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冷笑一聲「是嗎?那你們看看我是誰?」說著,他身子一晃,瞬間變成了一個挺著個大肚子的中年男人,赫然就是城主方夢陽!
那兩個守衛頓時臉色大變,慌忙跪下,語無倫次地說「城、城主大人!」
方夢陽笑了笑「起來吧,你們也算盡忠職守,我怎麼會怪你們?不過是考驗你們一下。」
「多謝城主大人!」兩個守衛雙手趴在地上跪著,頭也不敢抬。
方夢陽有些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對這兩人揮了揮手「好了,你們起來吧,我進去了。」
「是!」兩個守衛趕緊答道。他二人渾身顫抖著,卻半天不敢起身。
方夢陽進了行政院,四下張望,見周圍都沒有人,便立即閃身躲到一棵大樹後。待他再現身時,又是剛才那英俊青年的模樣了。他一臉輕鬆地扭頭遙望依舊跪在門口的那兩個守衛,笑著自言自語「誰叫你們竟敢不認識本大人呢?活該你們吃點苦頭。」說著,他轉身朝行政大樓走去。
就在這時,大樓的樓道口出現了一個人影,迎面朝他走來。
是秦央。
青年微微有些變色。
四目相對。
青年很快恢復常態,笑著打招呼「秦少,好久不見啊。」
「是你……」秦央對他的出現顯然十分驚訝,「你不是去刺殺魚鳧城的軍師了嗎?什麼時候回來的?」
青年一臉不屑「殺那個傢伙還不簡單?自從八城聯軍攻打我們失敗,那些小城邦們成天惶惶不可終日,生怕我們前去報復。那些提議聯合出兵的軍師、大臣們自然也都失了寵。要殺這些失去專人保護、又手無縛雞之力的人,根本就是手到擒來的事……我昨天一早就回來了。」
秦央稍稍有些吃驚「哦?這麼快?看來你又提高了不少啊。」
青年聳聳肩,一臉無奈「那又怎麼樣呢?和你秦少還不是沒得比?」
秦央淡淡一笑「你別謙虛了,有時間咱們切磋切磋。」
青年的臉上露出了一種不可捉摸的笑「好啊,我正有這個意思。」
荒地那邊。
在老頭兒從陳子龍眼前消失的一瞬間,這個公子哥像是猛然間看到了什麼可怕的東西,臉刷地一下全白了,又不由得跌坐在地。在這悶熱的天氣裡,他居然瑟瑟發抖,呆呆地看著前方,臉色慘白。汗水從他額頭不斷滲出,滴滴答答地流淌。
一個熟悉的人影越來越清晰地浮現在他腦海中。沒有錯,在那人轉身離去的一瞬間,他已經猜到他是誰了。
跟班們見他這樣,還以為撞邪了,趕緊圍了上來。其中兩個跟班上前將陳子龍攙扶起來。
陳子龍被扶起來,嘴裡喃喃地說「我想起來了,他……他是……是那個……」
「他、他是誰呀?」跟班們小心翼翼地問。
陳子龍臉色蒼白,說話也語無倫次起來「不會錯的,那個笑容……那個笑容只有他才會有……那個號稱『微笑刺客』的傢伙——連邪!」
跟班們頓時目瞪口呆「連、連邪?!不會吧?聽說他今年才20歲啊,怎會是個老頭兒?」
「一定是他,錯不了的……我以前和他打過幾次交道,也算認識了。那個標誌性的笑容,我絕對沒有看錯……」陳子龍說著,有些驚恐地望著前方,「再說了,他最引以為豪的就是變化術和速度……除了他,我實在想不出還有誰能有這樣的本事……」
跟班們還是疑惑不解「是嗎?不過……聽說他、他不是城邦僅次於秦央的第二刺客嗎?怎麼會來殺這幾個無名小子?」
陳子龍搖搖頭,汗如雨下「我也不清楚這幾個小子到底做了什麼事,居然把連邪這樣的人物都引了出來……幸好,我們沒有得罪這個人,要不然,只有死路一條!」
跟班們有些不相信「這……這個人有這麼可怕嗎?咱們都是名門子弟,大哥你更是城主大人的親侄子,他能怎麼樣?」
