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只離開了一天半,當秀兒再次坐上回四海樓的馬車時,仍然覺得滿心感觸。她想到那星光璀璨的天花板,忍不住問九夫人「四海樓上那些閃閃發亮的,是真的寶石嗎?」
九夫人重重地點頭「是真的,當年帖木兒決定要在這裡清修的時候,相爺把府庫裡一大半的奇珍異寶都移到這裡來了。不單這天花板上是,帖木兒屋裡也到處是,最開始連馬桶都是純金打造的,是帖木兒堅決不肯用,這才換掉了。」
「相爺如此愛子,怎麼不在帖木兒小的時候好好保護他,讓他差點被人害死呢?」
九夫人冷笑「還不是以為我開了胞,別的夫人也會跟著來。那幾年相爺寵幸了多少蒙古女人,連老命都不要了,結果呢?後來發現不可能再有什麼狗屁純種了,這才重視起我們母子來。帖木兒就是因為把這些看穿了,才不愛待在家裡的。」
對於這一點,秀兒一直有點不解「相爺五十歲才得子,一開始居然不愛,想不通。」
九夫人說「不是不愛,是不甘心。因為他打心底裡瞧不起漢人,認為漢人都是賤種,殺漢人就像殺豬殺羊一樣,一點也不內疚的。誰知道生了個兒子竟然流著一半漢人的血,他一下子怎麼接受得了?直到後來,帖木兒長大了,越長越可愛,會喊他爹。他才慢慢疼起來。」
「可是我看相爺對帖木兒很溺愛啊,在帖木兒面前根本不像老子。」倒像他地僕人,點頭哈腰,唯唯諾諾的。
說到這點,九夫人的語氣中帶著些許嘲諷「他性子就是這樣的,他最寵的幾個女人,都是典型的潑婦,不潑怎麼敢連相爺的獨子都敢害?帖木兒如果對他唯唯諾諾。他也不會很疼的。就因為帖木兒對他給予地一切毫不在乎,他反而覺得,那才是他們蒙古族的漢子,而不是卑賤懦弱的漢人。就像在戰場上,他也只佩服比他更勇敢更不怕死的人一樣。」
「真奇怪,如果帖木兒是個溫順老實的好孩子,難道他就不疼了?」
「疼也會疼,畢竟他就這一個孩子,但不會像現在這麼疼。因為那樣。他會覺得帖木兒像我這個漢人,而不像他們驕傲勇武的蒙古人……###。」
一面說,一面上樓,其時樓上只有玉函在。他師傅和馬真人都出去了。秀兒問了他幾句話,也和九夫人說的差不多,沒什麼新情況。
也許是想讓她和帖木兒單獨告別吧,九夫人在樓上逗留了一會兒,就招呼玉函一起下去了。
秀兒關上臥室門。然後在帖木兒的床前坐下。靜靜地看著他的容顏。不管他臉色有多蒼白。在她眼裡,他依然是最美地男子。
她輕輕撫摸著他的臉,然後沿著他的脖子向下。一直向下。這些日子,她為他擦洗了無數次,他的身體她早就熟悉了。可是現在,她還是落下了淚,嘴裡喃喃地說「你瘦了這麼多,我天天餵你喝雞湯,都不知道你喝到哪兒去了。」
擦乾眼淚,她讓下人送上來一桶熱水,一面擰著毛巾一面說「你跟著你師傅去,他只管給你療傷,日常起居肯定不管地。烏恩其又不在了,桑哈粗手笨腳的,以後誰照顧你,誰給你擦洗呢?」
揭開被單,小心翼翼地解開睡衣,慢慢給他擦著。嘴裡不停地說「乖,胳膊抬起來,對,就是這樣,好能幹。」
「這裡抬一下,對,我發現你今天好聽話呢。」
「再來就是腿了,還有腳,不知道撓撓你會不會癢癢?咦,真的癢癢啊?」
她大驚,回過頭去看了又看,又撓,再回頭看,再撓,再看……無數次反覆後,才終於死心道「真是的,我都成老花眼了,你要是知道癢癢,就不會躺在這裡了。」
輕輕拉上被子,把毛巾放在水桶裡搓洗著,嘴裡猶猶豫豫地自問自答「還有一個地方沒洗呢,全身都擦得乾乾淨淨地,就那個地方沒擦,會不會不舒服?」
想了又想,終於下定決心說「帖木兒,給你擦小鳥鳥了,你別亂想哦,我是個追求完美的人,留著一個衛生死角不打掃心裡會不舒服地,總覺得任務還沒完成。」
再次揭開被子,猶豫了一下,又蓋上,然後拿出一條手絹紮住眼睛。一邊深呼吸,一邊走過去摸索著拉下褻褲。裡急急地解釋著「我摀住眼睛了哦,我可沒看你地小鳥,沒佔你地便宜。」
可是,她的手擦洗小鳥還沒幾下,就發現情況不對,大大地不對!怎麼小鳥在變大,而且很快就變成了展翅欲飛的大鳥?而這時,她耳邊也清晰地傳來了一聲喘息?
