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阿姨在房裡還沒出來,袁芳小聲的對趙電說「我們出去走走吧。」趙電微笑著對袁芳點點頭。
黃阿姨出來了,袁芳立即說「媽媽,我要和趙老師出去一下。」
黃阿姨覺得趙電是個正派人,又是袁芳的老師,女兒和他出去走走,也沒什麼,就答應了。
兩人走在三樂河岸。不知為什麼,趙電和袁芳都喜歡在河堤漫步,在這一點上,他們是天生的不謀而合!河邊的風總是比市裡的風要大,要涼爽,要清新。河岸兩側,一側是寬闊的河床,一側是大片的樹林。河床上有歷歷的河石,清澈的河水。樹林裡有蟬在高唱,有蛐蛐在低吟,還有螢火蟲在發出自己的微光。他們兩人都愛樹,愛石,愛水--這也許就是他們都喜歡在河堤漫步的原因吧。
他們在這條河堤上不知走過多少次了!這學期,趙電經常給袁芳晚輔,回去時,袁芳送他,必走這條路。對趙電和袁芳來說,把這段河堤命名為「情人之路」,是再合適不過的了。
袁芳拉著趙電的手,低著頭走著,什麼話也不說--也許是千言萬語不知從何說起吧。中學時代是人生的黃金時代,今天高考結束了,意味著這個黃金時代結束了,誰的心中不有千言萬語?對袁芳來說,意味更是不同尋常從今以後,她不在三中讀書了,和趙電的接觸次數會減少,接觸途徑也會改變--兩人的交往將受到影響。
所以,袁芳更是想在今晚和自己親愛的人交心長談。
趙電打破了沉默,說「袁芳,今天,你光榮畢業了,高興嗎?」
袁芳的頭往趙電的肩頭一靠,甜甜的說「高興!我又跨過了人生的一個節點。」停了一下,又說「高興是高興,但心情挺複雜的。」
「都想些什麼呢?」趙電握緊了袁芳的手。
「唉,想得很多,想以後的道路,以後的歸宿--想我的,也想你的,還有我們的。」
趙電說「袁芳,你在想,我何嘗不在想呢?」
「那你想到我嗎?」袁芳轉過頭看著趙電問道。
「我怎麼可能不去想你呢?我想的每一件事都與你有關。」趙電深情地看著袁芳說。
「那你是怎麼想我的呢?」袁芳嫵媚的笑著問。
「高中語文書上不是有一句話嗎,『愛之則為之計深遠。』我天天都在給你做人生規劃,早已給你規劃好了,誰叫我這麼愛你呢?但--你會聽我的話嗎?」
「聽!我相信你。如果我不相信你,我就不會愛你了。既然愛你,當然相信你。愛一個人,又不信任他,那又何必呢!」
「好。既然你信任我,那我講了--」趙電說。
「講吧。」袁芳頭枕在趙電的肩上,小鳥依人狀的靜候著趙電高論。
「首先問你,你感覺這次高考考得怎麼樣?」
「我不是說過了嗎,這次高考總體上不好。我今年肯定考不取。」袁芳搖搖頭,苦笑了下。
「考不上,沒關係!大可不必悲哀!」趙電說。
「為什麼?」袁芳問,「哪個人不想上大學呢?」
「你不是學過哲學嗎,哲學上強調方法論。今晚我就給你提供個方法論。」趙電似乎在上課。
「這個方法論是在做任何事情之前,先把這個事情想清楚,然後再決定做還是不做,以及怎麼做。千萬不要沒把事情想清楚,就盲目的跟著別人隨大流。我不是跟你說過一要瞭解二要了結嗎。」趙電邊說,邊揮動著手。
袁芳抿著嘴,點點頭,哼了下,說「有道理。」
趙電接著說「我的意思是在上大學之前,先把上大學這事兒想清楚了,再決定要不要上大學。就是說你要思考,大學裡有什麼,大學環境怎麼樣,大學教育的質量怎麼樣,在大學裡,能學到什麼,在大學裡學的知識是不是有用知識,會不會是中學教育的翻版,甚至不如中學教育!我上大學,到底給我的人生帶來什麼,有什麼結果,我不上大學是不是更好。」
「但是我沒上過大學,我怎麼能想清楚這麼多呢?」袁芳問。
「這你問對了。」趙電說,「你剛高中畢業,哪瞭解大學的事情呢?你沒走出過校門,哪知道社會上的事呢?你得問過來人!」
「過來人?可我的家人和親戚,沒有一個是大學畢業的,找誰問去啊?」
趙電指指自己,說「這不是現貨嗎?你看你,拿著金碗要飯。」
袁芳大笑,連連說「對對,問你問你!」
「袁芳,我只要講四點,就足以幫你把上大學這件事想清楚。你信不信?」
「信!你說吧。」
趙電開始扳著指頭說起來「第一、現在的大學教育質量嚴重滑坡,遠不比以前。大學生素質也越來越差,抽煙喝酒賭博,亂搞男女關係,太多了,很多學生在高中時很單純的,一進大學,男的變得像流氓,女的變得像妓女--求學環境糟糕。第二、很快,大學畢業就不包分配了,自謀職業,這對大部分學生來說,畢業就意味著失業!第三、在大學裡學的知識,基本上都沒有實用價值,自己日後的生活和工作根本用不上。第四,大學畢業後,即使被國家分配,有一份正式工作,那又怎麼樣呢?人生就會因此獲得價值了嗎?在政府部門坐辦公室,或在學校裡當一個國家教師,在別人看來很不錯,其實在我看來一點意義沒有。像我吧,我一向認為我的工作價值遠不如一個農民。你想,一個農民多種一畝田與少種一畝田,大不一樣。多種一畝田,就會多收一些糧,多養活一個人。所以,農民每干一分活,都是有價值的。教師上課,多上一節課與少上一節課,對學生來說有什麼關係啊?上課時跟學生扯那些空頭大道理,灌輸那些無用的死知識,有什麼意義呢?有時候,老師少上一節課,少跟學生扯那些陳詞濫調,對學生反而更好。所以,我從來不認為教師的每一份活都是有價值的。我要是不當教師,去做別的事情,會創造更大的價值。在政府部門坐辦公室,和當教師的情形是一樣的。」
「那你說應該怎麼做?」袁芳問。
「我認為,人在世上,要做一點實實在在的、摸得著看得見的實事,也就是說要辦實業。」趙電說。
「辦實業?」
「對!就像你父母,都有自己的實業你爸爸是男的,男的都愛吃,所以你爸爸開飯店;你媽媽是女的,女的都愛穿,所以你媽媽辦服裝廠。很不錯的!我們倆以後要走他們的路,才能實現人生價值。」
袁芳笑起來了「你看你,說了半天,竟然回來原點來了,結論竟然落在我爸媽身上。」
趙電也笑了,說「誰說回到原點了,我話還沒講完,結論還沒出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