陳子龍搖搖頭,已是面無人色「據我所知,凡是連邪想殺的人,沒有一個可以活下來……無論是誰!」
由於文羽平安脫險這事,白琊本就打算請的大餐在眾人的要求下又提高了一個檔次。最後四人去了林宇軒強烈建議的號稱城邦第一的酒樓醉月亭。
白琊好容易發一次善心,卻被大夥兒整得大出血。最後付賬的時候,簡直就像是與他最愛的女人生離死別。風蕭蕭兮易水寒,鈔票易去兮不復還。可憐的白琊一年的美容費又要『從頭再來』。當然,不知道又會有多少城邦的花朵要被他毒害了。
吸完白琊的血,心滿意足的文羽一行見時間也不早了,便直接回了學校。白琊三人還是有些擔心陳子龍會報復,分手之前再三叮囑文羽,千萬小心。文羽原本都沒想這事了,可白琊幾個越這麼說,他就越害怕了。雖然他知道,那些傢伙都不是他的對手,可是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天知道那個小人還會使什麼詭計呢?
可一切都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文羽到學校的時候,教室裡還沒有一個人。他一直忐忑不安地等著陳子龍等人的出現。過了好一會兒,陳子龍左臂上纏著繃帶,終於在一群人前呼後擁中來了。看起來他們回到家裡都受到了很好的治療,傷都好得七七八八。因此,陳子龍左臂上的繃帶顯得格外扎眼。
上課的時候,張然一進教室便注意到了陳子龍的情況。當他驚訝地詢問陳子龍時,文羽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可沒想到,陳子龍居然笑了笑,說不小心跌了一跤。張然儘管將信將疑,卻也不好再問了。文羽沒想到陳子龍居然肯放過這麼好一個整自己的機會,不由驚異地看了他一眼。沒想到,陳子龍竟然還衝著他笑。
更讓文羽想不明白的是,整個下午,陳子龍一夥居然都沒有來找他的麻煩,彷彿教室裡根本就沒有他這個人。
雖然文羽不像白琊那麼聰明,可他也隱隱感覺到,陳子龍的表現實在不合常理,事情決不簡單。到底這個傢伙在搞什麼鬼呢?他越發不安了。
都廣野高達六層的行政大樓矗立在行政院的中央。「傲視群樓」,顯得格外莊嚴氣派。
大樓底層的階梯很寬很長,直接通到二樓,很有氣勢。二樓就是整個城邦的政治中心。從階梯走進去,是一個寬敞的大廳,每隔幾步就有一個全身披掛的守衛,防備森嚴。大廳左側,是議事大廳、迎賓廳以及城主的辦公室,大廳右側,則是三大名門的辦公室。最右邊的一間,便是楊屹的。
他的辦公室佈置得並不算奢華,陳設都很簡單,甚至簡樸。整間辦公室裡,惟一起眼的就是一張寬大的深紅色檀香木桌。木桌靠窗戶擺放著,寬大的桌面上堆著幾大疊厚厚的文件,幾乎佔據了整個桌面。微風從窗外吹來,輕輕翻動著文件。
不清楚他為人的人還以為他是個一心為民,兩袖清風的好官。其實不然。能坐上這個位置的人,你說能好到哪裡去?這不過和他的喜好有關。他這個人,惟一好的就是女色,對其他的一概沒有興趣。權勢也不過是他追逐更多美色的工具罷了。所以,他才會娶那麼多房老婆,生下那麼大一窩的笨蛋。
他和愛財如命的李毅隆剛好互補。再加上同被秦家壓制而產生的同病相憐,兩人逐漸由對立走向合作,如今更是成了同甘共苦的好兄弟。說實話,在官場上,實在沒有比這更好的黃金組合。
那日,他兩人雖向華少奕誇下海口,其實楊屹心中是沒什麼底的。刺殺秦家的人,並不是開玩笑的小事。必須要武功高強同時又信得過的人去辦。可是,他手下哪有這樣的人物?
