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躺在擔架上暗暗想著,眼前不斷浮現起前兩天陣地戰鬥的一幕幕。
「山上怎麼沒有信號回復?不對,有情況!」
隊長迅速通知大家隱蔽。
「停止前進!就地隱蔽!」
前面有人壓著嗓子低聲向後面傳話。
前進中的隊伍突然停頓下來,在暗夜中趑趄而行的民兵們紛紛從肩上摘下武器,隊伍裡的氣氛頓時緊張起來。
「老胡,帶一個班的人從側面繞到左邊的山頂上,帶上高機,準備掩護我們運動,注意鬼子直升機來的方向。老查,你帶一個班警戒右面。俘虜和傷員放在山坳裡,留兩個人看守。其他人跟我來。」
當兩個民兵迅速將擔架抬到山坳裡一處大石頭後面的時候,前面已經發生了激烈的交火。
「是鬼子特種兵!我們被兜住了!」
黑暗中有人驚慌地低聲說道。
「敵人還沒圈上來,快佔領高地。不要慌!機槍注意掩護!」
隊長迅速下達戰鬥指令。
在陣陣強烈的夜風中,四散濺落的雨點在小口徑榴彈爆炸的火光裡時隱時現,被爆炸撕碎後紛飛的松樹枝葉在夜風裡打著旋,卷帶起來的泥漿和石塊敲擊在岩石上發出劈啪的聲響。民兵們紛紛開始艱難地尋找著黑夜裡的不速之客,5式、8式步槍與8式輕機槍炒豆般的短點射聲和40火箭彈沉悶的爆炸聲,間或夾雜著手雷的一連串清脆爆炸聲在山谷裡迴盪。從密集的火力看來敵人數量不少。鬼子在夜雨中的射擊技術真的不錯,準確的點射讓民兵們無法從容運動,很快我們開始出現傷亡。
當我用手遮擋著雨水抬起頭看山頂的情形的時候,看見一名中彈的民兵從岩石的高處重重地落在我的旁邊,步槍砸在石頭上迸出點點火星;趁著明滅不定的火光,我看見他胸口噴濺出來的鮮血迅速洇紅了身體下面的岩石,旋即被瓢潑大雨沖刷開來,一道道鮮紅的水流深深地浸漫入潮濕的雜草之中。
我從擔架上翻滾下來,艱難地爬上岩石把他的身體翻轉過來,在炮火的閃光裡我看清他蒼白的面孔。這是一張中年農民的臉龐,厚厚的嘴唇微張著,但臉上已經沒有生命的氣息。他烏黑的眼睛睜得很大,直直地看著夜空,水珠順著被雨水浸得透濕的髮梢無力地一顆顆落向地面。
托起他的頭,我試圖喚醒他,雨滴流進我的嘴,帶著微微的鹹味。抱著他低垂的頭顱,我無力地躺在岩石上一動不動,任憑雨水沖刷著我的身體,被爆炸卷揚起來的泥漿不時混合著雨水潑灑在我的身上。
天空中一聲劇烈的爆炸把我的靈魂喚醒了,我遲鈍地仰頭看著天空。
一團巨大的火球正在燃燒著向地面墜落,旁邊一條快速飛行的物體正拖著明亮的軌跡追逐著黑暗中的獵物。很快,第二個明亮的火球出現在天空之中,劇烈的爆炸聲隨後迴響在空曠的山谷裡。
「是我們的部隊伏擊了鬼子前來支援的直升機!」我立刻挺直身體,半山腰人們的喧嘩聲也傳入我的耳中。
「咱們的特種兵來了,大家堅持住!」
「不要讓***跑了一個!」
「槍!槍在哪裡?」
我開始在黑暗中摸索著剛才犧牲民兵留下的那枝槍。
好半晌,我滿手泥污地抓住那枝躺在石頭縫裡的步槍。
手腳並用,我吭哧吭哧地爬上一塊岩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