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他是隻身一人,無論怎樣艱險,無論希望多麼渺茫,他都一定會義無返顧地回去救歸晨。
可現實卻不是這樣。
文羽很清楚,假若他硬要回去救人的話,至少白琊一定會跟著去。那他不是把兄弟往火坑裡帶嗎?可假若不去的話,眼睜睜看著歸晨受苦甚至可能被歸午殺掉,那實在不是他的行事風格,他良心上也會受到譴責。
一方是他的好兄弟們,一方是他的救命恩人歸晨。文羽實在有些難以抉擇。
矛盾。從未有過如此的矛盾,這讓文羽覺得很是難受,一時沉默不語。
見文羽半天放不出個屁來,本就有些不耐煩的風之彥終於火了「你到底走不走?我們沒時間在這裡耗了!」
文羽略一沉吟,一咬唇,終於艱難地從牙縫裡擠出了兩個字「走吧!」霍然返身。
其實,他對這個留下他與秦宛深刻記憶的城邦有著非常美好的印象。原本,他以為可以一直在這裡生活下去。可天意弄人,他實在想不到,這麼快他們又第三次踏上了逃亡的旅程。茫茫前路,何時才是個頭呢?
一行人行不多遠,秦宛也醒了過來。
當她明白一切後,雖然發了一通脾氣,但也只得無奈地接受了現實。只是,生氣的她再不肯和風之彥說一句話。
漫漫荒野,一望無垠。對文羽幾個來說,他們根本不知道也無法知道自己到底逃了多遠,到底可以逃到什麼地方。一度,他們甚至迷失了方向。不過,好在風之彥見多識廣,在他的帶領下,眾人才保持著向前的方向繼續前行。
大約一個半小時後,讓他們擔心的事情終於發生了——在距他們身後不到兩里的地方,捲起了漫天塵土,一騎彪悍人馬疾馳而來,殺聲震天。
文羽幾人見這聲勢都是暗自心驚,只得拚命向前狂奔。
然而,饒是他們的速度再快,在連續奔跑了一個多小時後也是筋疲力盡,哪裡還能快得過馬匹?
很快敵人就追了上來。
是一隊十人的輕騎兵。而且,這十個人都是術將出身。他們雙腿夾緊馬腹,雙手就開始施術。一片黑光升騰中,十條水龍從馬匹上空盤旋而出,張牙舞爪騰空飛躍,直撲向文羽等人後背。
「你們先走,我來擋!」文羽猛地轉身,口中念動術咒,雙手猛地向地面拍去。隨著一道黃光升騰,大地轟鳴,一面巨大的土壁裹著沙土閃電般升起,擋在文羽幾人身前。
「轟轟轟!」隨著一連串的巨響,十條水龍盡數撞擊在這土壁之上,粉身碎骨,水花四濺。
就在這十人心下暗驚之時,風之彥和白琊如閃電般從土壁後躍出,如餓鷹撲食攻了過來。
「小心!」這十人相互提醒的同時,也朝風之彥二人出了手。反應可謂神速。然而,剛一出手他們就知道中計了。
因為那是白琊施放的幻象。
真正的風之彥已經在同時藉著風遁來到了他們的身後。而此時,他們已沒有機會再轉身防禦。
一陣疾風捲過,風之彥在半空中一個優美的三百六十度轉體,然後輕輕落地,恰好站在十匹馬的中間。
在這瞬間,一切就像是靜止了。
馬背上每個人的臉上都凝固著難以置信的神情。
接著,他們的頸項都顯現出了血痕。隨後,一個個頭顱墜地,鮮血從頸項的缺口噴射而出。
只是一個迴旋的瞬間,風之彥就幹掉了所有的敵人。
文羽站在土壁頂端,望著這血腥的一幕,渾身禁不住生出一股寒意。
白琊上前一看,忍不住咂舌讚道「我說風之彥,你這風之刃可是越來越快啦。」
風之彥淡淡一笑「也多虧了你的戰術。」
這時,戰馬們失了主人,驚慌失措地嘶鳴著欲四散奔逃。然而,很快就被文羽幾個控制住了。