他清楚,李毅隆和他半斤八兩,手裡就那幾張破牌,怎麼也拿不出手。但讓他奇怪的是,李毅隆卻始終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楊屹卻急啊,催了好幾次,李毅隆才得意地吐出了那個振聾發聵的名字——連邪。
說實話,楊屹壓根兒也不相信李毅隆和自己能收服連邪,儘管他們都是三大名門之一。連邪的特立獨行,心狠手辣,不僅在都廣野,就是在整個蜀地也是頗有聲名的。除了城主的命令,基本上他沒興趣的事情,沒有任何人可以叫得動他。這樣一個恃才傲物的狂人,李毅隆能叫得動?
楊屹起初打死也不信。可李毅隆今天早上卻神神秘秘地告訴他,連邪來了。今天中午就會來向他報道。
此時,楊屹光著腳,蹺著二郎腿,嘴上叼著支香煙吞雲吐霧,躺在籐椅上翻閱著文件,將信將疑地等著那個人的到來。
「咚咚咚!」突然,一陣有節奏的機械敲門聲響起。
楊屹似是期待這聲響多時,聞聲立即從椅子上彈了起來,扔了煙,雙眼放光望向大門。
是了,只有那個人才有這樣獨特的敲門方式。
他難掩臉上的喜色,連忙招呼身旁的侍女「快,快開門!」
侍女應了一聲,趕緊前去開門。
門開了,一張俊俏的臉出現在侍女面前,正是連邪。
初看上去,他雖然不免有些奶油小生之嫌,但鋒利的眼神以及眉宇間透露出的那股濃濃的傲氣,又平添了幾分英武。
連邪朝侍女笑了笑,點頭致意。侍女的臉刷的一下就紅了,趕緊閃到一旁。
楊屹見連邪進來,驚喜交加。
是他,真的是他,那個城邦最孤傲的微笑刺客!楊屹沒有想到,李毅隆居然真的將這個人收到帳下了!他連拖鞋都來不及穿,赤腳快步上前,伸出手笑臉相迎「哎呀,我盼星星,盼月亮,總算把你給盼來了,可把我想苦啦。」
連邪伸手握了握,笑著說「楊大人,你這樣讓小人實在受寵若驚啊。」
楊屹哈哈大笑,拉著連邪的手,走到一張籐椅前,請他坐下,然後轉身對那侍女叫道「快,給連兄弟上茶。」
侍女趕緊出去了,不一會,侍女端著一杯茶過來了。杯裡碧綠的水面上漂浮著幾塊晶瑩剔透的冰塊,看上去就讓人感到一陣清涼。
「對了,連兄弟,有個問題一直很困擾我,不知道該問不該問啊。」楊屹吸了口煙,說。
「你儘管問便是。」
楊屹好奇地問「我覺得奇怪,老李怎麼就能說動你呢?以你的個性……」
連邪笑著打斷了楊屹的話「楊大人,你應該聽過識時務者為俊傑這句話吧?想在這亂世中幹出一番事業,揚名立萬,倘若沒有雄霸一方的實力,那麼就必須要跟對人……」說著,他意味深長地看了楊屹一眼,說,「我相信,對這一點,楊大人也應當感同身受吧。」
楊屹點點頭,哈哈大笑。
連邪接著道「坦白說,眼下的形勢,傻子都能看出來,都廣野遲早是華少奕的,而你和李大人都是他一方的人。你說我不跟你們還跟誰呢?」
楊屹豎起大拇指「連兄弟聰明過人,楊某佩服!」
「昨日我剛一趕回來,李大人就讓我去做一件有趣的事情。」連邪說著,臉上露出了笑容,「今日一去,果然很有趣……」
「你是說……」楊屹剛一開口,連邪就朝身旁的侍女瞟了一眼,示意他能不能說。
楊屹一愣,繼而呵呵大笑「不打緊,儘管說就是。她決不可能說出去的。」侍女知道連邪對她有戒心,不由撇起小嘴。
連邪點點頭,便將中午發生的事情原原本本說了一遍。末了,他笑著說「原本我還在為怎麼將他們引出來試探他們的實力而發愁,沒想到陳子龍那個傢伙居然無意間幫了我大忙。」
