到了現在這一刻,她卻心痛到想哭?
本以為只是想,然而下一刻,淚水已經悄然從她眼角沁出。然後順著面頰緩緩滑落,緊接著是第二顆。第三顆……
摀住嘴。生怕自己吵醒了熟睡中的男人。闌安冉就這麼坐在他床邊,默默地流淚。默默地心痛。
突然間,床上的男人眉目緊鎖,像是陷在夢魘中。他張了張嘴,似乎是想說什麼,卻終究沒有發出任何聲響。
闌安冉以為是自己吵到了他,剛想起身離開,卻不料被歐伊辰拉住了手。
「不……」一聲呢喃從他唇中溢出,手被他握得更緊了。
闌安冉凝著被他握住的手,心中的疼痛又多了一分,不知從何處來的自責也將她身心淹沒。
緩緩俯下身,左手被他緊緊握著,右手輕輕撫上了他緊鎖的眉心,企圖將他眉間地霧靄撫平,將他的痛苦撫去。
「對不起……對不起……」
她輕輕地說著對不起,自責,愧疚,哀傷,心痛,這些情緒全都化作了一句話,對不起。一遍又一遍,一聲又一聲,除了對不起,她不知道現在還能怎樣。
如果忘了她,會讓他開心一些,那麼就忘了吧。
纖細的手指,一遍又一遍,輕柔地撫摸著。
微啟的唇瓣,一聲又一聲,溫柔地說著對不起。
歐伊辰緊鎖地眉心漸漸舒展,在一聲聲輕柔的對不起中,沉沉睡去。
黎明時分,下了一夜的雨終於停了。當天邊第一屢陽光升起時,睡在床上的男人眼睫顫動,似乎將要甦醒。
緩緩睜開了雙眼,海藍的的眸子中帶著一絲迷濛。迷迷糊糊的,一個張熟悉的容顏驀地映入他眼眸,一瞬間愣怔無言。
良久,回過神來,終於看清趴在他床沿睡得正香地那個女人,闌安冉。
歐伊辰沒有出聲,也沒有動彈,只是默默地看著她。那雙海藍色地雙眸在這個瞬間變得更深更藍,似乎在他眼底藏著某個漩渦,複雜得讓人瞧不出他究竟在想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