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秋池這才從沉思中驚醒抬手從條案籤筒裡抽了一根令簽扔下台去:「將那大盜斬訖報來!」
在死囚身後不遠處坐在椅子上休息的劊子手是個彪形大漢聞言起身翻腕亮出一柄鬼頭刀走到那五花大綁跪在地上的江洋大盜身邊。劊子手的徒弟伸手抓住他的辮子往前拉直他的脖子。那大盜哈哈大笑:「兄弟手腳麻利一點給爺們來個痛快的!」
劊子手鬼頭刀高高舉起大喝了一聲寒光一閃血光迸濺斗大的頭顱滾出幾步遠。脖腔中鮮血如同噴泉一般飛濺而出灑了一地。這屍身才慢慢倒在地上。遠處圍觀的人群出一陣嘈雜的驚歎聲。
劊子手臉不變色心不跳拿起一張白汗巾擦掉鬼頭刀上的鮮血將汗巾扔在地上轉身走回座位上拿起一碗酒一飲而盡。
死屍楊秋池見得多了槍斃人也見了不少可從來沒有看過當場砍頭的。現在看來這砍頭的震憾效果果然比槍斃來得猛烈。
雲天擎緊緊摟著五花大綁的雲愣他知道再有三刻兒子就要離他而去可他卻一點辦法都沒有。那松樹皮一樣皺巴巴的老臉上禁不住老淚縱橫嗚嗚地哭了起來。
楊秋池剛才被砍頭打亂的思緒此刻又被雲天擎的哭聲喚了回來心中的那個不安像一塊烏雲似的迅佈滿了心頭。楊秋池騰地站了起來下涼棚往雲愣他們走去。
柳若冰和宋芸兒不知道楊秋池要幹什麼急步追了上去。跟班常福和南宮雄等護衛也緊跟而來。
楊秋池來到雲愣身邊沒等說話。雲天擎突然像了瘋似的怪叫一聲向楊秋池撲了過來。
有柳若冰和宋芸兒在楊秋池身後再來十個雲天擎也靠不進楊秋池的身邊對付這麼過瘋漢。根本不用柳若冰出手。宋芸兒飛起一腳將雲天擎踢得倒飛出去十幾步遠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動彈不得。
幾個衙役撲上去將他按住拿出繩子要綁楊秋池喝止了。他現在沒空和雲天擎瘋問雲愣:「我最後再問你一遍這是最後地機會——王典史是不是你殺的?」
人的生命是最珍貴的沒有了生命什麼都沒有了。雲愣也渴望生命。更何況他不願意自己這樣糊里糊塗地死去所以他說了並聲嘶力竭地叫著:
「我是冤枉地!我沒殺他!我是被江知縣屈打成招的。他們把我十個手指頭都夾碎了還用烙鐵燙我大冬天用冷水澆我剝我的皮-!嗚嗚嗚嗚我沒殺人。我是被他們冤枉的。」
楊秋池心裡有氣:「我問了你這麼多次你都不回答早幹什麼去了現在才說!」
「我以為你和那江知縣一樣。就知道欺壓我們苗人。」雲愣嗚嗚地哭著說。
楊秋池這會兒可沒空和他解釋人與人的不同這麼深奧的哲學問題強按住火火問道:「究竟怎麼回事?——別哭了!快說!」
雲愣抽噎了一下一口氣說道:「那天早上我娘子和她弟弟進縣城買東西好久都沒回來我著急了就進城來找走到縣衙門口有個女的問我是不是找人。我說是她說她看見了還描述了我娘子衣著長相說帶我去找。我就信了就跟他去找來到衙門後巷她突然向我出手將我打昏。」
「我醒來的時候就已經在內衙裡了到處都是火還有煙我的手上也是血腰刀也在我手裡。地上躺著兩具屍體我將靠我最近的那一具翻了過來是個女地都已經死硬了嚇得我爬起來就跑跑出內衙就被抓了。真的不是我殺的!」
「你有什麼證據嗎?我是說證據現在沒有證據我不能相信你。」心想一個女人能把你一個大男人制服你騙誰?你以為宋芸兒這樣地女孩子多得很哦。
「證據……證據……」雲愣慌亂地說著。
雲天擎被幾個衙役按著抬起頭看看天上的日頭已經快沒時間了他吼道:「我兒子真的是被冤枉的!楊大人求求你了!他不會那麼傻一個人跑到衙門裡殺人的更不會傻到用自己地刀去殺人……嗚嗚嗚」老頭一邊掙扎一邊嚎啕大哭。
這倒有道理既然這雲愣是有預謀潛入衙門殺人肯定會想到時候怎麼潛逃不可能殺了人之後慌不擇路往大門口跑手裡都是鮮血還拿著一柄刀而且還是自己的腰刀。不過這不算什麼過硬的證據不能推翻原來地判決。
楊秋池遺憾地搖了搖頭轉身要回涼棚可心裡總覺得好像遺漏了什麼很重要的東西非常非常重要的東西是什麼呢?