「呵呵,看來連老天都向著我們呢。」楊屹呵呵笑著。
連邪點點頭,突然斂了笑容「不過話說回來,那四個小子的確非同一般。」
楊屹微微一訝「是嗎?那如果要你殺了他們四個,大概需要多長時間?」
連邪沉默片刻,呷了一口茶,說「慚愧!我估計需要兩分鐘……」
侍女一聽,驚訝地摀住嘴巴。心道「天哪,兩分鐘就殺掉四個還算不錯的對手,居然說『慚愧』?」然而,她沒想到的是,楊屹居然吃驚地問「連、連你也需要兩分鐘?」
連邪點點頭「所以我沒有出手。我怕萬一逃掉一個,告訴秦銘,那可就惹上大麻煩了。至少現階段,他們秦家的勢力還非常大。」
「嗯,謹慎行事是好事。」楊屹點點頭,望著天花板,口中吐出一個煙圈。
「楊大人,有件事我覺得很奇怪……」連邪欲言又止。
「你說。」
連邪說著,眉頭不自覺地就皺了起來「今天中午,這四人中有三個都出了手。我承認他們都有一定的實力,但應該還遠遠沒有達到能讓華少奕大人動容的地步。而且,他們所施的,也都不是木系和風系的術……」
楊屹問「還有一個呢?」
「還有一個胖子,一直沒出手。我不知道他的身手,不過看不出來他有什麼厲害的……」連邪若有所思,「他們真是華少奕要找的人?」
楊屹把玩著桌上一個精巧的陶瓷杯,說「別掉以輕心啊。這種事很難講的……假若他有那樣的實力,想隱藏的話也不是什麼難事。你應該很清楚吧。」
「那我現在怎麼做?幹掉他們還是……」連邪說這突然停住,看著楊屹。
楊屹搖搖頭「我仔細了考慮了一下,現在還沒有必要除掉他們。以你的能力,除掉他們只是早晚的事。現在陳子龍打草驚蛇,我們沒必要冒這個險……」
連邪點點頭「你說得有道理。」
「這件事我還會和老李商議,你就隨時注意他們的動向。等過一段時間,他們漸漸麻痺的時候,我們再……」說著,他眼露凶光,手一用力,手中的瓷杯「砰」的一下變得粉碎。
那一天的整個下午,文羽都是在提心吊膽中度過。他清楚陳子龍絕對不會是因為被白琊他們扁了一頓就變老實了,因為那不符合此人的性格。可是,他又實在想不出這個傢伙葫蘆裡到底是賣的什麼藥。一想到陳子龍那頗有些怪異的笑容,文羽就頭皮發麻。
當放學的鑼聲響起時,白琊和蕭雲的身影就已經出現在土系仙術中級班教室門口。他們擔心文羽的安全,便提早就向老師請假先走一步。看到文羽安然無恙地走出來,兩人才如釋重負地鬆了口氣。文羽將陳子龍一夥下午的異常情況說了一遍,白琊和蕭雲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三人商議一番,決定回去後將這事告訴秦銘,看他怎麼說。
回到秦宅,秦銘聽著他們的描述,眉頭緊蹙。因為在這之前,他已經聽秦央說了遇見連邪的事。而且,當時秦央留了個心眼,躲在角落親眼看到連邪走進了楊屹的辦公室。不用再說,他也清楚現在連邪的立場。
倘若只是事關連邪個人,秦銘是不擔心的。但是,這件事更大的,其實是一個信號。一個所有官員選擇立場的信號。試想,連連邪這樣桀驁不馴的頂尖高手都投靠了李、楊兩家,其他人難道不會聞風而動嗎?這實在不是一個好消息。
一件又一件的不順心的事情,讓秦銘心煩意亂。自那場讓他秦家大失勢的戰爭之後,他的神經就一直緊繃著。他太累了,可是他又不能休息。因為這是關係到他整個家族未來興衰榮辱的關鍵時刻。就像他現在,非常的煩躁,也不能在文羽等人的面前表現出來。
