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兒隨官差進了杭州府衙,陳知府倒是客氣,坐在上面很和藹很親切地說「珠老闆,不好意思啊,本來不想打擾你的,知道你正忙著打擂。可這案子是皇上親自過問的,上頭催得急,本官也沒奈何,只好委屈你走一遭。」
秀兒低頭彎腰執禮「大人召喚,不知所為何事?」
把皇上都抬出來了,至於嗎?知道人家在打擂還隨便傳喚,這些當官的,虛偽得叫人噁心!所以她也懶得很他客套,要問便問,嗦什麼。
陳知府皮笑肉不笑地說「就是盧大人的那樁案子,現在還有些重要卷宗沒找到,上頭很惱火,勒令我們盡快找回來。因為盧大人在杭州時與珠老闆過從甚密,所以就想問問珠老闆,盧大人走前有沒有跟你交代過什麼?」
秀兒氣得一口氣堵住胸口,十一早已忍不住了,一個箭步上前,雖然幾乎長揖到地,話可說得沖「大人,不知過從甚密的標準是什麼?如果一共見了兩次面也叫過從甚密的話,那大人與盧大人不是走得更近嗎?你們今年肯定不只見過兩次吧,又同城為官,有同僚之誼,盧大人要交代什麼,也應該是交代給大人才對吧。」
「放肆!」陳知府的老臉終於掛不住了,兩邊侍立的衙役趕緊聲援,嘴裡喊著「威武」,手裡的殺威棒整齊一致地在地上敲擊著。
秀兒第一次進公堂,看見兩邊如林的殺威棒,一根根黑紅透亮,在地上不斷敲打出鏗鏘的聲音。腦子裡則想像著它們打在犯人身上時那鮮血飛濺的可怕景象,眼睛裡立刻湧出淚來,跪倒在地上嗚咽著「秀兒好歹也有點小名氣,不想在大家面前出醜。求大人請閒雜人等迴避,我受審的時候……ap,。不想讓任何人看到。」
「秀兒!」十一和秦玉樓驚呼。
「出去!快出去,我不想看到你們!」秀兒越發哽咽難言。
「秀兒,別怕,沒事的。」十一心疼地蹲了下來,手輕撫著她的頭髮。
「快出去,我自有辦法對付他,你性子急。別留在這裡白白挨一頓棍子。」秀兒趁機在他耳邊低語。
十一那種大少爺脾氣,留在公堂只會讓她提心吊膽,徒增許多枝節。
「我不走,我要在這裡陪著你。」這種時候,十一哪裡肯走。
秀兒只得抬起頭說「求大人把他們倆轟出去!」
陳知府本就嫌十一礙眼了。當下手一揮,十一和秦玉樓便被架了出去。
「這下閒雜人等都走了,你有什麼話只管跟本官說,本官絕不會為難你的。如此佳人,本官怎麼捨得折辱呢秀兒又是一陣噁心。看陳知府那一臉曖昧勁,他不會以為她也像謝吟月那樣一心想巴結他,把人轟走了好告密吧。
再看看周圍紅亮地殺威棒。還有同樣泛著暗紅的地板,秀兒想起了那天在街上遇到的慘死的女犯,她婆婆拖著她一路鮮血從刑場回家的情景。讓她冤死的劊子手,就是堂上的這位陳大人。
她突然答非所問地說「大人,杭州好像半個月沒下雨了。」
「什麼?」他被她說得有點蒙了。
「我是說,杭州已經半個月沒下雨了。據說半個月前曾有一個女囚臨刑前祝禱,若她果是蒙冤,杭州六月飛雪。然後三年不雨千萬別應驗了才好。」
陳大人沉下臉,不耐煩地說「別盡扯些與本案不相干地話,本官問你,盧大人走的時候有沒有跟你交代什麼?」
「他走的時候我又沒送,他怎麼交代?」
「那他有沒有托人帶什麼東西給你呢?」
秀兒「啊」了一聲道「大人這樣一說。我還真的想起來了,盧大人的確給過我一樣東西。」
「是什麼?」陳知府兩眼放光地從座位上探起身來。
「就是那本《西湖詩集》啊。盧大人說我曾送一本書給他,所以他也要送一本給我作為回贈,那上面還有大人地詩呢。」
秀兒本來故意東扯西拉想氣氣他的,誰知陳知府竟然臉色大變地吼了起來「那本詩集你放在哪兒的?還在林宅是不是?」不等秀兒回答,他朝身邊站立的師爺使了個眼色,師爺馬上帶著一班衙役出去了。
秀兒當然知道,他們是去取那本書了,她只是不解「大人要那本書幹嘛?西湖詩集起碼印了一千冊,大人自己應該也有吧。」
陳知府正在偷偷拭汗,聽到秀兒的問話,倉促間敷衍著說「我想看看上面有沒有盧大人地留言,也許從中可以找到一點線索。」
秀兒心裡只覺得好笑「那可要叫大人失望了,上面只有幾句很平常的話和一個小紅印章的落款。」又不是藏寶圖,還故意用暗語讓人猜裡面地玄機?