他們下意識地站住了摸了摸下巴蹙著眉思索著剛才的每一句話。突然靈光一閃想起來了——猛一轉身問雲愣:「你剛才說什麼?你翻動那個女屍的時候她已經死硬了怎麼個硬法?好好回憶一下!」
雲愣見楊秋池轉身回涼棚一顆心已經沉到了底突然又見楊秋池反過來問話頓時又燃起了希望急急地點頭道:
「是她的手都不會彎了直直地甩過來打在我的臉上嚇了我一跳可我還是把她拉起來想搖醒她才現她脖頸僵硬好像插了一根棍子似的直直的腦袋也不垂下去就那樣跟著我搖幌直直地瞪著我腰也硬梆梆地腳也是都不會彎整個身子象根木頭似的。我嚇壞了這才扔下她逃走了。」
「這女屍是不是王典史的妾室趙姨娘?」
「我不認識他的小妾所以不知道這女的是不是趙姨娘再說這女地臉上紅通通。都是鮮血根本分辨不出是誰而且房間裡都是煙霧我嚇壞了。顧不得細看。」
楊秋池的腦袋裡像一休哥一樣瞪得一聲響靈光閃現猛地轉身問跟班常福:「安放王典史靈柩的那個鎮江寺在什麼地方?」
常福遙遙往前一指:「就在對面那山坡上離這裡大概有六七里地。」
楊秋池抬頭一看好遠又問道:「離午時三刻還有多久?」
「已經過了差不多一刻了還有兩刻!」
來不及了!楊秋池直叫苦這雲愣昨天問他他不說現在才肯說來不及了。怎麼辦?
死刑必須在三天內執行今天是最後一天如果錯過了午時三刻。就不能殺了而過三天沒處決人犯是要問罪的!怎麼辦!楊秋池額頭上冷汗直流。
柳若冰突然說道:「楊大人要去對面山上那個寺廟嗎?」
楊秋池一聽頓時欣喜地大叫道:「對對!柳姐姐地棗紅馬在不在?快快快帶我去。再晚就來不及了!」轉頭大聲對趙把總喊道:「暫停行刑等我回來!」
柳若冰蘭花指含在嘴裡一連幾聲尖銳急急的呼哨。片刻遠處一匹棗紅馬飛奔而來。柳若冰抱住楊秋池的腰騰空而起穩穩落在棗紅馬上一抖韁繩棗紅馬長嘶一聲如風馳電掣似的向山那邊飛奔而去。
趙把總不知道生了什麼事情反正監斬官是楊秋池他只是負責法場的安全。當下答應了一聲正要開口詢問楊秋池他們已經飛馳而去了。
宋芸兒急追了幾步高聲叫道:「噯-!等等我!」
南宮雄等護衛牽過一匹馬給宋芸兒一起騎著馬緊追而去。
這棗紅馬果然是匹神駒楊秋池只聽到兩耳風聲呼呼直響看見路兩邊樹木迅地消失在身後一盞茶時間便到了山下沿著祟腸小路繼續往山上飛奔。
旁邊就是懸崖楊秋池生怕這棗紅馬一失足那摔下去可就粉身碎骨了嚇得不時驚叫。
柳若冰冷叱一聲:「害怕就閉上眼睛一個大男人還那麼膽小!」
楊秋池翻手在她大腿上拍了一巴掌:「你敢說我看我怎麼治你!」左右無人楊秋池膽子也大了。
柳若冰冷冷道:「你再敢動手動腳的我……」
「我把你放在馬後面拖著走!」楊秋池學著她以前的口吻說道。
柳若冰吃的一聲笑了隨即板著臉道:「你除了貧嘴還會什麼?」頓了頓又低聲道:「也不知道芸兒喜歡你什麼當個寶似的!」
說起芸兒楊秋池心一沉怎麼化解這個死結他一點辦法都沒有。
柳若冰天資聰慧見楊秋池突然不說話了當然知道楊秋池在想什麼輕輕歎了聲說道:「別想太多了你以後好好對芸兒就行了。不用管我的。」
「可是……」楊秋池側過臉要和她說話無巧不巧自己地嘴唇正好碰到她軟軟的嘴唇上就勢吻了她一下。
柳若冰有些慌亂:「你再這樣我控制不了棗紅馬咱們兩會摔死的!」
「和你這樣地美女死在一起那也不冤了!」楊秋池不知道自己在柳若冰面前怎麼變得這麼油嘴滑舌的也許自己潛意識地要用這種方式去化解柳若冰的冷若冰霜。
「貧嘴!」柳若冰的聲音雖然還是那麼冰冷卻能聽出一絲暖意。
兩人說著話可身下的馬半點也不鬆懈仍如一股旋風似地往上飛馳終於衝到了山間那個小寺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