聽完文羽等人的述說,秦銘好容易讓自己稍稍平復一些,對文羽幾個說「今天的事你們處理得不錯。只要是他先動手,就算方夢陽親自上門來理論,我都不會怕。不過記住,以後也得這樣,能忍便忍,千萬不要主動引發衝突。」
羽四人應聲答道。
時間如白駒過隙。不知不覺間,一晃又過去了一個月。
什麼事都沒有發生。居然就這麼平安無事地過了三十天,不光文羽他們覺得奇怪,就連陳子龍一夥也有些沉不住氣了。他甚至在懷疑,連邪到底會不會幫助他除掉文羽這幾個眼中釘。
不過,陳子龍儘管知道那人就是連邪,卻也不敢主動去找他,那畢竟不是個好惹的主。鬱悶歸鬱悶,陳子龍也只得每天鬱鬱地等著連邪那近乎渺茫的消息。
在這段時間裡,文羽、白琊、蕭雲三人的能力穩步上升。後兩者已經提前讓老師給預定了下學期升入中級班的名額。只有可憐的林宇軒依舊還要在學前班混日子,成天和小孩子們廝混,你說他哪裡還學得進去什麼東西?
又是一個下午。放學後,文羽四人一路有說有笑回了秦宅。
路過花園時,文羽突然覺得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迫使他往一個方向望去。在那裡,在一片艷麗綽約的月季花叢中,一個女子的背影若隱若現,似曾相識。
是宛兒嗎?
那一瞬間,文羽的心怦怦亂跳,呼吸也有些急促起來。
自他進入秦家已經一月有餘,可還沒有和秦宛見過一次面。因為秦宛一直把自己鎖在房間裡,不肯見人。文羽這段時間一直都在內心掛念著她,一面默默祝願她早日從那可怕的夢魘中走出來,開始新的生活,一面又無時無刻不期望看到秦宛能出現在自己眼前。
而現在,真的是她嗎?
由於距離太遠,文羽看不真切。只隱隱感覺到,這個女子和秦宛的感覺真的很像。他的心情愈發激動,彷彿有一股魔力牽引著,讓他不自覺地朝那女子走去。白琊等人見文羽那像著了魔的樣子,大感驚異。順著他的視線一望,頓時明白了八九分,相視而笑,跟著走過去。
隨著距離的縮短,文羽越發的緊張,手心都已經攥出水來。然而,當他和那女子還有五十米之遙時,卻失望地發現,這人根本不是秦宛。
女子察覺到身後有人來,趕緊轉過身。這一回眸,讓文羽四人大吃一驚。因為這竟是一個他們從未見過的漂亮婦人。
此時,夕陽西下,晚霞似火,給這花園裡的一切花草樹木和人的身上都鍍上了一色的柔和的金色。那婦人穿著簡樸,看上去有些風塵僕僕的感覺,好像是剛從漫長的旅途中歸來。
儘管如此,但卻絲毫掩飾不住她渾身散發出的高貴的氣息。她望著文羽等人,微微一愕,繼而對他們頷首微笑。遙遙望去,花團錦簇下,一個美婦人身披著淡淡的霞光,回首嫣然,像極了一幅色彩瑰麗的油畫。
文羽四人一時看得呆了。就連蕭雲都看得入了神。好半天才回過神,有些尷尬地朝那婦人點頭笑了笑,走開了。
蕭雲一邊走一邊皺著眉頭說「這個女人很不一般呢,那種氣質……總覺得好像在什麼地方見過。」
「管她那麼多做什麼。在名門秦家出現這種極品很正常嘛。我敢打賭,這個女人年輕的時候一定是個絕色美女!」白琊說著,兩眼放光,忍不住又回頭看了幾眼。
「你這頭色狼,連阿姨級別的都不放過啊。」文羽沒好氣地說著,心裡卻已經有了一個疑問這個美麗的成熟女人到底是什麼人呢,為什麼自己對她居然會有一種奇怪的感覺?