林宇軒先前是怕得要死,這下精神卻來了。他上前拍著最前的一匹馬,樂得合不攏嘴「嘿嘿,敢情這些傢伙知道老子們走累了,給送馬來騎啦,哈哈。」
文羽笑著揶揄道「馬是有了,可你小子會騎嗎?」可話音未落,他的臉色就陡然變了。
「危險!」文羽突然大叫一聲,一下將林宇軒撲倒在地。幾乎就在同時,數道寒光擦著文羽的後背飛了過去。只聽得一連串的悲鳴,十匹戰馬竟同時轟然倒地。十枚明晃晃的暗器準確地命中了每一匹戰馬的頭顱。
文羽驚愕地回過頭去,只見在血泊之中,一名術將撐著身子,右手揚在半空。
顯然,暗器是他發出來的。
雖然他的頸項傷處不斷向外咕嘟咕嘟地湧出鮮血,但他還是一臉得意地笑。他用已經嘶啞的聲音獰笑道「嘿嘿,我死也不會便宜你們的。」說完,他腦袋一歪,雙眼翻白,整個人直挺挺地躺在血泊中,已是氣絕身亡。
眾人心中又是氣憤又是懊喪。暴躁的風之彥更是勃然大怒,上前對著這人的屍體就是一通亂踩。可再怎麼發洩也無濟於事,所有的馬匹都死了,他們還是只能步行前進。
有了此次的教訓,眾人都不敢再有絲毫耽擱。風之彥給每人又分發了一顆白咎吃下,然後加快步伐向前疾行,一刻也不敢停。直到天黑下來,他們才停下休息,並且輪流值守。每個人的神經都是高度緊繃,一副草木皆兵的樣子。
所幸,整個夜晚都安然無事。並沒有追兵乘著夜色來偷襲他們。
不知不覺中,天色就亮了。太陽升起,柔和的晨光映照著眾人疲倦的臉。經過一整日的逃亡,少睡多驚,大家的臉色都是極為慘淡,面容憔悴。但他們卻沒有時間長吁短歎,畢竟,誰也不清楚到底還有沒有追兵,追兵什麼時候會趕到。
一行人一路向東狂奔,也不知過了多久,一望無垠的荒漠上才開始出現樹木,其間零星地散落幾戶人家。當天色漸漸開始轉淡,當他們已筋疲力盡,快到極限時,一條大江赫然橫亙在他們面前。
文羽長這麼大,還從未見過這樣氣勢磅礡的大江。
大江一眼望不到邊際,江面波濤洶湧,濁浪沖擊著岸邊的紫紅色沙泥巖,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聲。
站在江邊遙望,根本沒有一處船家。
眾人頓時傻眼了。
只有白琊卻突然面露喜悅之色「太好了,看來真是天無絕人之路。」
林宇軒沒好氣地看了他一眼「喂,你腦子沒燒壞吧?眼前這條大江就擋在我們面前呢!」
白琊根本不理他,而是扭頭對風之彥道「記得你曾用驅籐之術將櫨木化成劍,不知這個術能不能造出船或是木筏呢?」
眾人頓時明白了白琊的想法——他打算強渡這條大江。
風之彥頗有些自負地冷笑道「哼,區區一條小船,有什麼難的?你們等著,我很快就弄好。」說著,他就朝不遠處的一片小樹林走去。
文羽望了望江中的滔天巨浪,不無擔憂地對白琊道「我說大眼,這條江比沱江可怕多了,而且又沒有船夫掌舵,我們過得去嗎?」
「就是,就是,太危險了。我們不如沿江南下嘛。」林宇軒趕緊表示贊同。
白琊神情肅然地搖頭道「我們沒得選擇了。這個地區地勢開闊,根本沒有藏身之所。若是想靠雙腿擺脫敵人的追擊,根本就是癡人說夢。而這條江呢,你們也看到了,這一帶根本沒有渡船。敵人要想入水追我們,也只有自己造船。在同等條件下,他們的速度優勢就完全沒有了。而我們卻有距離的優勢,那樣,他們絕對沒辦法追上我們。我們只要入了水,他們就拿我們沒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