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卷珠簾 網友上傳章節 第四折(第二場) 暗室(一)
    一室光影,一室荷香,一室寧謐。

    寶藍和赭黃相間的橢圓形的窗子,臨窗而立的男子,淡青的衣衫,身形頎長挺拔,風吹過,衣袂翩然。

    秀兒在夢裡微笑著,她喜歡這樣的夢,喜歡這種安閒淡靜的氛圍,只是,那個男人是誰?

    男人?她的屋裡怎麼會有男人?

    秀兒猛地睜開眼睛,驚惶四顧,發現自己身處在一個跟夢裡一模一樣的環境裡,就連窗前的那個身影都一模一樣。可她明明記得自己在巷口叫了一輛馬車要回家的啊。

    她伸手想摸摸腰裡的錢囊還在不在,然後更驚惶地發現,她的手不能動,腿不能動,全身都不能動,她只能像個癱子一樣仰躺著。

    她被人暗算了。

    暗算她的人,就是窗前的那個青衣男子嗎?

    雖然四肢不能動彈,好在頭腦還是清醒的。秀兒告訴自己不能慌張,不能吵鬧,任何情況下,你想對方以禮相待,自己就必須拿出同樣的姿態。於是她努力張開乾澀的嘴唇,努力用最平和的、「最有禮貌」的聲音問「請問這裡是什麼地方?」

    窗前的人回過頭來,給了她一個淡淡的,溫暖的笑「這裡是我住的地方,對不起,害你受驚了。但我發誓,不是我綁你來的。」

    「那你又是誰?」被人莫名其妙地擄來,總要先搞清歹徒的身份吧——雖然這人看起來一點兒都不像歹徒,簡直像個大大的好人。

    「歹徒」歉疚地低下頭,「我是……」他似乎對眼前的處境也很無奈,甚至不大願意說出自己的名字。

    秀兒在心裡暗襯。他會低頭,會歉疚,說明他對暗算她地行為還有羞恥心。也就是說。這個人還不是不可救藥的窮凶極惡之徒。

    待他終於抬起頭憐惜地看著她,那似曾相識的面容。還有剛剛朝她微笑時,那雙毫無猥瑣之念地清澈如水的眼睛,秀兒突然恍然大悟「我見過你地!你叫帖木兒,對不對?」

    真好笑,她是一直想看看那兩個郡主嘴裡的帖木兒到底是何許人.wap卻怎麼也沒想到會在這裡的場景下。

    他驚訝不已「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秀兒告訴他「有一天在錦輝院後台,我出來見朋友,正好你的車也停在那裡,我聽到阿雅和阿德郡主是這樣叫你地。」

    帖木兒更驚訝了「你連圖雅和索布德都認識?」說到這裡他好像也想起來什麼,點了點頭說「也對,那天在宮裡,我就看見你跟她們倆在一起」

    秀兒自嘲地笑了「我哪有資格認識兩位高貴的郡主,我是差點被她們的車撞到了,我的同伴氣不過。去找她們理論,這才有幸站在一起的。」

    帖木兒自然想不到會是這種情況,停頓了一會兒才說「當時我看到你們都站在那裡。沒吵架也沒什麼的,就以為你們是朋友。對了。你那天進宮幹什麼去了?」

    秀兒便把那天進宮的始末跟他說了一遍。

    他靜靜聽著。臉上帶著溫和恬淡的笑。看得出,他並不是一個多話的人。很安靜,很斯文,儘管出身顯貴,卻一點兒也沒有豪門公子那種居高臨下地派頭。跟他在一起,不僅不會讓人感到壓力,反而覺得很舒服,很自在。

    說完了宮裡發生那些事兒,秀兒問他「你可以告訴我,現在這裡到底是哪裡嗎?還有我的手腳為什麼這麼軟,我怎麼動都動不了。」問完這句連秀兒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這應該是最先提出的問題吧,怎麼她竟能若無其事地跟他拉了半天家常,到這會兒才想起來問他這個是最至關重要地問題?