四人一路談論著這個突然出現的美麗婦人,不知不覺間就到了食堂。這時候正是用膳的高峰期,食堂裡人頭竄動。四人好容易打了飯搶了位置坐下,正要開工,大管家周遊卻氣喘吁吁地跑進來,說秦銘請他們四個去吃晚飯。
文羽四人面面相覷,一時有些詫異。因為自打他們進入秦家以後,一直都是和其他家將在這大食堂吃飯。可今天,秦銘怎麼會突然邀請他們去吃飯?莫非出了什麼事?文羽問周遊,周遊只是搖頭說不知道,一個勁地催促他們快走,免得讓老爺等急了。
沒辦法,文羽等人只好答應。可要動身的時候,蕭雲卻現出很為難的樣子,半晌才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你、你們去吧,我不去了。」
「可是……」文羽看了看周遊,欲言又止。
蕭雲又說「多我一個不多,少我一個也不少。你們就幫我頂著吧,行不?我就在這裡吃了。正好,我可以趁這個機會去看看妹妹。」不擅說謊的他就說這麼幾句就舌頭打結,文羽和白琊自是心知肚明,自然也不好再勉強。
白琊轉身對周遊一攤手,示意讓他拿主意。周遊皺皺眉,想了一想,說「好吧,就你們三個,快跟我來吧。」
文羽三人跟著周遊,七拐八拐地,來到了一間裝飾得金碧輝煌的大廳。
文羽一進門,就看得傻眼了。和一個多月前他們在秦家吃的第一次晚飯相比,這次的晚宴顯然豐盛、豪華得多。
在燈火輝煌富貴襲人的大廳中,擺放著一張碩大的映襯出明亮光澤的烏木大圓桌。桌上擺滿了各種各樣色澤鮮亮讓人垂涎欲滴的珍饈佳餚,文羽三人沒一個菜能叫出名字。金燦燦的餐具整齊地擺放著,晃得人睜不開眼。桌上的菜餚冒著熱氣,把濃郁的香味送到大廳每一個角落。
四處飄散的香氣鑽進文羽三個的鼻孔,饞得他幾個直吞唾沫。林宇軒看著眼前一大桌美味佳餚,更是眼睛都直了。除了張大嘴流口水,他完全沒辦法做別的事情。
秦銘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上去春風滿面,就連一旁抄手站著的秦央,臉上都難得地蕩漾著笑容。
秦銘見文羽三人來了,笑著問「來啦?怎麼還少了一個?」
白琊忙答道「哦,蕭雲今天去看他妹妹了,沒回來。」
秦銘點點頭,伸手示意文羽等人坐下「你們坐吧,當自己家裡一樣就行,別拘束。」待文羽三人坐定,他笑呵呵地問,「最近學習怎麼樣啊?」
白琊回答道「還行。我和蕭雲已經確定下學期升到中級班學習了。」
秦銘面露喜色「是嗎,那太好了!」
文羽突然覺得秦銘今天特別高興。他瞅了一眼餐桌上擺放的碗筷,突然有了發現「咦?怎麼多了兩副碗筷……是有什麼貴客來嗎?」
正想著,秦銘笑著對他們說「你們知道我今天為什麼叫你們來嗎?」
三人茫然搖頭。
「呵呵,央兒,你來告訴他們吧。」秦銘說著,笑著對秦央道。
秦央言語間完全掩飾不住他的喜悅「是我媽回來了,她非常想見你們一面。」
「你媽媽?」白琊三人聽得一愣一愣的。不過話說回來,他們這才想起,來秦家這麼久了,確實從來沒有看到過秦銘的夫人。
秦央笑著說「是啊,我媽今天早上剛回來。呵呵,算一算,都離開家快半年了。我告訴了她你們救我妹妹的事,她對你們很感興趣,說今天無論如何也要向你們當面致謝。」
「是嗎?」文羽三人有些受寵若驚的感覺。
「還有,最重要的是,媽媽今天關著門開導了妹妹一整天,總算讓她想通了。今晚上妹妹也要出來吃飯了!」秦央興奮地說著,笑得很燦爛。其實,這才是他最開心的事情。
