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兒是上午開始生病發燒的,午飯前熬好藥,吃過後躺下休息,戲班的人就吃中飯去了。然後就發現秀兒昏迷,到現在,好幾個時辰過去了,大家也沒心事去做晚飯,所有的人都在院子裡站著等消息。
眼看著又一個時辰過去了,秀兒還是沒醒。十一急得在外面打門,帖木兒讓他進來後,他撲到床前問「不是說吃了解毒藥,很快就能醒來的呢?」
玉函沉吟道「只能說,那藥比我原先想像的還要下得重。再有,毒本身又是下在藥裡的,我現在擔心的是,藥中用毒,會不會又產生了什麼不良反應,使毒性更加重了。」
這話一說出去,所有的人均大驚失色。帖木兒和玉函商量來商量去,始終不敢追加解毒藥的劑量,也不敢再用別的藥。照玉函的說法,藥用多了,怕藥跟藥相沖,到時候出現什麼後果就難以預料了。
離開場還有半個時辰時,戲院的楊老闆心急火燎地趕來了,問為什麼還沒過去。按常理,第一場戲,起碼應該提前兩個時辰過去,要化妝,要熟悉場子。可是他等啊等啊,眼看只剩下半個時辰了,還沒見戲班的影子,只好自己趕來看究竟。
秦玉樓唉聲歎氣地告訴他「還不知道能不能開場呢,秀兒,我是說珠簾秀,到現在還昏迷不醒。」
楊老闆大驚「怎麼會這樣?天那,這次我們死定了,你知不知道,黃牛票最後賣到了多少錢?」
秦玉樓搖頭,那人朝他伸出了一個手掌。
秦玉樓問「五十文?」原票價普通座是十文一張。五十文就是翻了五倍了。
那人搖頭「一百文啊老兄!你沒見我的手還翻了一下?你說,那些花十倍的價錢買黃牛票的人,最後沒看到戲。會不會撕了我們倆洩憤?」
「能不能先找個人替著?」秦玉樓拉過翠荷秀說「這也是我的得意弟子,十二歲就跟我學戲。入戲班七年了,什麼戲都會演.電腦站www」
楊老闆搖頭。
秦玉樓又拉過解語花「這個呢,你看行不行?我平時要求她們什麼戲都要會,就怕萬一出了什麼事好救場。所以一般地戲,她們都會唱的。」
楊老闆還是搖頭。
見秦玉樓還在人堆裡往外拉人。楊老闆歎道「你怎麼就不明白呢,觀眾要看的是珠簾秀!他們是衝著珠簾秀這個名頭來地,他們就想看看漕幫二當家這麼捧的女人到底有多美,唱得有多好。別說你找地這些人名氣不如她,就算你找個名氣比她還響的,觀眾也照樣不買賬。他們肯花十倍的價買黃牛票,不為別的,就為看她。看人是主要的,聽戲其實還是次要地。」
秦玉樓何嘗不明白?只是他不甘心到手的錢財又飛了。這等於是要了他的命啊。
緊急思考一番後,他開口道「那這樣吧,出個告示。就說珠簾秀突染重病,不能登台。今日的戲推到明日。他們的票也不廢。明日繼續使用,後日和大後日的票依此類推。」
楊老闆沒好氣地說「那你自己站在告示牌下。等那些觀眾把你打成豬頭,看能不能讓他們消消氣,不至於拆了我的小戲台。」
秦玉樓急得直搓手,但不管怎樣,他就是不肯提出退票,賠錢。摳門如他,要這樣,跟拿刀子殺了他有啥區別?