    聽到秀兒的話,帖木兒向床邊走來,想樣子是想就近檢查一下秀兒地身體狀況。可是真走到床邊,他又猶豫了,站在離床約還有一兩尺遠地地方說「你別怕,他們只是給你熏了迷香,再灌了一點軟筋散。這兩種東西我都沒用過,不過好像聽說是需要解藥,過一段時間就會自然恢復的。」

    秀兒又試著動了動胳膊腿,依舊使不上勁兒。那種感覺真地很不好,很無助,秀兒用懇求的眼神望著他說「能不能麻煩你跟你的人問問,我這樣到底要多久才能恢復啊,老這樣,跟個殘廢似的,我心裡著急。」

    帖木兒滿眼歉意,可嘴裡說出的話卻是「我很抱歉,但我也沒辦法,愛莫能助。因為,他們不止軟禁了你,也軟禁了我,現在我也找不到人問話。」

    秀兒難以置信地看著他「你的手下軟禁你?」這怎麼可能?除非是,「你的手下要害你?」就算是吧,又關她什麼事呢?要拉她來墊底。

    「不是」,帖木兒笑著搖頭,「準確地說,他們是我父親的手下。我沒有手下,只有師傅,就跟你一樣。」

    「那你的父親又是誰?」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秀兒心裡已經隱隱有了答案,她只是想再求證一下,因為,有太多的線索指向那個答案。

    「左相窩闊台。」

    他的聲音依然溫雅平和,聽在秀兒耳朵裡卻掀起了驚濤駭浪。猜測是一回事,真正面對又是另一回事。現在,秀兒臉上的表情已經不知道該用什麼來形容了,那是極度震驚後出現的呆滯。帖木兒看她好像連眼珠都不會轉了,越發愧疚地說「我爹的名號嚇到你了?」

    點頭,無比肯定地點頭。

    帖木兒歎道「其實我也知道,我爹在外面,尤其是在漢人心目中跟魔頭差不多,這些年來,我走遍了他當年率領蒙古鐵蹄到達的地方。每到一地,就和我師傅一起去當年的亂墳崗設壇做法,超度亡魂。後來我師傅帶著我在襄陽附近的峴山隱居,那座山下有個萬人坑,我們每逢初一十五都會去為那裡的亡靈超度,只願這樣能為父親洗去一些罪過。」

    原來,外面的傳言是真的,殺人魔王窩闊台真的有個修行打坐的兒子,在他的感召下,連窩闊台都號稱要「一心向善」了。不管窩闊台是真向善假向善,起碼他這個兒子還不錯——如果他說的一切都是真的話。

    既然他不是壞人,秀兒就大著膽子直接問他「你父親把我擄來跟你關在一起是什麼意思呢?」

    帖木兒的臉上居然很快泛起了紅暈,語帶羞怯地說「你既然聽說過我父親的事,就肯定知道他只有我一個兒子吧。我今年二十歲了,可是從十五歲就開始在外漂泊,很少回家。他也不敢強迫我,因為知道我一心修行,對女人沒興趣,可是,就因為我那天說要看你的戲,要請你回家唱堂會,他就以為我動了凡所以,就想了這麼一個餿主意,把你和我關在一起,指望我們,孤男寡女,那個,什麼,呃……」

    「我明白了,他想生米煮成熟飯是吧。」

    「嗯」,幾不可聞的聲音,越來越低的頭顱,

    秀兒忍不住偷偷笑了,到底是誰擄了誰呀,怎麼他比她還羞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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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襄陽城當年的屠城慘狀已不可考,但據《多桑蒙古史》記載,在望風而降後依然遭到蒙古人屠城的城市和村莊不計其數。

    蒙古人並不單單是為了逼迫敵人投降而屠城。「蒙古兵多用詐術,不惜為種種然諾,誘敵開城,城民之過於輕信開城乞降者,蒙古兵盡屠之。雖先發重誓,許城民不死,亦然。凡大城皆不免於破壞,居民雖自動乞降,出城迎求蒙古兵之悲憫者,仍不免於被屠。蓋蒙古兵不欲後路有居民,而使其有後顧之憂也。」

    也就是說,凡是成為成吉思汗下一步進兵路線後方基地和回師必經之路的城邦,不論它是接到成吉思汗喻令後投降還是主動乞降的都一概屠城,徹底肅清隱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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