聽到這個好消息,文羽實在抑止不住內心的喜悅,忍不住叫出聲來「真的嗎,那太好了!」秦銘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白琊和林宇軒捂著嘴暗笑不止,文羽臉一紅,把頭埋下了。
「既然人到齊了,」秦銘說著,朝周遊揮揮手,「周管家,你趕緊去把夫人和宛兒請出來,可以開飯了。」周遊應著,立即退了下去。
一想到等會兒就真的可以見到讓自己朝思暮想的秦宛,文羽心中一陣狂喜,渾身竟激動地微微顫動起來。
在焦急的等待中,一連串腳步聲漸漸近了。
文羽趕緊抬頭朝門口望去。
兩個綽約的身影已經出現在大門口。一個正是秦宛,而另一個……居然就是他們先前在花園裡看見的美麗婦人!
和一個多月前相比,秦宛雖然看上去依舊容色憔悴,但精神狀態明顯好了很多,嘴角還掛著一絲淡淡的笑容。
幾縷夕陽的光輝由窗外透進來,灑落到她潔白羅裳上,給她渾身罩上了一層璀璨的光輝,看起來是那樣的聖潔、典雅。而那個美麗婦人,文羽三人先前距離太遠,看不太真切。如今這般近距離地打望,他們看得一時呆了。
卻見她身著一襲紫色的旗袍,凸現出她窈窕的身段,更反襯出她那絲毫不遜於秦宛的雪白膚色。看得出來,她保養得極好。儘管算起來她早已年過不惑,儘管她額上已經出現了粉底掩飾不住的皺紋,但她舉手投足間盡顯端凝穩重的風度,看上去卻是那樣的光彩照人,雍容華貴。
她和秦宛攜手走來,一個成熟,一個青春,一個暗色調,一個亮色調,完全是兩種不同風味的極致美。
這、這難道就是……宛兒的媽媽?
文羽三人看得呆若木雞。他們實在沒想到,四十多歲的女人也可以美成這樣。這恐怕是他們自打出娘胎以來看到過的最迷人的一位母親。有其母必有其女,她有那樣清新可人的女兒簡直再合理不過。
秦銘見她二人走近,起身笑著說「來來來,我給你們介紹一下。」
文羽三人趕緊起身,笑臉相迎。
「宛兒你們都認識,就不用介紹了。」秦銘指著那美麗婦人,對文羽三人介紹道「這就是我的夫人,你們就叫她吳阿姨吧。」
秦宛的媽媽和女兒一道入席,笑吟吟地對文羽三人頷首道「你們好。」她的一顰一笑,讓文羽人簡直感覺自己被一種溫暖的柔靜所包圍,很愜意的感覺,頓時對她油然生出好感。
「吳、吳阿姨好。」文羽三人舌頭都有點打結了。
吳夫人看了看他們,有些奇怪地問「怎麼只有三個呢,不是說是四個人嗎?」
文羽忙解釋「哦,蕭雲今天看他妹妹去了,來不了。」接著,他們三人一一起身作著自我介紹,吳夫人一邊聽,一邊看著他們,笑呵呵地不住地點頭。當文羽介紹自己時,她的眼睛裡突然閃過一絲奇怪的光輝。
「嗯,都是很不錯的小伙子啊,呵呵。」吳夫人看著文羽三人,「我早就聽說過你們。不過說起來還真是抱歉,現在才有機會當面道謝,感謝你們救了小女。」
文羽三人趕緊道「哪裡的話,阿姨你不用客氣啦。」
吳夫人扭頭對身旁的秦宛道「宛兒,你還沒謝謝你的救命恩人吧?」
秦宛臉一紅,站起身朝大家鞠了一躬,說「多謝大家,讓大家擔心了這麼多天,真的很抱歉。」
文羽忙說「沒關係啦,只要你沒事就好了。」
吳夫人看著文羽,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