用「如雷轟頂」來形容秀兒此刻地感受一點也不過分,呆愣了半晌,她才飛快地扯下捂眼的手絹。就在這一瞬間,一雙清亮的眸子映入她的眼簾。
「你明明看到了。」這是他的開場白。
「什麼?」
「小鳥!」
「啊,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她慌忙給他拉上被子,可是很快她的羞慚就為惱怒所代替「你什麼時候醒來的?」
「我還沒醒,現在是夢遊,我在夢遊……」
「少來,你給我老實交代,幾時醒的?」
「就剛才啦,你給我擦小鳥的時候,我就醒了。」
「怎麼可能,我動作那麼輕。」
「再輕也是小鳥啊。」
「不准再提小鳥!」
「好好好。那是大鳥!」
「你……你……你……,臥病在床三個月,醒來就變色坯了。天那,這是什麼世道!」
「是啊,這是什麼世道,睡了三個月,一覺睡醒,就發現有人在猛吃我地豆腐。」
「我沒有!我是在給你擦洗。」
「可是你看到了。這是不容否認的事實!」
秀兒簡直快氣瘋了「對,那又怎樣?」
「沒怎樣,對我負責就行了。」
秀兒理屈詞窮,無言以對。
但是……她突然想到了什麼,眼睛猛地睜大,然後指著床上的人說「你撒謊!我撓你腳的時候,你明明也有反應的,只是我還以為是自己眼花了。」
「你好端端的,幹嘛撓人癢癢啊。憋死我了,又不能笑。」
「啊,果然早就醒了,還裝死等著我給他擦身子。甚至擦那裡,好過分,太過分了!你怎麼可以騙我,你知道我多想你早點醒過來。」
她趴在床邊哭了起來,他抱住她。在她耳邊輕輕說「小聲點。別讓外面的人知道我醒了。」
他的話音剛落。外面已經傳來了雜沓地腳步聲,包括九夫人都緊張跑上來問「怎麼啦,怎麼啦。秀兒,帖木兒沒事吧?怎麼好像聽見你在跟人吵架似的。」
秀兒忙說「是我自個兒在跟他說話,想到他要走,有點激動,聲音大了點。對不起夫人,嚇到你了吧。我只是想到要跟他分開了,心裡難過。」
「可憐的孩子」,九夫人勸慰她幾句,秀兒懇求道「夫人,我還想跟帖木兒單獨待一會兒,只一會兒就好了,行嗎?」
「行!你們都下去吧。」
很快,整個四樓,又只剩下秀兒跟帖木兒了。
帖木兒這才小聲告訴她「其實你們說的話,我有時候是聽得見的,只是睜不開眼睛發不出聲音而已。所以,現在是什麼狀況我大致也清楚,昨天我師傅也跟我說了一些,我父母要你給我沖喜對不對?」
「嗯,日子就定在明天。」
「太后姑母做的主,對吧。」
「沖喜是你父母的主意,太后只是嚴格把關,生怕你家正式迎娶我。因為她要確保你們克列家血統的純正。你的妻子只能是蒙人,我只能是侍妾。」
「所以,我不想讓他們知道我醒了,不然,太后馬上就會賜婚。我已經年滿二十,又經歷了這樣一場生死劫,他們巴不得立刻把我變成種馬,好為克列家開枝散葉。」
秀兒問他「連你母親也不讓知道?」
帖木兒無奈地一笑「她知道了,等於所有人都知道了,她也巴不得我留下來地。」
「那你到底是什麼時候醒的呢?」
「昨天半夜。」
秀兒感慨地說「還是你師傅有辦法,他一來你就醒了。只是,隱瞞消息,讓師傅帶你離京,是你的主意,還是你師傅的主意?」
「大家一起商定地。我雖然醒了,但身體還很虛弱,需要繼續運功調養。」
秀兒橫了他一眼「身體虛弱?那還擦兩下就變成那樣了。
帖木兒不好意思地解釋「秀兒,只要是正常的男人,你擦那裡都會有反應的。如果你擦它都沒反應,那說明我已經完全沒有了生命力,沒得救了。
好吧,這個問題暫且先放下,「你離開大都後就去襄陽養病,然後呢。」
「當然是養好了,就回來娶你。」
「還回來?被你家太后知道了,照樣拆散,不給你娶蒙古妻子,她絕不會干休的。」
「偷偷回來找你,我們走之前偷偷跟我娘見一面。就算我娘說出去,等太后風聞消息,我們早離開大都了。等我身體養好了,隨時想走就走,不怕他們知道。」
秀兒沉默了,帖木兒說「雖然很捨不得你,但如果我不趁這個機會走,永遠也走不了了。他們只要發現我醒了,會立刻給我娶進蒙古女人。我不想讓你傷心,也不想害了別人,因為我肯定不會要她,可是娶進來了,叫人家怎麼辦呢?唯一的辦法,就是我趕緊走,不要讓這種鬧劇發生。」
「你……希望我跟你一起走嗎?」
「當然希望!」
「那我跟你一起走。」
帖木兒笑著說「別傻了,我是希望。但我去地地方,是深山裡地道觀,裡面只有男人,從不讓女人留宿地。而且我現在的身體,也不適合娶親,那樣只會拖累你。等我養好了,第一時間來找你。」
分割線
這一章寫好後,數度想廢掉重寫,因為實在不滿意。
鋪墊太多,反而不知道怎麼寫結果了。
當然,帖木兒和秀兒的故事遠未結束,對於他們來說,這只是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