一面跟陳知府對話,秀兒一面納悶陳知府那一瞬間的失態樣子,決不只是要找上面的「留言」那麼簡單。到底是什麼令他如此失態的呢?
秀兒努力回想剛才的情景,是在她說了什麼之後陳大人臉色猝變的?對了,她說「那上面還有大人的詩呢」,這句話有什麼問題嗎?陳知府很怕別人知道那上面有他的詩?
可是詩集上面本來就有他地啊,散落在市井的那一千冊,每本上面都有,他能全部收回來銷毀嗎?如果不能,幹嘛急吼吼地讓他人去搜來盧摯送她的書?
腦子裡靈光一閃,秀兒突然想到了一種可能難道,這書有兩個版本?給盧大人的,上面有陳知府的詩;其他地上面則沒有。而拿到京城作為罪證呈現給皇上的,是刪出了陳知府詩詞地版本。
再仔細回想一下,那天參加西湖詩會的,的確官員不多,除盧、陳之外,其他的以文人才子為主,幾個有官銜的也是下級附屬官員。大概盧摯平時跟江浙官員走動不多,會請陳大人,也是因為謝吟月出席的緣故。
如果這樣的話,那本書不就成重要的證物了?拿著書到京城,還可以倒打一耙,說西湖詩會其實是陳知府發起的,就為了用美人計陷害盧大人。既然他們無中生有,顛倒黑白,就讓他們也嘗嘗被人陷害的滋味。
想到這裡,秀兒差點笑出聲來。那些人要搜儘管去搜好了,他們要能搜出來那才叫奇怪呢。因為,西湖詩集根本就不在她房裡,而是被十一借去看了。
十一的特點是有借無還,若是別的書她也就算了,這本既然是盧摯贈與的,她還準備過段時間要回來。現在看來,幸虧暫時沒要。
「你打算一直跟我耗下去嗎?我無所謂,耗不起的是你。」陳知府陰陰地說。
「秀兒也無所謂,大人如果要關押,請便吧。」
陳知府氣得差點扔下用刑簽,可到底對她和左相府公子的關係有點狐疑,怕萬一克列公子念起舊情來又殺個回馬槍,他就吃不了兜著走了。故而只是發狠地說「別以為我真的不敢關你!我奉皇上的旨意辦案,任何人都不怕。」
明明色厲內荏,還在那裡死鴨子嘴硬,真叫人看不上,秀兒嗤笑道「那大人只管把我收押好了,這樣一來,我就不用打什麼擂了,穩贏不輸啊。這杭州,誰不知道謝姐姐是大人的紅顏知已。大人收押我,讓我不能出賽,讓謝姐姐一枝獨秀,杭州百姓心裡明鏡兒似的,我等於不戰而勝了。誰不同情被陷害的人?那種靠卑鄙手段上位的,終究只落得一場空!」
陳知府啪地摔下一根簽子,怒吼著「左右,給我打!我早就警告過你,不要以為我不敢收拾你,一個戲子,偶爾認識了一個高官公子,就以為自己能攀上枝頭當鳳凰啦?真是蠢貨!你以為克列公子真喜歡你,將來會把你娶進左相府做妾?做你的春秋大夢吧,你最好求神拜佛保佑左相大人不知道你的存在,要讓他知道你勾引他的寶貝兒子,他不扒了你的皮,我跟你姓!」
「大人想跟我姓了,可惜我不稀罕!「打!打!打!」
「不要!大人,你怎麼把秀兒妹妹抓來了,我在家聽到消息,魂都嚇掉了,趕緊坐車過來,幸好還不是太晚。」說話間,一個溫熱的身體緊緊抱住了秀兒。
秀兒簡直要無語問蒼天,這些噁心的戲碼,到底有完沒完了?
最近有點忙,更新速度可能要減慢了,不過更肯定會保證的,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