幾個人一邊吃飯一邊聊著天。文羽三人本來有些緊張,但秦宛的媽媽不時和他們拉幾句家常,開幾句玩笑,很親切、和藹,給人的感覺彷彿就像是一位熟識的長輩。文羽三人很快就沒有了拘束感,這是他們在秦家吃得最豐盛,同時也是最輕鬆的一頓飯。
文羽夾著菜,不時偷眼看看對面的秦宛。秦宛和哥哥、媽媽有說有笑,原本蒼白的臉上也漸漸有了些血色。她總算振作了起來,文羽覺得很欣慰,不由對秦宛的媽媽更生出了幾分好感。看著秦宛一家人其樂融融,文羽在替秦宛高興的同時,突然內心深處有一陣陣嫉妒和酸楚。
他多麼希望是自己坐在秦宛或者是秦央的位置上,那樣享受著母親的呵護,享受著家人團聚的歡樂。
家的感覺,究竟是怎麼樣的呢?文羽根本不知道。父母去世的時候,他只有三歲。三歲之前關於家庭的記憶,只有極少極少的零星碎片還殘留在文羽的腦海裡。父母的樣子,家庭的溫暖,幸福的小時候,都只是一些模糊不清的影像。一家人在一起的幸福感覺?那實在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那麼的縹緲,那麼的陌生,就彷彿是從來沒有發生過一般。
人的記憶就是這樣的無情。有些幸福的過去,你希望能永遠記得,時時拿出來回味,可是偏偏卻在腦海中被沖刷掉。有些痛苦的往事,你希望從此忘記,一輩子都不願再想起,但是它卻被記憶固執地銘刻在你腦海的深處。
文羽又想到了哥哥,那本是他如今在這個世界上惟一的親人。
十多年來,他和哥哥在這孤兒院裡相依為命。他原本是比白琊、林宇軒他們要幸福的。至少,他還有個哥哥。從小,他就在哥哥的呵護中成長,那種親人相互依存的感覺,是沒有任何東西可以取代的。只有和哥哥在一起,他還能夠感受到至少一點點的家的溫馨感覺。
可是,就是這個惟一的親人,卻不在了。
讓你得到比別人多的幸福,然後再給你奪走,那樣的痛苦比什麼都大。
自文翼在戰場上失蹤,已經過去了快兩個月,活著的可能性越來越小。文羽儘管一直在不停地對自己說,哥哥還活著。
可是,隨著時間的流逝,其實他內心深處已經開始動搖了。他已經在強迫自己接受哥哥死亡的事實。這一個多月來,他突然感受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孤獨。儘管他很痛苦,儘管半夜他常常被噩夢驚醒,但是他沒有告訴任何人。
他知道,哥哥的在天之靈也一定希望他好好地活下去,那樣哥哥才會在另外一個世界感到寬慰。他要堅強地活下去,哪怕遇到再多的痛苦。因為,他不是為自己一個人而活著。
文羽正低頭出神地想著,一個溫柔慈祥的聲音突然在他耳邊響起「我沒記錯的話,你就是文羽吧?」
文羽急忙抬起頭,發現吳夫人正笑吟吟地看著他。
「哦,我……我是。」文羽臉一紅,略有些慌亂。他這才注意到,桌面已經收拾得乾乾淨淨,不知不覺中晚飯居然已經吃完了。身旁的白琊、林宇軒分別和秦銘、秦宛在說著什麼。
此時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大廳裡早掛起了好幾個紅燈籠,紅彤彤地照得整間屋子暖暖的。吳夫人微笑著望著他,在燭光映照下顯得特別親切。
文羽被她看得心頭慌亂,忙問「阿、阿姨,您找我有事嗎?」
「你……能跟我出去一下嗎?」吳夫人帶著商量的語氣,懇切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