最後,眼看時間剩不了多少了,楊老闆見屋裡還是沒動靜,長歎一聲道「最後只有一個辦法了,你提著錢跟我過去,我們倆站在售票窗口退票。」
「要是有人買了十倍的黃牛票,要我們照價賠償怎麼辦?」
「老兄,人家沒要你翻倍,沒要你賠他的精神損失費就是好地了,照價賠償你還有話說?」楊老闆已經非常不耐煩了,跟什麼人打交道都好,就是千萬別纏吝嗇鬼。
「可是」,秦玉樓面如死灰「我怎麼知道誰是十倍買的,誰是五倍買的,誰又是原價買地?要是所有人都跑來誆我,都說是十倍買的,難道我都照陪?那我傾家蕩產也不夠賠他們啊。」
楊老闆不客氣地告訴他「如果真這樣,你除了照賠,沒有別地法子!因為你是理虧地一方。當然,你也可以不賠,現在就帶著你的人去找船,從此再也不到杭州來了。不過這樣,估計你在大都也混不下去了,好事不出門,惡事傳千里,你在杭州落下了這樣地名聲,大都很快也會傳遍。那些肯花十倍的錢買票的人,好多都是有錢的,走南闖北的,你到哪裡躲得過他們?總之,你自己斟酌吧,我要回去了,再不回去那邊的場子真的要被人砸了。」
秦玉樓追著問「你就這樣回去,怎麼跟那邊交代呢?」
「我去了就坐在戲院門口哭,說你裹著錢跑了,我也被你坑了。」
「你怎麼能這樣?我哪裡跑了嘛。」秦玉樓快急瘋了,見楊老闆不搭理他,逕直朝門口走,跑過去攔住,用告饒的口吻說「麻煩你再等等,興許就快醒了。要再過一會兒還不醒,我跟你一起過去。」
楊老闆一攤手「你不肯賠錢,去了有卵用?你被人打死,於我有何好處,我的戲院可不想沾上人命案。還不如我一個人去擔著,要打要罵由他們,反正當初簽的文書我可以當場拿出來給他們看,我只收場地費的,票價高價低都跟我沒關係,我又從中賺不到一分錢。」
秦玉樓越發急了「你這樣不是坑我嗎?」
楊老闆冷眼回道「你說話好沒道理,我坑你?天地良心,我快被你坑死了是真的。我剛出來的時候,就看到好多人往北瓦湧,只怕都是去看熱鬧的,到時候戲院外面都擠滿了人,我還不知道會不會被人打死呢。」
正爭吵不休,房門終於打開了,烏恩其走出來說「醒了,秦老闆,小姐請你進去。「
真是喜從天降,絕處逢生啊!秦玉樓淚光閃閃地跑了進去,秀兒一開口就說「師傅,你叫師兄師姐門快點過去化妝準備,我馬上就趕過去。」
「好好好,我這就去吩咐。」秦玉樓的表情,只能用感激涕零來形容了。
十一也眼眶紅紅的,見帖木兒蹲在地上親手給秀兒穿鞋子,臉色變了變,但也沒說什麼。
玉函又從小箱子裡摸出一顆藥說「這是我們修煉的時候用來提升功力的,本來不應該給女人服用。但我看你這樣虛弱,怕等下唱戲的時候撐不下來,給你一顆吧。」
秀兒道了一聲謝,帖木兒遲疑地看著那藥丸說「玉函,這藥她受不受得了啊。」
玉函想了想,又拿出一顆藥說「演完後回來,如果你還是興奮得不能入睡,就服下這個。」
秀兒還沒接住,帖木兒已經搶過去說「這藥她更受不了了,你想讓她再昏迷一天一夜啊,她現在的身體狀況你又不是不清楚。」
秀兒問「這是幫助睡眠的藥嗎?我正需要啊,我已經連著兩個晚上失眠了,每天晚上只能睡一個時辰。」說完伸手問帖木兒要藥。
帖木兒看著她的臉心疼地說「難怪臉色這麼差的。」想了想,把藥掰成兩半遞給她「只吃半顆就夠了,那半顆留著,等以後出現這樣的情況了,再吃。不過這藥不是好東西,能不吃最好別吃。」
秦玉樓湊到跟前問「能走了嗎?」
「能」,秀兒站起來問「還剩多少時間?」
十一回答「大概一刻鐘吧,只夠從這裡走過去了。」
秦玉樓道「能走過去就行了,我已經叫楊老闆先過去穩住場子,我們這就動身,雖然開場遲了點,總比放鴿子好。」
「師傅,秀兒,程二當家來了。」有人匆匆進來稟告。
「他來了就更好了,有他在,什麼場子鎮不住?」秦玉樓這下徹底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